第六章 《賦得古草離別》

選擇唐時的原因很簡單——對洛遠蒼來說,只需要一個跟他一樣已經跟正氣宗結仇的隊友就夠了。

而唐時答應洛遠蒼的原因也很簡單——對於他來說,只是需要一個足夠強悍的隊友就夠了。

所以,唐時跟洛遠蒼,在下面這一境之中,成爲了一個新的組合。

天海山現在只有唐時一個人,點翠門這種小門派,本來也只有洛遠蒼一個,這兩個人倒是獨行俠配獨行俠,剛好合適了。

唯一有區別的就是,唐時根本是個菜,而洛遠蒼應當是個很厲害的人。

這一局,幾乎是唐時的必死局,一個練氣期的修士,如何能夠從三名築基期手下逃亡?

唐時自己腦補了一下那場面,已經開始考慮,到底自己選擇被剁成兩段還是肉末了。

當下,洛遠蒼就直接站到了唐時的身邊。

旁的人,指不定正在嘲笑這兩人的不自量力。

不過洛遠蒼一臉完全與自己無關的表情,唐時則是近乎面無表情,實力太低,沒什麼存在感,反正也不覺得丟臉,臉早就丟光了不是嗎?

是非沒有再說話,大約佛家生性寬容,開了殺戒並且一身血腥味兒的洛遠蒼是個讓他們有些頭疼的人物吧?

方纔洛遠蒼那句話帶着挑釁,只不過是非並沒有迴應,僅僅合十爲禮。

洛遠蒼當即冷笑了一聲,說了一個詞:“虛僞。”

唐時悄悄地皺了眉頭,其實在以前,他是很贊同這句話的,不過……最近這樣的印象似乎有改觀。

但他對佛家的哲學,還是覺得難以理解。

之前印相出事的時候,大多數人袖手旁觀,而印相本身是去救人,小自在天這一撥人路上也沒少幫助別人,是非在這種危險的地方竟然還幹着放生這種不靠譜的事情,不得不說也很挑戰人的心理忍受能力。可是與佛家這種寬容濟世,乃至於捨身飼虎、割肉喂鷹這種行爲,換來的只是世人冷漠與袖手旁觀。

唐時不過是個普通人,他是很功利的,雖不說什麼他幫助別人一定要別人涌泉相報,但至少不要袖手旁觀或者落井下石。如果事先知道自己所救之人像是雪環那樣,一次兩次,興許唐時還會救,可是被咬得多了之後,就會覺得救人其實沒什麼意義,到後來就改衍化到一種比較冷漠的狀態。

這便是唐時一路上總覺得跟小自在天的人有幾分氣場不對的原因,總是有幾分違和。

現在跟洛遠蒼站在一起,唐時倒是覺得自在了。

他擡起頭來,看了是非一眼,又看向前面的漩渦,那盡頭的金光越來越大,石碑從地底鑽出來,並且逐漸地與漩渦相接,這個時候便見到一叢白光,從漩渦的那一片暗金色之中閃現出來。

就是這個時候!

幾乎是一瞬間的感應,所有人都知道,應該進去了。

洛遠蒼道:“走吧。”

唐時一點頭,直接提了真力飄過去,只是還不及落地,就已經被那一片漩渦的力量吸走了。

他身邊後面半個身位乃是是非,是非擡眼看了一眼,只說道:“相由心生,入魔易,出魔難。”

這話唐時聽得半懂不懂,只覺得佛家這些人,動不動就來一句高深莫測的,讓人覺得莫名其妙。

唐時凝神思索了片刻,只說了一句相當裝逼的話:“相由心生,我心魔,我心佛,是非大師非我,又怎知?”

他笑着看了是非一眼,卻是忽然之間明白是非是什麼意思了。

是非大概是在擔心唐時跟着洛遠蒼這樣的人走入奇怪的道路吧?還真是能操心。

不管怎麼說,洛遠蒼能夠來到小荒十八境,那便是修道者之一,道家修煉雖不像佛家那樣法度森嚴,但也自成一套體系,太過殺伐之人應當是沒有的。

щщщ▪тTk an▪c○ 洛遠蒼之前肯定有過一場惡戰,但唐時絕不認爲那是洛遠蒼的錯——因爲正氣宗纔是唐時的仇人。

唐時當初只是了結了仲慶,卻沒有殺赫連宇夜,赫連宇夜是被仲慶殺了的,或者說是他最後的一擊耗盡了他的生命力,從頭到尾,唐時也不過是個導火索而已,可是正氣宗卻硬要天海山交出一個人來,天海山也就隨手推出了唐時這麼個人——細細想來,他這黑鍋簡直是背得絕了。

他理所當然地站在洛遠蒼這邊,所以跟是非說了一句之後,就跟上了洛遠蒼。

是非在他背後看着,雙手合十,那念珠緩緩撥動,最後卻嘆了一口氣。

印虛覺得很費解,“是非師兄若想點化他,爲什麼不說得更明白?”

