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嗒—
嗒—
腳步聲迴盪在空曠的室內。
通過天台的入口，她們很方便地來到了大樓的頂層。
和預想的一樣，建築的內部也是廢棄已久的狀態，不管是四周的牆壁還是平整的地面，全都失去了原有的顏色。
就這樣從無聲籠罩的寧靜間踏過，在兩人步伐即將到達的盡頭，有數縷微斜的陽光從高處的天頂落下，穿過浮游的灰塵，照在了表面早已混濁的玻璃圍欄邊。
“……這是天井嗎？”
眼前支撐圍欄的鋼骨已經鏽跡斑斑，緩步上前的艾麗卡小心地貼扶在一旁，俯身看向了樓層下方的樣子。
“應該是。”
跟隨的艾希克斯停在了她的身邊。
下方的確有着相當多的層數，每層都排布着相同的圍欄以及向下延伸的自動扶梯，只是因爲年久失修，所有的設備早就不能使用了。
“原來這裡是百貨大樓……”
似乎有許多茂盛的綠意生長在底層的廣場，不過對於艾麗卡來說，現在還不需要關心那邊。
“那這樣的話，這層好像是……”
從圍欄邊離開的艾麗卡喃喃着，將探查的目光落向了天井之外的遠處。
有許多寬敞的玻璃展廳分佈在四周，它們出乎意料的全都保留了原貌，除了沾染有污垢外，沒有受到任何損壞。
另一邊的艾希克斯看起來心情很好，她安靜地跟在四下環視的艾麗卡身後，不斷傾聽着對方所說的話。
“居然還有這些，我都沒見過……”
看了一眼來到身邊的艾希克斯，像是發現了什麼的艾麗卡小跑上前，饒有興趣地觀察起了數份位於展廳中的電子物品。
“以前總感覺用不上這些東西，不過現在過了這麼久，應該都已經被淘汰了吧，不知道還有沒有人用……果然這層都是這些，還挺多的……啊，對了，你是什麼時候住在這裡的，有沒有嘗試過用這些東西？”
自顧自地說了一會，依然好奇的艾麗卡轉過了頭。
然而在她面前的不遠處，將頭低下的艾希克斯皺起眉，露出了稍顯困擾的神情。
“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是一點也不記得了嗎？”
“不知道……我……想不起來……”
言語有些時斷時續的艾希克斯擡回瞳孔，略顯躊躇地看向了眼前疑惑的艾麗卡。
“……你該不會是失憶了吧？”
試探的話音落下，還想說些什麼的艾希克斯沉默着，最後在艾麗卡的注視下，她搖了搖頭。
“好吧，那我還是不問這個了……我們先到下面去玩吧，這層其實沒什麼可看的，都是一些不能用的東西。”
“嗯……”
等到了對方給出的迴應，向前一步的艾麗卡牽起了艾希克斯的手。
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抗拒，只是在她沒有察覺的一隅，少女的瞳孔有了剎那的波動。
身旁的遠處，灑下的陽光隨着兩人視線的移動而改變着。
一路上略過的光景，從拘謹到自然，她們踏步跑過了彼此間隔的觀光平臺。
很暖和，輕飄飄的。
儘管是很短暫的路程，但不管是在身體還是心中，艾希克斯都感受到了那份許久未有的真實。
“……等一下，這個應該不會有危險吧？”
從艾麗卡的話語中回過了神，跟隨着對方停下腳步的艾希克斯凝起目光，看向了對方所指的位置。
那是通往下方的自動扶梯入口，此時的艾麗卡正有些遲疑地看着眼前沉滯的設備。
不止是分佈其上的髒污，在角落的部分還有着明暗斑駁的鏽跡。
畢竟年久失修，就算髮生坍塌，也不是不可能。
看到眼前的景象，站在一旁的艾希克斯同樣猶豫了幾秒。
不過很快，她漫步上前，輕輕拉過了艾麗卡的手。
“沒問題的。”
“沒有嗎？……”
“嗯。”
隨後將注視着對方的目光轉回，沉靜的艾希克斯邁出了腳步。
即便是這樣，緊跟在她身後的艾麗卡仍然保留了少許擔憂。
叮——
和預想的不同，隨着少女潔淨的扣帶長靴踏在臺階的表面，鏽蝕的結構發出的不是想象中的扭曲噪音，而是悅耳的空靈脆響。
“誒？……這是……”
“走吧。”
“怎麼做到的？”
“……秘密。”
輕短的回答過後，看到艾麗卡稍晚顯露出的不滿神情，艾希克斯淡淡地笑了笑。
未完的旅程還在繼續，每一刻的步伐都會有音符律動。
微微擴散的淡藍波紋從腳下泛起，與縫隙間悠然浮起的光粒一同盪漾開來，讓四周的灰暗多了一份靜謐柔和的色彩。
如同彈奏的樂曲與舞蹈，兩人不斷下行，一旁傾灑的溫暖陽光照耀着她們，爲前方指引了方向。
這是真正不同於以往，久違的一切。
看着階梯外浮蕩的點點藍光，有了些許茫然的艾希克斯在無覺中放鬆了自己的思考。
很熟悉，像是夢一樣。
想要永遠持續下去的夢。
