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皇煜

當時在西海,唐時就覺得冬閒大士有些奇怪了。

王母血當時消失得太過奇怪,那棺槨下面放着的酒尊之中已經是一滴血也不見了。可在仙宮沒有出現之前,誰能夠得到王母血?樓刑手中沒那東西,看那裴雲天也不像是有的樣子。

原本當時只有一種隱約的預感,可在看到現在出現的這仙門的時候,唐時忽然覺得背後那一隻手應當是冬閒大士了。

之前那神秘的天魔四角魔尊說,冬閒大士困囿於那一步,一直不得其門而入,怎麼今日忽然之間便領悟了?這事情,講究的是一個機緣。

是不是冬閒大士,還不好說。

現在唐時只是擡頭,看着這難得一見的場景。

畢竟冬閒大士的事情,離他還太遠,大能修士之間的勾心鬥角,他還無法插手呢。

整個內荒之中,無數的城池從黃沙之中出現,拱衛着最中間的這一座綠城。

那藤蔓也蒼綠遒勁,無數的修士,無數的目光……

內荒之中,並非唐時一開始看到的那麼簡單。

這周圍起來的城池,就像是一座一座的廢城,像是被黃沙掩埋,無數載沉寂於黃沙之下,似乎只等着今日的重現天日。

兩種異象,乃是相伴而生的。

這之中,存在一定的關聯,尤其是在那一隻手,按在仙門之上的時候。

祥雲朵朵,雕刻在那仙門之上,紫氣霞光蒸騰,萬丈藍光只在仙門的背後閃現。在那一隻手,按在仙門上的時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移開目光。

仙門背後,到底是什麼?

白日登仙,已經喚出了仙門,那麼,推開這一道門,便能進入無上的仙界了嗎?

門後,似乎便是新的世界。

唐時竟然有些希望冬閒大士推開這一道門,這樣所有人似乎都能窺知上界的冰山一角了。

若拋開一些使人帶有偏見的事情不提,冬閒大士應當是這無數年來最有本事的修士了。

內荒之中那黃沙城的異象,只有內荒之中的人可以看到,可是這仙門的異象卻是所有人都能瞧見的。整個大荒,無數的修士,內荒之中,外荒十二閣,裡裡外外,盡皆仰頭。

劍閣閣樓外十里,抱劍而立的尹吹雪,也跟着這異象擡起頭來。

他站在那高山雪頂之下,竟然冷冷地笑了一聲:“就憑你冬閒,也能登仙?”

前塵往事捲上心頭來,他脣邊冷意逐漸地消失,又回覆到面無表情的狀態裡。

逆閣,閉關之中的夏妄被這動靜驚醒,而後擡頭一看,又眼皮子一搭,竟然閉上不再看,專心突破去了。

什麼登仙,他若到了那境界自然也知道了,對於距離自己太遠的東西,夏妄一向是不想理會太多的。

逆閣之中高手無數,看着眼前便夠了。

好高騖遠,終究不能成大事。

蓬萊仙島之中的大散修,小自在天只剩下一線生機的慧定禪師,十二閣中的大能修士,天魔四角里一些魔修的目光……

這一場異變,畢竟動靜太大,已經被很多人知悉了。

而冬閒大士,對這一切似乎毫無所覺。

那泛着光的手掌,緩緩地靠近了仙門,只輕輕按在那門上,便往前一推——

那一瞬間,本是沒有半點聲息的,巨門橫亙在天際,被這一隻手掌按住。

然而衆人的腦海之中,那飄渺的仙樂,似乎一瞬間便停掉了,在那門縫出現的時候,一切的聲音都消失掉,只有那門扉磨動之間的聲響,有些令人牙酸,卻帶了一種來自遠古的強大氣息。古拙之中,蘊藏着力量。

門縫逐漸地擴大,而那種聲音卻忽然消失乾淨,變得無聲。

有一種刻骨的冰冷從唐時的脊背上起來,染遍了他全身,他死死地盯住了那一道逐漸擴大的門縫,從一條黑線,逐漸地,逐漸地,變成一片黑色的幕布……

仙門背後,無盡的虛空!