印空則是根本不知道說什麼,他現在還記掛着印相的事情,佛家人雖說看淡死生,只不過印空畢竟武僧出身,不如一開始就從心修煉的印虛與是非。

面對印虛的疑問,是非只是道:“點化之事,說一句便是明瞭,若無機緣,說一萬句也與一句毫無區別。”

只是想到唐時,修爲微末,一路上忍辱負重,身上藏着一把刀,心裡也藏着一把刀。

這樣的人,即便是現在看着一點也不可怕,未來卻很難預料。

“修行不是講究天賦的嗎?這唐時看着天賦平平,即便是走錯了路,入了苦海,爲害世間,似乎也不是需要太擔心的。”印虛還是覺得很奇怪,忍不住要與是非辯上兩句。

是非不喜歡與人辯,不過因爲佛法是越辯越通,便是小自在天也常常有“佛法辯議”的活動,是非總是能夠在那種場合得到所有人的矚目,但他私心裡並不喜歡,如今肯對唐時說兩句,似乎已經算是破例了。

只不過,有的東西,你明知道他可能會發生,可是無法阻止,最終只能這樣看着,似乎纔是運命所在。

“肉身天賦,豈可與心眼相比?”

是非脣角微微一彎,最終還是往前走了。

這是一條通道,在進入的時候,唐時就在想到底這些小荒境是怎麼連接起來的。

如果自己之前是站在一個極點上,現在這通道卻是延伸到空中的,如果別的小荒境也是球體,那麼……這麼大的球體,唐時只能想到小星球——可是問題又來了,兩個小星球之間有通道連接,應該不算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可是這些星球是怎麼排列的?它們又到底是在什麼位置?

想不透。

通道是黑灰色的,像是浮動着的烏雲,他們是被這漩渦吸走的,這個時候順着這通道緩緩地接近盡頭的那一片白光,就已經感覺到了幾分冰冷的味道。

唐時忽然想起,這第二境,叫做冰天雪地。

然而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穿越這一片白光之後,竟然又來到了一個平臺上。

之前在進入千溝萬壑境的時候,外面也有一個平臺,現在竟然也是一個平臺,每一個小荒境外面都有平臺嗎?

只不過,這一片——冰雪之地。

“給這小荒境起名的人,一定是個懶人,不動腦子的。”洛遠蒼抱着手,一臉的嘲諷。

他與唐時,幾乎是同時落地,站在了這冰雪之臺上。

這一瞬間,擡眼,天地改換。

通過通道的時間說來長,其實相當短促,前一刻還是黃沙漫天,這一刻卻是滿地冰雪,世界的轉換太快,在到達的這一刻,很多人都被震撼了。

“可是……我們現在要怎麼到對岸去?”

吹雪樓,依舊是那三女一男,在進入小荒境之前跟雪環聊了幾句的那個絳塵,忽然回頭四處看了一眼。

現在他們只是在一個漂浮的平臺上,很像是一塊浮冰,周圍都是水,而遠遠地望過去,還是冰雪覆蓋,隱隱約約有山的輪廓,只不過還是冰雪之色。

這小荒境的名字取得的確很俗,只不過很貼切。

平臺之上的門派,與剛剛來的時候差不多。

小自在天死了一個,還有三人;正氣宗似乎也是死了一個,還有三個;千廈門的人不知道爲什麼沒有參加;吹雪樓四人倒是完好無損,作爲唯一的男人,尹吹雪似乎還是那樣自在;天海山現在只有一個倒黴鬼唐時;橫道劍宗兩人;點翠門只一個洛遠蒼。

不知道什麼時候,吹雪門的四人竟然跟橫道劍宗的站在了一起,六個人看上去真是這裡最大的小團體了。小自在天這一回,三個人倒是完全沒有跟任何人組合了。也沒有人找正氣宗,那三個人也就是面色鐵青地站在那裡,其中那女修的臉上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道劍痕,也不知道是怎麼出的事兒。

唐時只這麼粗粗一掃,就已經大略地掌握了現在的局勢,而後忍不住感嘆——洛遠蒼跟自己,果然是勢單力孤,並且相當招人恨啊。

洛遠蒼打了個呵欠,一副沒睡醒的表情,對唐時道:“我們先走吧。”

唐時一愣,走?他們第一個走?

