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易遙遠的記憶中,那是一個漆黑沒有月亮的夜晚。睡到半夜的蘇易,被媽媽輕輕搖醒,睡眼惺忪的套上外套,由媽媽牽着小手連夜趕到外婆家。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蘇易發現原本睡在身邊的媽媽已經離他而去。外婆摸着他的頭,溫柔的告訴他,媽媽昨晚坐火車,偷渡去香港打工,等還了爸爸的賭債之後,就會回來。那一年,蘇易剛剛帶上綠領巾。
一同寄住在外婆家的,還有父母早逝的表哥——鄭泰,是蘇易舅舅家的兒子,兩個人年紀只差幾個月。蘇易轉學到外婆所在的街道小學,並沒有和鄭泰一個班,卻是同一個年級。兩個一般年紀的小朋友,沒過幾天就已經玩在一起,一同上學放學,一同在弄堂裡打彈珠。
這天,下課之後,兩個小傢伙和鄰居們又約在一起玩耍。不知道什麼原因,蘇易竟然和其中一個小男生爭執了起來。到最後,那個小男生惱羞成怒,指着蘇易的鼻子罵道。
“你是個沒人要的小孩。”
蘇易一聽,大聲怒道。
“誰是沒人要的小孩,你纔是沒人要的小孩。”
那個小男生見蘇易生氣,更是覺得得逞,繼續叫道。
“我媽說你和鄭泰都沒有爸爸媽媽,都沒有人要,都沒有家教,你們不聽話,以後要給送到孤兒院去。”
蘇易聽了非常惱火,大叫着,“你纔是沒人要的小孩,你纔是沒人要的小孩”。一邊叫一邊朝那個小男生揮了幾拳出去。
那個小男生也不示弱,立刻也抓了蘇易的領子,就把蘇易來了個過肩摔。
而剛好跑過來的鄭泰,看到表弟被人按倒在地上,立刻跑過去拉架,卻引來更多小男生的圍攻。大家最後打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楚到底誰打了誰,臉上都紛紛掛彩。直到其中一個小朋友的家長路過,才把一羣小孩子拉開。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才平息了紛爭。
鄭泰和蘇易捂着掛了彩的小臉,心虛的走回家的時候,外婆正在燒排骨年糕。
那個時候,家裡生活拮据,外婆只能買兩塊素雞當成排骨與年糕一起紅燒了給孩子們吃。當飯菜呈上桌的時候,兩個小男生都深深的低着頭,不敢伸筷子。而外婆卻拉過兩個人的小手,把兩人揉進懷裡。
“蘇易,你記住你不是沒有人要的小孩,你媽媽正在爲了我們大家能過上好日子而沒日沒夜的打工賺錢。你媽媽現在一個人在香港很苦,蘇易,你千萬要學會懂事,不能讓大人們操心。你和鄭泰要好好讀書,將來考上好的大學,我們纔能有好日子過。你明白嗎?”
說到這裡,外婆微微嘆了氣,又對一邊的鄭泰說道。
“鄭泰,你也不是沒有人要的小孩。你爸媽去世的早,但是你還有奶奶和姑媽。尤其是你姑媽,她掙了錢,一分一釐都寄回來給你們兩兄弟交了學費。你現在吃的穿的全部都是姑媽給你的,你難道不覺得姑媽就是你親媽媽嗎?你比蘇易年紀大,以後一定要比蘇易更懂事。等以後長大了,要照顧好弟弟,報答你姑媽。知道嗎?”
說話的時候,外婆的語氣柔和溫婉,語重心長。兩個小朋友似乎全部聽懂了其中的深意,開始微微抽泣。到後來蘇易則一下子撲進外婆的懷裡嚎啕大哭道,“外婆,我好想媽媽”。而鄭泰則攢緊了一雙小手,咬着牙沒有讓自己哭出聲來。
經過那次打架事件之後,兩個小朋友突然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性格也是突然變得與從前不十分相同。蘇易從那以後,很能討長輩們歡心,到處都能聽到他嘻嘻哈哈的笑聲。而鄭泰則變得十分沉穩,考慮事情的時候儼然像是個小大人。雖然兩人的性格是南轅北轍,但是都有一個共同點、兩人的成績自那以後突飛猛進,蘇易更是一路從班裡的墊底衝到前三名。就這樣兩個人也一起進了重點初中,又升了重點高中,直到因爲兩人的興趣不同,纔在大學時代各自爲政。
大學時代的蘇易可謂風光無限。母親憑藉着驚人的毅力,在香港打拼十年之後,不僅擁有了九龍一家生意興隆的甜品店,而且還在廣州開了個服裝廠。蘇易一家人不僅不用爲吃穿發愁,還是當時險少的有車有房的暴發戶。而且,蘇易本人又是少年才俊,不光光長了一幅能讓少女們春心蕩漾的皮囊,而且專業課是十分出色。纔不過大學二年級,已經跟着系裡出名的導師做了好幾個案子。而且幾個案子的設計搞也是好評如潮,其中幾個還得了大獎。蘇易在那個時候,就經常被人尊稱爲少爺。其實一方面是家底殷實,另外一方面,他本身的報酬和獎金也是十分可觀,在當時的校園裡,算得上是風雲人物。
大二的暑假,蘇易一臉神秘的拉着鄭泰坐了好長時間的地鐵,來到一個還在建造的居民公寓樓前,指着第三層樓面,笑着向鄭泰宣佈,那是他蘇少爺用第一桶金購置的第一筆固定資產。
鄭泰像是根本不覺得這是件開心的事情,皺着眉毛問道。
“蘇易,你現在還沒有工作哪裡來這麼多錢買房子?你和姑媽商量過沒有?”
“喂,鄭泰你不會那麼掃興吧?我是用我自己的獎金和佣金交的首付,貸款十五年,每個月還款額1300不到一點。我問過中介了,這裡是地鐵房,月租金最低也能租到1500。而且,據本少爺的預測,近兩年上海的房價一定猛增。到時候,我再賣出去就能大撈一筆。你可別告訴我媽啊,我媽給我的零用錢那麼少,還不夠我買顏料的,到時候肯定要把這房子充公的。”
鄭泰看着蘇易說的得意洋洋,最後又吹鬍子瞪眼的警告自己,無可奈何的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蘇易一見鄭泰臉上現出微笑,立刻知道自己的死黨又一次被自己虜獲,開心的伸手勾着鄭泰的肩膀,笑道。
“真是好兄弟,你替我保守秘密,我請你吃東西。說,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