唐時身邊的湯涯,瞳孔劇縮!

唐時此刻還沒意識到這到底意味着什麼。在衆人看清那門後的世界的同時,登仙的冬閒大士自然也是看到了的,他那手掌只在半空之中一滯,竟然再也推不動了。

門後的世界,無盡的虛空之中,漂浮着無數的星辰,可是有一種力量隔絕了這一切,樞隱星與別的星辰之間,隔着這無盡的虛空!

沒有路!

開了仙門,又從何處登上仙途?

“砰”地一聲,那巨大的泛着光的手掌,迎風便漲,竟然照着這已經半開的仙門狠狠一掌落下!

那古老的石質仙門竟然被冬閒大士這一掌給劈碎,四分五裂之後,化作一陣煙氣,緩緩便隱沒了。

衆人駭然——

“他瘋了嗎?!”

湯涯緊緊一皺眉,而後忽然扭頭看向四周。

外面那無窮盡的城池,也開始發生了變化。

隨着那一道仙門被劈碎,甚至可以說是——從冬閒大士那一掌劈出之後,那之前冒出黃沙的所有城池,便開始晃動起來,轉眼之間竟然化作了流動的黃沙,像是用泥沙堆砌的模型,被水一衝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黃沙城,忽然之間便成了一盤散沙,歸攏起來,重新落回了漫漫沙漠之中。

只一眨眼,整個沙漠便成了原來的模樣。

地下總閣最底層的雪發之人,忽地吐出一口鮮血來,卻喃喃了兩字:“星橋……”

仙門不曾出現過,黃沙城也不曾出現過,便是那一隻泛光的手掌,也這樣緩緩地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只有那綠色的手掌一樣的藤蔓,還將他們這一座城拖在掌心之中,提醒着他們,方纔的那一切都不是幻覺。

失敗了——

冬閒大士並未能夠成功登仙。

唐時莫名地鬆了一口氣,可忽然沒明白自己爲什麼要鬆一口氣。

他低下頭來,才發現脖子有些僵,可這天上地下,皆有無數的修士,在安靜一會兒之後,整個城池都炸開了鍋。

湯涯卻是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們立刻回藏閣。”

耽擱不得了。

湯涯一邊說,竟然一邊摸出通訊珠,立刻開始跟那邊的皇煜聯繫。

因爲是用靈識交流,所以唐時不知道湯涯這邊是在跟那邊說什麼。

他只是跟着湯涯走,卻發現湯涯的速度很快,即便是不御物,一步出去也是三五里路,這本事頗爲厲害——縮地成寸?

唐時略會得一些,卻沒辦法與他相比,只取了劍御劍而行,倒勉強能跟上湯涯的速度。

眼看着要到了城門口,湯涯纔將那通訊珠收起來,放慢了速度,忽然問唐時道:“你可看出了什麼門道?”

唐時搖搖頭,“這渡劫的應當是冬閒大士?不過似乎失敗了……”

“自然是隻能失敗的。”湯涯挑了一邊的脣角,一手背在身後,一手無意識地推了一下眼鏡,他似乎知道些什麼,所以對這樣的結果是有預料的。

唐時想要從他嘴裡知道什麼,正想着怎麼要套話,不想湯涯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麼,只對她道:“現在你還不能知道,好奇也忍着吧。”

這湯涯,分明是故意這樣說,勾起他的好奇心來。

唐時只有一句:“我看大荒十二閣跟總閣之間的關係,似乎有些微妙。”

“我還以爲你沒看出來呢。”湯涯撫掌,“能看出來就是你的本事了,只是看出來卻不要說出來。有的事情是能看能想,不能說的。”