彷彿是看出了唐時的疑惑,洛遠蒼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哼聲道:“走在後面,就算是遇到好東西也早就被人搶走了。”

洛遠蒼隨意挑了一個方向,直接飛身過去,他們是在其中一個巨大的平臺一樣的浮冰上,周圍卻還有別的小塊的浮冰。

wωw ✿TTKдN ✿¢ ○ 唐時看到洛遠蒼已經落下了,他有些懷疑自己拙劣的輕身功法能不能橫跨那麼遠,如果不能過去……

他看了一眼下面浮動着冰渣的水,大概也就是一個掉進冰水裡淹死的節奏。

想着,他嘴脣一動,浮綠水。

轉瞬他便覺得自己的身體化作了一片羽毛,朝着對岸飄過去,輕靈詭異到了極點——經過千溝萬壑境那麼兇殘的地方之後,唐時的修爲似乎已經高了很多,尤其是“白毛浮綠水”這一句,是在實戰之中演練起來的,可以說運用想當初純熟。

這一段路,大約有整整十五丈,唐時也就是一開始的時候跳得高,之後竟然落了下來,看得周圍的人一瞪眼——臥槽,這貨該不會直接掉進水裡去了吧?

尤其是洛遠蒼,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挑的這哥們兒這麼牛,竟然連輕身功法都這麼矬嗎?

好不容易拉到的一個隊友這就要離自己而去?

——事實證明他們想多了。

唐時根本就是個小強賤命,即便是掉進水裡估計也是淹個九成死還能活過來的人。

他看着是要掉下去了,連他自己都有點緊張,他那醜不拉幾的灰綠色的道袍,飄在覆蓋着冰雪的水上,那感覺真是說不出地違和。然而幸運的是,他並沒有掉下去——這貨水上漂了。

鞋尖一點水,便有一陣漣漪帶着冷意從他腳底下盪漾開了,甚至不需要更多的動作,唐時就站在了水上,卻像是站在冰面上一樣不下落,他向着洛遠蒼所站的那個地方滑過去,跟溜旱冰一樣。

其實他腳底下是水,不是冰,唐時能幹得這麼漂亮,驚掉一地的下巴,都因爲《蟲二寶鑑》裡這一首“詠鵝”。

首先,這裡是有水的環境,真是施展這一首詩的好地方,其次,唐時的修爲似乎又有了精深。

白毛浮綠水,一句話,羽毛飄在水上。

現在唐時的重量跟一片羽毛是真的沒什麼區別,他是向着洛遠蒼飄過去的,像是風吹着一片羽毛,從湖水的這邊到那邊。

在唐時踏上那一片碎冰,走到洛遠蒼身邊的時候,整個冰天雪地境真是一片寂靜,根本沒有人說一句話,之前在小聲談論之後應該怎麼行動的人,現在都停下來。

唐時這孫子,竟然還藏着這麼一手?

無疑,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唐時狠狠地讓所有人驚豔了一把。

不過在這種驚豔的背後,卻是無盡的辛酸——老子這麼騷包的功法,卻只是個練氣期,想想也很淒涼的好麼?

這輕身功法算不得最好,不過卻很有意思,頗有幾分微妙之處,衆人倒也不是很垂涎,天下厲害的靈術多了去了,哪裡能夠看得過來?

在洛遠蒼與唐時選定了方向之後,後面衆人離開平臺的時候也是各顯本事,因爲已經被人搶先,所以之後的衆人離開很快,轉眼這平臺上就已經只剩下小自在天的三人了。

印虛頓時有些傻眼:“師兄,我們怎麼過去?”

