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野集領民共一百三十七戶，截止日落時已有六十五戶在名簿上登記。另外爲方便撒離，以領府名義往集落徵調了十二輛籠車。登記好的領民開始往籠車上裝載資產，每戶都有固定的裝載限額。只是考慮到剩下會領民陸續報名的情況，整體撒離準備估計會花上三到五天。”
日落後，隸屬黎陽府的三名官使在集正宅邸裡進行碰頭會，傳令使張濟先就今天的領務情況做了介紹。因集正溫恢由始自終都跟張濟在領務前線奔走，當然熟悉情況，所以這番介紹實際針對誰也不用再提了。
“聽起來，進展很順利呢。”
谷辰搔搔下巴。
雖說集落撒離的具體事務用不着技術官僚插手，但像這般的碰頭會卻讓他多少涌出懷念的感覺。以前在地球側做工程時，也是像這般每天收班前和同僚們碰頭商討當日問題，有什麼麻纏當場提出解決，忙碌卻也過得充實。
穿越乘黃後被黎陽府聘任爲少監司，此刻則與同僚合作解決木野集領務。環視着同桌的傳令使跟集正，一股置身新職場的實感令谷辰情緒爲之高揚。這種好比郊遊前睡不着覺的小鬼般的表現，讓谷辰多少有害羞，爲掩飾情緒低頭喝了口澀味的茶水，頓了頓才繼續着。
“說起來，那叫方良的老匠人，沒再出來添亂嗎？”
“畢竟他在衆目睽睽下打賭輸給你了，而吹噓的堅固山寨也輕易垮塌。在其話語失去權威的時候，拒絕配合恐怕就是底限了吧？”張濟把詢問目光投向旁邊的胖集正。
“是，是的。”溫恢就像被戳到般的抖了下，隨即恭聲應答着。“早先下官曾前往方良家想說服他跟着撒離，但任憑下官在門外說得口乾舌燥，他卻始終閉門不出……呃，看來好像並沒有跟領府配合的打算。”
“哼，冥頑不化。”張濟冷哼了聲。“如此頑劣刁民，就算帶去本城也只會成爲麻煩禍因。既然他不想離來集落，那就任他自生自滅去好了。”
“額，這樣好嗎？”溫恢額頭冒汗。
“我覺得不太妥當。”谷辰搖搖頭。“牴觸領府的態度姑且不論，但修築山寨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搞定的事情。那老匠人是難得的工程人材，其技術是領邦可用的重寶，不可草率捨棄。”
在傳令使的皺眉注目下，谷辰坦然解說着。
雖然那看似堅固的山門被他幾斧砍塌，但那是動用風觸回波作弊才能做到的結果。容易損腐是木材的天然缺陷，倒不如說，在山門腐朽垮塌後山寨依舊能發揮出相當程度的防禦機能，這本身就是一項工程奇觀。
木野集那依山建築的層層防禦的山寨結構，是在老匠人統籌指揮下修築起來。政務官吏的張濟對此沒啥概念，但倘若放到地球側的建築項目裡，老匠人至少也是項目總工程師級別的人物。在乘黃側這樣的人材只會更少不會更多，僅僅因其態度不佳就放棄治療，那就好比寶石沾了點灰塵就立即丟掉般的奢侈。
“……原來如此。”
張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畢竟傳令使是形同掌府左膀右臂般的人材，着眼領邦的大局觀和某種程度的柔軟思考至少是具備的。既然谷辰提到老匠人的工程技術能爲領邦造福，那張濟也理所當然要重估其價值。
“確實如少監司所言，是敝人考量欠妥。”張濟坦然承認自己疏失，稍稍思考後重新確定對策。“既然如此，那溫恢你還是繼續去說服那老匠人，必要時可陳明領府對其手藝的看重。倘若這樣都還無法說服他，那等撒離那天只好先把他強行綁走。像這樣安排，少監司以爲如何？”
“如此甚好。”谷辰欣然點頭。以前地球側做工程時，他曾遇到過不少哪怕明知有問題也死不悔改的合作方。相比起來，眼前傳令使的做事態度就真是堪稱端正了。
“既然木野集已着手準備撒離，那運輸援兵的事也該提上日程了。”張濟隨即把會議推進到下一話題。“能否請少監司明日出發，用鎧車從本城運輸援兵過來？敝人會留在集落繼續主持，等少監司返回時應該也差不多了。”
“運輸援兵沒有問題，但發出日我想往後挪一天。”谷辰想想後提出。
“怎麼？”莫非鎧車有問題？張濟驚訝望過來。
“不，鎧車隨時都能動，但我想稍稍調查些東西。”谷辰擺擺手，隨即把白天遊逛到山寨後方，在那裡發現疑似被泥石流衝損的山寨建築以及露出洞窟的事情說了出來。
“啊，那確實是被泥石流沖毀的。下官記得在地方誌上有記載，請稍等。”集正溫恢對谷辰推測予以肯定，隨即蹬蹬噔跑到角落的置物架上，從堆疊文書裡翻出一本被灰塵掩埋的冊子來。
“木野集留下記載的事本就不多，因此下官記得很清楚……啊，有了有了。”溫恢翻着地方誌跟谷辰報告着。“依上面記載那是在三年前的夏季暴雨時節，山洪引發泥石流。共有七幢建築被沖毀，並十數人死傷，是木野集近年來少有的災害。”
“關於洞窟的事，有記載嗎？”
“呃，上面並沒提到有洞窟呢。”溫恢在地方誌上努力翻找着。“只提到那裡地盤很不穩定，因而在泥石流事故後從安全考慮就放棄了那塊地盤。據下官所知，這裡的人平常也不會靠過去。”
“是嗎……”谷辰沉吟着。
那洞窟確定是在泥石流後露出來的，到現場稍稍擡頭就能注意到其存在，卻沒在地方誌中記載頗奇怪。不過要說地方誌畢竟只是供領府統治參考的史料文書，要是上任集正覺得那洞窟沒啥大不了的，不記下也正常。
“說起來，溫集正你是兩年前纔到木野集赴任的吧？上任集正怎麼了？”
“呃，好像是突發疾病驚風，在轉回本城途中匆匆過世了……”溫恢回憶道。
“匆匆過世？”谷辰聞言不禁皺眉。
原本他只是想到隨口一問，沒想到居然扯出如此關鍵的信息。從地方誌記載和溫恢赴任的時間來看，前任集正突發疾病過世正是在那場泥石流後不久。當然要說偶然也可以說是偶然，但若非如此的話，其中黑幕就未免太駭人聽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