說出來,既有危險,又沒有那種暗搓搓的味道了。

——唐時的理解。

他只覺得湯涯這人很陰險。

兩個人一路往回走,沙漠之中的異象已經消失了,他們要出城,不想忽然之間看到眼前瞬間出現了兩個人。

兩個人唐時都認識,而且都算是熟悉,其中一個尤其熟悉。

天算長老這個時候才送是非出來,之前是耽擱了,他露出幾分抱歉的神色:“方纔並非刻意困住*師,只是因爲大士突破,所以沒辦法開路,現在異象消失,便馬上送您出來了。”

現在天算長老對是非的態度已經發生了變化,他從冬閒大士對待是非的態度上看出了不一般,現在也改了對他的態度。

是非頷首道:“此非大事,長老不必掛心。是非與大士有約,如今時間緊迫,便不度逗留。長老,告辭。”

“再會。”

天算長老笑着送是非出了城,之後一閃身便消失了。

後面的唐時與湯涯對望了一眼,雖沒聽到兩個人說什麼,可是非與天算長老之間的這氣氛和態度,似乎有些問題啊。

湯涯道:“你與是非有些交情,不如上去敘舊?”

唐時冷笑:“想要探聽消息就直說,何必那麼冠冕堂皇?湯先生,不夠坦白。”

湯涯雙手一攤:“你坦白,你去吧。”

唐時還真去了,便在後面喊了一聲:“和尚留步。”

是非之前不是沒看到他,只是沒想到他還能主動叫住自己,便一回頭。

這時候唐時已經走近了,他站在是非面前,換下了那一身畫裳,只穿着很久以前他最喜歡的那青袍,簡簡單單,將那雙手一抱,便挑眉道:“人生何處不相逢。”

是吧?

是非雙手合十:“唐師弟有話便說吧。”

這樣轉彎抹角的,略有些不習慣。

唐時被他給氣笑了,酸腐兩句這和尚竟然還在廢話,真是不該給他面子。

“你這和尚,真是給臉不要臉。”

“……”是非只能沉默。

反駁,或者接話,都落了下乘,不說話纔是最合適的。

這一招,唐時已經見慣了。

他回頭看了湯涯一眼,心想着自己是來套問消息的,便咳嗽了一聲,道:“你是來辦你以前說的那件事的嗎?如何了?”

他其實能猜到是非來幹什麼,只是他沒對湯涯說自己知道而已。

現在他問得直接,是非也答得直接,一搖頭道:“太糟。”

太糟。

這個詞,絕不該出現在是非的口中。

唐時一眯眼,幾乎想試試這人是不是真的是非,可他轉瞬之間便猜到了一些,說話不大好,只傳音給他道:“冬閒大士?”

是非點頭,也傳音道:“並非全無轉機,只盡我之所能。”

這和尚有些死心眼。

唐時目光一轉,便道:“我這裡聽說總閣與十二閣之間有些矛盾,雖說你是個和尚,是出家人,不過想來你爲小自在天做什麼都肯的。真要到了算計的時候,又哪裡顧及你是個和尚?是非,真若想救小自在天,說不得你要以心機來算的。”

只憑着慈悲成不了大事,尤其是是非這事兒,真不算小。

可唐時的擔心,畢竟多餘了幾分。

是非那一雙似喜非喜的眼眸擡起來,望着他,沉默半晌,忽說了一句:“你怎知,我不曾用了心機?”

唐時的眼神,一瞬間銳利如刀,刺入是非的眼中。

二人對視,是非又緩緩地垂首下去,雙手合十,佛珠封於掌心,朝他打了個稽首,道:“緣生緣滅,自有定數,我佛慈悲,捨身度人。唐施主,後會了。”

他轉身便去了,唐時只站在原地,咀嚼着是非那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一番話。

可想一陣,又想不出個頭緒來,兜兜轉轉,不斷在腦海之中閃現的竟然只剩下先頭那一句“你怎知,我不曾用了心機”。

你怎知,我不曾用了心機。

——是非又用了什麼心機呢?