是非道:“只有這一個方向了。”

他們這個方向,似乎是水域最寬廣的一個,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塊大片浮冰似乎也有百餘丈,也難怪衆人都不選擇這個方向。

印空則是訥訥,“師兄,你知道我輕身功法不好的……”

這意思就是,是非你得想個辦法讓我們過去。

於是,是非略一斂眉思索,卻是想了一個好辦法。

“一葦渡江。”

他手指一晃,便像是從虛空之中夾出來一根蘆葦,看着細細長長的一條枝,之後一個法訣打上去,卻將之隨手一扔,到了那冰水之中,那蘆葦見風就長,竟然變成了一條葦船,足可容納三個人。

唐時遠遠地回頭看到這一幕,暗歎是非果然是好手段。

洛遠蒼也看了一眼,是非畢竟是這羣人之中修爲最高的,他也有些忌憚。

“那是佛家的術法,名爲‘一葦渡江’,名字很奇怪。”只是不知道那是非到底修煉到第幾重了。

唐時倒是知道這一葦渡江的,乾脆也接上話:“這個典故我倒是清楚,佛家有達摩祖師,在過江之時無船,便從岸邊折了一支蘆葦,投入江水之中,立在這一根蘆葦之上過了江。所以這一術法,也被稱之爲‘一葦渡江’。”

洛遠蒼倒是不知道,唐時竟然知道這麼多。

不過小自在天的人,底蘊深厚,根本不是他們東南西北四山的修士能夠相比的,小自在天的地位等同於大荒。即便再拿出什麼讓人震撼的東西來,其實也是相當正常的。

洛遠蒼道:“聽說正氣宗跟你的師門都要搞死你,我還是第一次見比我更倒黴的人。”

唐時在冰上走,兩個人也沒什麼方向,這邊的冰很厚,踩上去跟地面一樣,根本沒有半分不穩的感覺。“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有名了。”

“你當然沒這麼有名,我跟在正氣宗那四個傻子後面偷聽到的。”洛遠蒼笑了一聲。

唐時忽然扭頭看洛遠蒼,爲什麼忽然有一種跟神經病同路的感覺?

這個人,滿身都是疑點。

“我們現在只是這樣隨便走嗎?”

兩個人的小隊,跟之前那麼多人的隊伍有着本質的區別,只有兩個人,也沒有那麼複雜的利益牽扯,甚至不需要想太多,走什麼路、怎麼走,都是他們兩個人協商解決的。

只不過話語權不一樣。

如果唐時跟洛遠蒼的意見不一樣,最終成爲結果的意見,大約是洛遠蒼的,這是由實力造成的。

洛遠蒼回頭看了他們的來路一眼:“知道我爲什麼選你嗎?”

“你又知道我爲什麼會答應你嗎?”唐時不回答,反而反問了一句。

兩個人對望了一眼,同時輕笑出聲。

洛遠蒼似乎終於不困了,他一邊走,一邊伸了個懶腰,“我沒有選擇,你也沒有選擇。不過看你修爲這麼低微,打起來了,我可能顧不到你,不過你也不必顧着我,這世間本沒有誰規定誰有責任去救誰。”

“所以你言語之間對小自在天很不客氣。”唐時又接了一句。

他看得清楚明白,洛遠蒼也不否認,“你不也不喜歡嗎?”

“你哪裡看得出來?”唐時一直以爲自己隱藏得很好的。

“我不喜歡,所以大約知道哪些人跟我一樣不喜歡,我認爲你不會喜歡,問了你,你果然也說不喜歡。這不是看出來的,這是感覺出來的。”洛遠蒼說了一堆很繞的話。

唐時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他道:“你還沒有回答我之前的問題。”

“你說怎麼走的問題嗎?”洛遠蒼似乎現在纔想起來,他停下腳步,轉身,看着他們的身後,“原本我覺得應該可以愉快地走下去,可是如果一直有這麼三個尾巴跟着,似乎不是很愉快。” шшш.ттκan.c○

三個尾巴?

唐時沒有感覺出來,可是看洛遠蒼的神情就知道,後面肯定有人跟着他們。

除了正氣宗的那三個,誰還會鬼鬼祟祟?

“算了,跟他們之間的事情以後再解決,我們如果先鬥起來,怕是會讓別人漁翁得利。”洛遠蒼想了想,最後還是轉身繼續往前走了。

這道理,唐時也明白,畢竟這冰天雪地境之中還會發生什麼事情是說不定的。

他們在冰上繼續前行,逐漸地,視野之中除了碎冰之外,開始出現了別的景象,一開始只是冰河之上的碎冰,可是遠了就能夠看到凸起的冰山,有高有低,在水裡浮動。

一片冰原的盡頭,是無數的冰山,而冰山的背後還不知道是什麼呢。

原本兩個人只是往前走,可是走着走着就覺得冰下面有什麼黑色的影子,一開始還很淡,甚至時深時淺,可是越走就覺得越是清晰。

洛遠蒼再次回望了一眼,擡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對唐時道:“下面有東西,要去看看嗎?”

