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雨滴落下來的時候,天空還是灰濛濛的一片,半透明着,壓制着所有的氣氛。 似泠泠珠玉那般散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來。 德妃半倚在牀頭,微微轉頭,目光正好能夠透過半開的窗子看到外面的雨滴,溼潤在空氣裡蔓延開來,德妃甚至能夠聞到塵土的氣息。 這是一種德妃並不喜歡的味道,微微皺起眉頭,有着淡淡的厭惡。 “取本宮的樟木枝來。” 淺淺的吩咐道,聲音裡有些淡淡的沙啞,可能是剛醒來的原因,這一夜的睡眠都很差,稍微一點的動靜都能夠將她驚醒。 也不知道爲什麼,長久以來,德妃一直都是這樣,只能夠強迫自己入睡,卻不能夠整夜都是安穩,這使德妃一直都很困擾。 而那些助眠的藥物,又不能夠經常性的服用,只能夠在最無奈的時候才能夠服用,傷害着自己,卻能夠落得片刻的安穩與心安。 心裡藏有太多太多秘密的德妃,早已凌亂成一團,卻從來都不會後悔自己的每個決定。 “娘娘。” 宮女小心翼翼的端着花瓶走到了德妃身旁,微微低着頭,輕俯着身子,以示對德妃的敬重。 香氣進入到德妃的呼吸裡的時候,半斂眼眸,微微皺起的眉頭也舒展開來,眉目間有着淡然的愜意,感覺到了一抹的舒服,沒有剛纔那樣的難受,緩解了不少。 睜開眼睛的時候,全然將樟木枝盡收眼底,有一處摺痕,那是給少禎時所留下的痕跡。 德妃自然知道樟木枝送入八王府所意味的是什麼,當時桃夭那樣的拒絕,是不是因爲知道了什麼,所以才…… 不好猜,畢竟可能性的原因也會有很多,德妃只能夠等着李香菱的消息,才能夠準確的知道八王府裡所發生的事情。 這幾日少禎並未來皇宮,所以德妃不能夠清楚的確認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唯一能夠確定的便是少禎的病痛惡化是真的。 微微嘆息,揮了揮手臂,示意宮女下去,桃夭
所言不錯,這種東西還是少聞爲好,聞多了也會覺得難受。 緩緩閉上了眼眸,空氣裡交織的是窗外雨水和塵埃的氣息,還有方纔存在短暫片刻的樟木枝的香氣。 痛楚的聲音散發出來的時候,桃夭便醒來了,看向身邊少禎那副難受的模樣時,桃夭整個人便慌亂了,立刻坐起身來,着急的看向少禎。 “少禎,你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急切的詢問着,桃夭不自覺的握住了少禎的手,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微微顫抖傳遞到她的指尖,輕皺起眉頭。 呼吸聲有些急促,少禎努力的睜開眼睛,搖了搖頭,想要給桃夭一個安心,他只是覺得突然間的不舒服而已,並無大礙。 張了張嘴脣,努力的發出聲音道:“我沒事。” 儘量平復自己的情緒,想要給桃夭傳遞一種自己並沒有事的訊息,不想要桃夭在清晨的時候就爲自己擔心。 此刻桃夭的心情就如同外面的天空一樣陰沉,同時還有着緊張和憂慮。 明明都已然阻止了樟木枝接近到少禎的身旁,那爲什麼少禎還會這樣,到底是什麼樣的原因才能夠讓少禎這麼多日來病情反覆不定。 陷入了深思的桃夭突然責怪自己爲什麼連一點歧黃之術都不會,少禎發病時,自己只能夠在一旁看着,什麼都做不了。 “你再堅持一會兒,我立刻讓平安去請大夫來。” 連語氣裡都是掩飾不住的焦急,桃夭就要轉身起來的時候,手要從少禎手上抽離時,卻被少禎用盡全力給握住了。 桃夭停下自己的動作,疑惑的看向不斷搖頭的少禎,會意到什麼意思的時候,桃夭的心緒也就平穩了下來。 她又怎麼會不知道,但凡能夠請入八王府的大夫,都是德妃可以控制的,更何況少禎這樣的病,豈是一般大夫可以來診斷的。 “那喝藥吧,喝藥總可以吧。” 至少藥物裡還有可以壓制的成份,德妃還不算太喪盡天良,不然少禎定然是早就死掉了。 不過德妃
這一點善心,也是爲了她自己,她纔不能夠讓少禎那麼快的死去反而讓自己所有的努力白費,正因爲這樣,少禎才能夠一直的存活着。 桃夭再次起身的時候,少禎並沒有阻止她,只看到桃夭穿好衣物後默默走出去的背影,眼眸裡的神情有些黯淡。 “王妃。” 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時,守在門外的平安立刻轉頭看去,微微頷首看着面無表情走出來的桃夭,不禁有些疑惑。 “去熬藥。” 僅僅三個字,彷彿需要桃夭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夠說出口,目光看向外面驁蕩的雨水,似乎是在沖刷這凡世間所有的污穢。 “是。” 平安還想要說什麼的時候,看着桃夭這幅沉鬱的模樣,便將想要說的話全數吞了下去,只能夠淡淡的回答這樣的一個字。 連王妃都這樣,看來王爺的病也是不容樂觀。好不容易有了氣色,難不成又要回到最初的時候麼?平安的心裡糾結成一團,很不是滋味。 無奈的搖了搖頭,只好轉身離開,消失在了長廊盡頭。 桃夭並沒有直接回房間,而是走向前幾步,站在了走廊最外處的邊緣,看着雨水順着房檐落下,在地上開出小小的花。 有些雨水飄落進來灑在了桃夭的身上,潤溼了她的衣襟,略微冰冷的感覺,桃夭卻感覺不到。 現在的她,只需要這樣的冰冷來沉穩住她煩亂的心緒,想要平靜下來,卻發現每次少禎的病復發的時候,心裡都會亂成一團。 就好像是平靜的湖泊突然被投擲一枚石子那樣,激盪起漣漪,打破了原本的平靜,似乎再也恢復不到最初的平靜那般。 一定會有辦法徹底治癒的,桃夭是這樣覺得的,可是這樣的希望微乎其微,而少禎的身子也少有溫度,或者說溫度要比正常人偏低。 就算身有疾病,卻不把自己當做病人一般,仍舊正常的過應該過的生活,做應該做的事,就好像從來都不記得一般。 身殘志不殘,大約就是如此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