這一思考,那一句“捨身度人”,忽地便有些明白起來了。

湯涯看他久久沒回過神來,便站到了他身邊,問一句:“這和尚,不是你喜歡的那和尚嗎?”

唐時回過神,卻搖搖頭,“現在不喜歡了。”

“……”湯涯忽然無言,只盯着唐時這平靜的雙眸,當真是波瀾不起,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甚至不能在他眼中窺知什麼世事變化的滄桑出來。那一時,湯涯覺得可能是唐時太過年輕,又哪裡會有什麼滄桑感?可轉眼他便否決了這一個推斷。

現在不喜歡了,他太坦然,坦然得令湯涯這旁觀者都覺得冷了。

他像是在說着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而後又揹着手道:“湯先生,我們不走嗎?”

“毛病。”湯涯終於沒忍住吐出這麼跟自己身份不符合的兩個字來。

唐時知道他是在說自己,不過他雙肩一聳,攤手道:“買賣不成仁義在,我不喜歡他了,又不是沒關係了,你至於嗎?”

天生這沒心沒肺的東西——

湯涯忽然有些恨得牙癢癢,唐時這模樣有些小賤,說出來的話也莫名地帶了一種賤氣。

“我真是老了……”

“買賣不成仁義在”這種話,竟然用在這樣的場合。

湯涯也真的信了唐時之前說的“現在不喜歡了”,若是有情人,又哪裡能說出這樣無情的話來?

回想起四方臺會時候,唐時出去喝酒,他也跟去,問出的那一句話,那時候的唐時跟這時候的唐時似乎沒什麼區別。可轉眼之間,唐時自己沒生出什麼滄海桑田人事變遷的感慨,湯涯心中倒是有了不少。

興許是他修煉的歲月越發久了,對這些小事的感悟也就深了吧?

小事……又當真是小事嗎?

湯涯那漂亮的手指一推眼鏡,便直接加快了速度。

瑣碎事都推到後面去,當務之急是回到藏閣,將唐時之前在靈術師研討會上說的那一個計劃給擬定出來,細節還有許多需要完善的地方,還有這一次冬閒大士登仙失敗的事情。

要研究的還很多。

方一回到藏閣,湯涯便帶着唐時直接從第一層的傳送陣踏入了通往第十層的傳送陣,只一瞬間便已經出現在了第十層。

唐時只跟着湯涯往前走了一步,便進入到了那江南煙雨的小樓之中,樓閣裡擺了無數的古玩□□靈器法寶丹藥,地上鋪着的白靈獸的獸皮,爐子裡染着的竟然是價值連城的千佛香,牆上掛的是六品的疏影橫斜卷軸圖,那人靠着的長榻也是千年紫檀木……

這是唐時第一次看到這短命的藏閣閣主皇煜,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閣主。”

湯涯躬身,將右手指尖搭在自己的心口,行了個禮,這樣喊了一聲。

那臥在榻中的人,生得一副雌雄莫辯的好相貌,只微微垂着眼,不過那雙眼睜開的時候,卻消散了初見時候他給唐時的那一股奇怪的柔意。他單手搭在屈起的腿上,手指輕敲着膝蓋,狹長的眼裡那烏黑的眼珠一轉,目光便從湯涯的身上移到了唐時的身上。

這聲音帶了些無端的沙啞,只道:“那圈錢的辦法,是你提的?”

圈錢的辦法?