唐時也知道下面有東西,但問題是:“怎麼下去?”

他話音剛落,便見到洛遠蒼直接一打手訣,一大團豔紅色火從他手指之中迸射而出,落到冰上,竟然瞬間就像是一個火球,往下面鑽去,緊接着唐時便覺得腳下一空,直接掉下去了,幸好他見機快,在落下去的一瞬間就已經提了輕身術,才避免摔成傻逼。

冰天雪地,原本是一個很冷的環境,可是到下面之後唐時覺得熱——只因爲洛遠蒼的火焰竟然還在向着周圍灼燒,一直開出了一個足夠容納五六個人站在這裡的空間才罷休。

只不過,在洛遠蒼的火焰消退之後,他們的腳下也就出現了不少的積水。

按理說,消失了多少的冰,就應該有同質量的水,可是現在他們腳下也只有三寸厚的水。

洛遠蒼隨手一個靈術彈上去,將他們跌下來的那個洞口補上,重新冰封起來,一看自己腳底下的水才道:“這冰也詭異,小荒十八境的神奇,果然是名不虛傳。”

他們融掉的冰看着多,可是化出來的水卻只有這一點,想必這冰和水都有古怪。

不過現在也沒辦法追究那麼多了,如果能夠搞清楚這裡全部的謎團,他們也不會只是個小小的探索者了。

現在他們站在這小小的冰室之中,周圍都是厚厚的冰層,隱隱約約能夠看到周圍有什麼深深淺淺的黑色,“現在我們需要在冰裡走了。”

是的,在冰裡走,自找麻煩。

不過兩個人都是聰明人,基本的火靈術,唐時也是很清楚的。

他的修爲比不過洛遠蒼,一燒就能掉一大片,但他也有自己的辦法,那就是小聚靈手和火靈術一起使用。

在祭出火靈術的時候,就將小聚靈手使出來,延長火靈術使用的時間,不會有中斷,所以燒得雖然慢,可是連續性很好,幾乎是一直在燒。

只不過在這空間之中,能夠被小聚靈手聚集到的靈氣太少,不一會兒唐時就已經撐不住了。

最開始的時候,洛遠蒼還看一眼唐時,可是後面看唐時有自己的辦法也就沒怎麼管了。練氣期所擁有的靈力儲備不多,所以唐時是需要休息的,他也知道自己背後唐時已經開始盤膝打坐了,只不過他還在繼續。

在他們的努力之下,這裡的冰已經被融化成水,周圍的東西,漸漸就開始清洗了,竟然有一些封在冰裡的雕像,偶爾還會出現一些奇怪的物品。不過,洛遠蒼也不過只是出身點翠門,也就是一個築基中期的修士,是比唐時厲害了不少,但說他不需要休息,那是假的。

洛遠蒼狠狠地喘了口氣,終於停了下來,直接盤坐了下來,便要準備調息。

只是沒有想到,他才一坐下,就看到唐時站起來了。

之前唐時沒真力了,還在恢復,現在卻已經恢復完畢並且起來準備繼續了。

他沒說話,只是選了另外一邊,開始使用火靈術,真力不斷地流轉在經脈和手指指訣之中,漸漸就有一種圓潤而得心應手的味道,原本無形的真力在他手指之間流動,漸漸地便化作了道道白氣。

洛遠蒼調息之餘還會多看他一眼,這個時候卻發現了一點不一樣的情況。

小聚靈手並不是什麼厲害的靈術,可是唐時使用小聚靈手那手法真是無比純熟,像是已經使用過千千萬萬遍一樣——洛遠蒼是不知道唐時在天海山過的是什麼日子的,更不可能知道,能夠來參加小荒境之會的唐時,在天海山不過是菜園裡一個寂寂無名的弟子。

唐時自然不會告訴他,這些功夫都是在菜園裡面練出來的。

有句老話,說來可能太老生常談——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

唐時現在能夠裝逼,就意味着背後的努力不知道有多少,更何況他天賦只是平平。

因爲不斷地翻手使用小聚靈手,給火靈術供應着靈力,所以燃燒特別持久,並且隨着唐時無意識地加快小聚靈手使用的頻率,火焰範圍越來越大,甚至燒灼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漸漸地竟然讓盤坐在一邊回覆休息的洛遠蒼感到了幾分灼熱。