即使遠處點綴的熒幕暗淡，懸掛的花束早已凋零殆盡，只要這一刻不再孤獨，那麼對於她來說，這就是最完美的世界。
或許在這裡，她存在的意義就是這樣。
“如果是沒變成這樣的時候，這裡一定非常熱鬧吧……”
緊鄰的身邊，高高眺望的艾麗卡落回了目光。
“你真的好厲害。”
聽到她的讚歎，艾希克斯默默回以了微笑。
透明的天頂又遙遠了些，先後走下臺階的兩人鬆開緊握的手，看向了寂靜的周圍。
那片浮於身後的淡藍粒子悄然飄散着，逐漸消隱在了半空。
“這邊好像是服裝店。”
從不遠處的玻璃隔牆後看到了感興趣的物品，迫不及待的艾麗卡跑出了幾步，接着轉身對疑問的艾希克斯招了招手，示意她快點靠近。
“衣服居然都在，不過上面好多灰啊……”
位於店鋪內的廢棄杆架間，各式各樣的衣物整齊排列着，只是暗淡的灰塵覆於其上，奪去了布料原本的色彩。
“有點可惜了。”
簡單地觀察過了幾處，搖頭的艾麗卡挪動着腳步，來到了數件懸掛的禮服前，那些看上去是十分高級的款式，僅僅是殘存留下的顏色搭配就有了一種令人舒適的美感。
“說起來，上一次穿正常的衣服，我都快不記得了……現在差不多每天就是裝甲和睡衣，有的時候忙起來，連裝甲都不脫就直接睡覺……想想還真是太難爲自己了。”
“……”
“要是我也能有這樣的衣服……”
與來到身邊的艾希克斯共同停留在衣架前，喃喃的艾麗卡擡起手，似乎是想觸碰服裝的布料。
“開玩笑的，哪有時間穿啊，又不是貴族的大小姐。”
“……你不想要一件嗎。”
“只是說說啦……”
看出了對方詢問中的認真，轉身的艾麗卡無奈地笑了笑。
“不過，如果是隊長穿的話，應該會非常好看吧。”
一邊說着，她招呼着被落在後方的艾希克斯走出店鋪，回到了來時的走廊。
繼續前進的路途中，數家有着各自裝飾的店鋪被兩人相繼略過，裡面的陳列雖然互有不同，但無一例外都是積滿灰塵的骯髒狀態。
大概正是因爲這樣的原因，不知何時，艾麗卡的視線重點從那些只能觀賞的衣物改變到了一旁少女的身上。
“話說……之前有一個問題，我早就想問了。”
打量着對方的衣着，艾麗卡緩步停在了艾希克斯的面前。
“你身上穿的這件衣服是在哪裡買的，是之前的流行款嗎？我好像還從來沒看到有人穿過……果然，連內衣都有這種圖案，肯定是一套的吧？”
發覺了眼前好奇的艾麗卡正仔細盯着自己的胸口處，一時沒有想到該做些什麼的艾希克斯怔了一會。
就在這樣微妙的氣氛裡，她有所變化的瞳孔短暫地窄了些。
“誒？怎麼了嗎。”
“……好像……是定製的吧，我記不清了。”
稍微偏開了目光，語氣有些不自然的艾希克斯瞥了艾麗卡一眼。
“你不會，真的有失憶症吧……”
同樣的話語落下，這一次的她還是沉默地搖了搖頭。
“好吧，那我就當做你不想說了。”
“……”
“那，這套衣服的兜帽拉起來是什麼樣？”
“嗯……”
經過了片刻的思考，若有所思的艾希克斯擡手整理着外套，先是將披散的長髮收入衣中，之後才緩緩拉起了有着骷髏紋理的兜帽。
附有黑絨的布料與額前垂下的數縷髮絲同時遮擋了部分光線，讓她莫名溫順的紅瞳在黑暗中看起來更鮮豔了些。
“……這樣可以嗎？”
“好像很暖和的樣子……我可以摸摸嗎？”
“……”
“那我就摸了。”
從對方那裡得到了無聲的同意，揚起嘴角的艾麗卡張開手指，摸向了她外套領邊的黑色絨羽。
就像是那天晚上的記憶，柔順的觸感通過裝甲傳遞着，和直接的撫摸沒有太大的區別。
（材質也……）
思考間，她的手向下移了些，感覺到異樣的艾希克斯很快後退，避開了她的後續觸摸。
“嗯？”
“有點癢……”
“你還怕癢啊。”
“嗯……”
“好啦好啦，摸完啦，可以走了。”
神情輕鬆的艾麗卡玩笑般地做了個抓的動作，然後再次上前牽住了對方的手。
“真的好久都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了，如果是遇到平時放假，我應該只會去找吃的吧，像是零食什麼的，不知道這裡有沒有……還是說，已經都不能吃了？”
又有了少許的閒聊，已經到達盡頭的她們重新回到了圍欄邊，只要將俯視的目光落下，就可以較爲清楚的看到較近幾層的擺設情況。
並沒有太多新奇，下方大多是大同小異的分佈情況。
“好像下面都是賣衣服的……應該還有很多其他的纔對，不如我們再下去幾層看看？”
“嗯。”
看着對方試探的神情，艾希克斯點了點頭。
穿過了平和的陽光，鄰近兩人的圍欄邊，幾點淡藍飄過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