唐時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道:“若閣主說的是那有關於靈術普及的計劃的話,卻是在下提的。”

皇煜手指按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掃了進來之後只喊了他一聲的人一眼,又對唐時道:“在你們回來的路上,我已經於靈術師協會的會長談妥了合作,回頭靈術師協會的來,便給你單獨設立一個外派的任務。大約是你來藏閣之後的第一個任務,報酬很豐厚。”

還是一個能夠出大荒的任務,這可不一般的。

湯涯聽了,便將那眉頭皺起來,可是也不反駁,皺着便皺着。

唐時還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只道了一聲謝,而後皇煜竟然就揮手叫他走了,不過卻留了湯涯下來。

“湯先生留步。”

湯涯站住,看了前面唐時一眼,便迴轉身,真的留步了。

唐時離開,心想着他們應該有些機密事情要談。

“閣主又有什麼事情要問?”唐時走了,湯涯的神情便一下放鬆了一點,他竟然直接坐了下來,手一晃,就端了一杯茶在手中,飲了一口,竟然隨意自如。

“哼,外人面前你總是那麼正經,僞君子。”皇煜歪歪斜斜地靠在榻裡,眼底卻是暗光閃爍,冷聲問了一句,“冬閒是怎麼回事?”

“登仙失敗,您不是看到了嗎?”湯涯一笑,竟然帶了幾分幸災樂禍。

可皇煜卻掩了眼底的神光,那手指按壓着眉心,“若是他藉着王母血都不能登仙,這問題可就大了。”

“好幾千年了,這樞隱星有人能登仙嗎?”湯涯嘲諷了一句,“冬閒也不過是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你也莫笑話他。”

皇煜忽然站了起來,赤腳站在地毯上,踱了兩步,看湯涯在一旁喝茶,便伸手將他那茶杯奪過來,自己掀開蓋子一聞,便變了臉色,勃然大怒,朝着湯涯一張劈過去,“卑鄙小人,又偷本座的茶!”

湯涯哪裡想到皇煜暴起發難,還以爲他家閣主這性子收斂了不少,倉促之間抵擋不及,只來得及讓開少許。之前他坐着的那椅子立刻被皇煜一張劈成了渣,轉眼便連湯涯華麗衣袍的衣袂也被撕裂了一幅下來。

他皺緊眉頭:“閣主,你又發什麼瘋?”

那一掌的力道格外剛猛,甚至撞在了地面上,不過轉眼之間就悄無聲息了。

一隻手掐在湯涯的脖子上,像是玩笑一般,皇煜扯着脣角,將湯涯壓在了一邊的小方几上,只陰森森道:“再偷我東西,打斷腿。”

湯涯一腳踹開他,眼底那藍光翻覆而起,冰川一樣,便將皇煜甩開了。

“閣主,莫要發瘋。”

再發瘋,他可真忍不住了。

皇煜甩了甩自己的手掌,又坐了回去,將那一碗茶拋回去,道:“北藏那老傢伙,任由冬閒取走了王母血,怕也是爲了看到今日這一幕吧。”

“他想看到的是登仙,卻不該是登仙失敗。”湯涯糾正了一下。

皇煜發瘋似乎已經發完了,他眼底都是理智的光,只一聲笑:“冬閒玩不轉,哪裡有人能玩得轉?依本座看,北藏那老傢伙應該把王母血給你試試,興許還能成。”

“仙門之後沒有仙路,誰去都是失敗。”

湯涯只冷笑了一聲,似乎對皇煜的嗦說法並不認同。

皇煜聽了沉默,而後又似乎是想的並非是登仙這問題,因爲在長久的沉默之後,他只是說:“哦,明白了。”

得,這話題繼續不下去了。

湯涯站直了,問道:“閣主,若無事,湯涯便走了。”

“嗯。”皇煜隨意一點頭,便揮了揮手,不過在湯涯走到門口的時候,讓忽問了一句,“九回到底在哪兒?”