那冰化成水,竟然有了小溪潺潺流動的聲音。

這一刻,洛遠蒼忽然意識到,也許自己並沒有找一個拖油瓶隊友。

很多人,只是缺少一個暴露自己,或者說展示自己的機會而已。

如果是繼續跟之前千溝萬壑境裡面那些人同路,唐時是絕對不敢露出自己的這些東西的,他知道自己不厲害,可是也知道自己的有些方法很巧。

若是在之前露出來,還不知道蔣繼然和雪環會怎麼對付自己,可是到了洛遠蒼這邊,大家都跟正氣宗有仇,在解決正氣宗之前,他們還不會翻臉。

唐時需要的,只是一個提升自己的機會。

他現在是練氣七層,在千溝萬壑境根本沒有修煉的機會,可是現在跟洛遠蒼走,人少不說,兩個人的速度還不會很快,也有更多鍛鍊自己的機會。

眼前這融冰這一項大工程就是其中之一。

唐時也逐漸看到冰裡面有東西了,是一把已經腐朽掉的木劍,在他融掉外層的冰,停下來將這一把劍摳出來的時候了,其實已經接近脫力了,只不過他站得很直,也看不出來。

終於休息好了的洛遠蒼上來看了一眼,“是三株木劍,你運氣倒是好。”

唐時不明白,重複了一遍:“三株木劍?”

洛遠蒼的表情忽然變得奇怪起來,他看了唐時一眼,問道:“你沒看過《山海經》嗎?”

唐時心說這名字熟悉,只可惜還是沒看過,“聽說過,沒看過。”

靈樞大陸也有一本書,名爲《山海經》,上載東、南、西、北四山以及中原大荒的種種山川地理,奇聞趣事,甚至是飛禽走獸和花草樹木,算是一本大全,只不過唐時一個外門弟子,哪裡有什麼資格看《山海經》?

洛遠蒼一聳肩,“三株樹,在厭火北,生赤水上。其爲樹如柏,葉皆爲珠。不過也有人說,三株樹都像是掃帚星。其實也不過就是三棵樹罷了,只不過只有三株。這三株木劍,便是取了三株樹的枝幹做成的,應該是有三把,你這把雖然看上去腐朽了,但煉製一下,大概還是有用的,只不過到底有什麼效果,我就不知道了。”

洛遠蒼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唐時看着這三尺長的木劍,忽然就有些爲難起來。

洛遠蒼正要走開,卻看到唐時還愣愣地拿着那木劍,又奇怪道:“你怎麼不把這東西收起來?”

唐時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怎麼收?”

——哥們兒你贏了。

洛遠蒼本來想開口問,你難道沒儲物袋的嗎?可是忽然想到唐時連《山海經》都沒看過這一件事。又聯繫到他被正氣宗的人仇視,還被自己的師門拋棄,想必不是什麼受重視的弟子,小門派哪裡去找那麼多儲物袋給弟子們掛上?

“儲物袋的話,我倒是有一個,只是不知道你敢不敢用了。”洛遠蒼忽然想起自己身上帶着的另外一個儲物袋,莫名其妙地笑了一聲。

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不接的都是傻逼。

唐時本來很想慎重地問一問,可是現在看洛遠蒼的神情,他已經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了。

洛遠蒼隔空拋過來一個儲物袋,看上去空空的,也沒什麼特殊的地方,只不過在袋子的外面繡着一個太極陰陽魚的圖案。

唐時看向他:“正氣宗的?”

“嗯。”洛遠蒼應了一聲,之後道,“不過我查過了,並沒有什麼記號。這個人已經死了,這儲物袋裡面的東西已經到我手裡了,上面的神識印記也已經抹去。”

唐時掂量了一下洛遠蒼話中的意思,卻一笑,直接收用了這東西。

“你不怕我有什麼陷阱嗎?”洛遠蒼又覺得唐時果然是個有趣的人了。

唐時道:“有陷阱早就下了,也不在這一時半會兒,更何況,能直接解決的人,又爲什麼費盡心機去算計呢?”