湯涯站住,道:“不知。”

“那東詩也不知?”皇煜又這樣問了一句。

湯涯冷聲道:“不知。”

於是皇煜又“哦”了一聲,道:“東詩不知,可我知道九回。你若想知道,本座可以賣消息給你的。”

“閣主從不做虧本的生意,所以虧本的只能是買家。”

湯涯似乎早已經看穿了他的本性,戳穿他毫不費力。末了,又補上一句:“何時你把自己賣給九回,那纔是本事。”

皇煜只閉了眼,怡然道:“本座還是那句話,拿你千般衍算之術來換。”

“大白天的,不適合做夢呢,我的閣主。”

丟下這一句,湯涯便走了。

只是他的臉色不大好——千般衍算之術,竟然被他知道了。

從傳送陣回到自己的第七層,他自己的屋子裡,湯涯臉色便完全陰沉了下來,一掌拍了几案之上的花瓶。

有時候,能輕而易舉地窺探偷學旁人的靈術,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可這對湯涯來說,是一種天賦,並非什麼“術法”。他一直以爲瞞得很好,卻不想竟然會被皇煜知道……

他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將無盡的殺機掩蓋了,這才重新出去辦事。

唐時回來之後,便再次開始挑戰人,這一回直接選了第三十。

已經是元嬰後期,甚至可以說是元嬰期的巔峰了——這一戰,唐時惜敗。

中期跟後期還是有一定的差距的,唐時敗後便吸取了教訓,轉過臉便去挑戰第三十五,這一回直接成功了,衆人之前還在幸災樂禍,隔天就覺得臉疼。

草泥馬啊,這貨還真是專業打臉一百年永不變,良心出品啊!

他纔來多久,整個地下層的臉都快被他打腫了,可偏生恨不起這人來。

操,爲什麼不恨?

這人拉仇恨,可拉不來恨啊!

唐時的活動一般有哪些?

第一件,修煉;第二件,修煉;第三件,修煉。

——瞧,多麼豐富的活動?

唐時不是不八卦的,可在廣場聽八卦的時候他也是在修煉的,只要保持打坐的姿勢一心二用就可以了。

偶然有人看到唐時這樣幹,就來請教他這方法,唐時也沒吝惜,直接教了衆人辦法,可除了少數人能成功之外,大部分人都學不會。精神修爲太低的,自然不能跟唐時相比,

唐時很努力,犯賤的時候是犯賤,可有時候很搞笑,很逗比,能自己拉下臉來逗趣兒。

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把自己踩進泥裡——當然前提是他自己損自己。

有時候,有的人會有一種很奇怪的信條。

比如唐時,他是那種自我調侃可以,自我唾棄可以,自我嘲諷可以,卻偏偏不能忍受別人調侃、唾棄、嘲諷他。朋友興許能,一般人還是算了吧。唐時這貨天生雙標,針對自己,也針對任何人。

他在做計劃的時候,就保持了這樣的風格。

畢竟因爲他是藏閣的人,便跟靈術師協會那邊討論新的分紅,計劃出來的那一天,整個大陸便完全震驚了。

新的靈術師協會,爲所有人帶來了驚喜。

而唐時終於出了這個外派的任務,到小荒四山監督一下計劃的施行。

靈術普及,一個全新的概念。

若是三天前,你問人什麼是“靈術普及”,所有人都會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可若是今天,你走在任何一個修真者聚集的地方,問他們什麼,他們都會一臉興奮地告訴你。

唐時的辦法,顛覆了長久以來靈術的經營模式。

以前一個靈術頂多能賣幾個人,靈術師的收入與付出不成正比,心裡也沒有成就感。既沒有實際的利益,也缺少心理上的安慰——並不是人人制作靈術都像是唐時一樣輕鬆,又有蟲二寶鑑來充當他靈感的來源。

大多數的靈術師製作一枚靈術玉簡都是耗費巨大的心力,無法像是唐時那樣在靈術出售的時候獲得滿足。

唐時的辦法,便是降低靈術的價格,薄利多銷。

其實不過是接觸面擴大,只不過對於靈術來說,這樣的經營模式絕對是全新的。

因爲之前說過是要跟貔貅樓合作,所以藏閣這邊派出了不少人,先在貔貅樓的外面設置了陣法,將第一批玉簡封存在陣法之中,又延伸出更多的小陣法,用光幕將重大的消息放出去,轉眼之間就吸引了無數修士的目光。

陣法之中封存有一品到四品的各種靈術,有不同的分類,並且在購買者踏入陣法的時候,腦海之中便會被塞入一個靈術的清單,不同的靈術被封印在不同的陣法之中。

每一個靈術有各自不同的售價,明碼標價地放在清單裡,想要購買靈術的修士只要將靈術安放在陣法指定的位置,投入規定數額的靈石,便能夠激活陣法。有特殊效果的陣法,會將這靈術的信息接入購買者的靈識之中,將完整的靈術以這樣一種方式“賣出去”。

每一個靈術的售價都不高,按照規格從一枚靈石到百枚的都有,可是自從出了這“靈術普及”計劃之後,購買靈術的人數暴漲,同時也帶來銷售額的高速增長。

在那光幕之上,有這一次活動的導語:“天地公道,無私以滋養萬物。萬法同道,敝帚自珍者,亦將因閉門造車而出門不合轍。今者我靈術師協會,聯貔貅樓,低價開放各等級靈術,只願靈術師之靈術能惠及千萬修士。大道需共進,革舊方能迎心。一術一人,恆久不變;一術萬人,則有萬般變化——此始爲精進之根本。無如我心,無如道心,無如千萬修者心。誠能以靈術之公行,惠遍我樞隱,靈術師之幸矣。”

究其所以,靈術並非致勝的根本。

然而一個人使用一個靈術,大多隻有這一種可能,可不同的人使用同樣的靈術,卻會因爲習慣、靈力等等各方面的不同,而產生無限的可能。

天下修士,誰不想見識那些高等級的靈術?

可因爲靈術師越來越少,在門派之中獲得靈術也變得越來越困難,流通的普通靈術甚至都需要來拍賣,可見靈術之珍貴。

可現在靈術師公會竟然如此慷慨地低價售出靈術,誰人不想學?

手中的靈石少,也無所謂,反正人家賣的靈術也不貴。

因爲陣法本身的特殊性,並沒有直接給予玉簡,也就無從複製。

而且這靈術的相關信息是直接進入人的頭腦之中的,想要依據腦海之中的信息重新制作出玉簡來,也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所以靈術泄露的可能很小——不過即便是靈術泄露了也不要緊,不可能有全大陸範圍都在泄露的靈術,只可能是小範圍之中的,不影響大局。

對大陸的修士們來說,這幾乎是一場天降的狂喜;對靈術師們來說,這是一次新生。

所有的靈術都按照類別和等級明碼標價,自然也在旁邊標註了靈術製作者的名字,好的靈術一傳十、十傳百,用出來之後的效果也會吸引旁人來買,所以銷量自然不錯。

第一個月之後,貔貅樓和靈術師公會這邊共同統計了數據,結果令人驚訝,便是唐時自己也沒有想到——銷量最高的竟然是他自己!

他化名時度,那些靈術也是以時度的名義發出的。

可是這些靈術,大多玄奧奇妙,而且十分新穎,打從一發出,便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只轉瞬便已經風靡整個大陸!

大把大把的靈石,根據他們之前制定計劃時候的分成計劃,忽然就涌入了唐時的腰包。

唐時出名了,或者說他的馬甲出名了。

更出名的,還有他親口提出、又親手製作的這個計劃!

無數的靈術出現,讓整個大陸掀起了一場修煉的狂潮。

對戰的勝利,靈術固然是一方面的優勢,可在決勝因素之中所佔的比例卻在縮小。長久下去,對戰,更比的是一種熟練程度和精細程度,甚至於靈力本身——

從此唐時有了一個新的稱呼:讓靈術走下神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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