現在的唐時,連讓人算計的資格都沒有。

他自己有自知之明,卻是一點也不害怕別人的算計的。

腦子抽了的人才來算計一個弱逼加窮鬼。

洛遠蒼忽然大笑起來,接着轉身對着周圍的冰牆努力了。

唐時卻將自己的神識烙印在了儲物袋,直接將之前偷偷藏起來的靈晶和自己別的一些雜物丟進了儲物袋,自然也包括那從冰裡面摳出來的三株木劍。

現在唐時累了,乾脆坐下來繼續休息,洛遠蒼終於沒掩飾自己的實力了,那火焰堪稱是燎原,竟然直接選定了一個方向就燒過去了,越走越遠,

唐時這裡,只能遠遠聽見流水的聲音,他雙手分開,手掌掌心向上,真力順着他的經脈流轉,不知不覺地就已經粗壯了許多。

他閉着眼,只覺得自己像是被靈氣包圍籠罩了,手掌翻轉之間全部是小聚靈手,將周圍的靈氣全部抓了過來,轉眼之間,他便感覺到在丹田紫府的位置,那些濃密的真力匯聚壓縮,最終化作了一滴水,從上面緩緩地掉落,之後又被別的靈氣包裹住了。

唐時手掌心之中有淺淡的光芒,他忽然感覺到了異動,下意識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掌。

回頭看了一眼,洛遠蒼已經走得很遠了,堪稱瘋狂地在那裡跟無數的冰牆做鬥爭,還沒工夫注意到自己。

之前那些火焰,應該不是洛遠蒼的真實實力,那只是爲了防着他,所以才掩飾了一下,現在已經能夠確定唐時是一個可以當成隊友的人,所以直接就將後背露出來了。

唐時這邊看着,卻是終於放下了心,將自己的左手,緩緩展開。

那《蟲二寶鑑》的圖案,亮了,有淺淺的紅色光芒,鮮血一樣在他手掌之上流動,而後唐時任由自己體內的真力被這圖案吸入,於是那熟悉的一幕,終於出現了。

實體版《蟲二寶鑑》,書頁像是被風吹動,瘋狂地翻轉起來,最終又恢復了翻着序言頁的模樣。

唐時知道,在靈氣匯聚凝聚的時候,他就已經到了練氣八層,別人到了上三層之後,修煉是越來越慢,唐時卻是越來越快,簡直有些讓人無法理解。

上三層,也就是練氣七層、八層、九層,都是可以築基了的,只不過成功率有很大的區別。

一般來說,練氣七層築基成功率爲百分之一,八層爲百分之五,九層有百分之十。

如果有築基丹,這個成功率才能夠往上拔高。

靈樞大陸,練氣期修士無數,築基成功的不多,這就是修真的等級體系,現狀如此,讓唐時想到的時候忍不住苦笑一聲。

他暫時拋開築基這麼遠的事情,手指觸摸到蟲二寶鑑,這陳舊又有一種難言味道的紙頁,書香墨氣,總是能夠讓人一下就平靜下來。

第一首《詠鵝》,第二首《春曉》,第三首《塞下曲(其一)》——

唐時的手指,終於按在了第三頁的末尾,他心跳有些加快,第四首,他知道第四首肯定已經出現了,可到底會是什麼?

冰層之下,是坐在那裡,即將翻開蟲二寶鑑第四頁的唐時,他遠處,洛遠蒼已經挖到了很多東西,眼前也已經是一片黑色了,他再次扔出一個火靈術,終於看到了——這是一面牆,一面黑色的牆壁,上面似乎刻畫有古老的文字,水滴的聲音落在地上,也落到了洛遠蒼的心底,他心跳忽然加快,只愣愣看着自己的眼前的東西。

冰層之上,忽然失去了目標的正氣宗三人已經攀上了一邊的冰山,小自在天的三人在浮冰上發現了不屬於佛道兩修的奇怪印記,吹雪樓的尹吹雪向着三女解釋自己方纔忽然消失的事情……

飛仙派蔣繼然的劍,穿透橫道劍宗齊一宇的喉嚨的這一刻,唐時的手指,終於動了。

一點一點,慢慢地,他的手在抖,後面的文字,逐漸地清晰起來,墨色的書法字,黃草紙一樣的底色,還有看上去沾滿了灰塵的整體效果,即便是之前已經見過好幾遍,可是在看到的時候,還是難以抑制自己內心之中的激動。

他雙眸之中,倒映着放在自己雙手之中的這一本《蟲二寶鑑》,消去了之前所有的不安,只有平靜。

這第四首詩,並不是完整的,只有一半。

《賦得古原草離別》,白居易。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作者有話要說:明早十點,準時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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