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車吧。”顧安含笑着幫她解開安全帶。沈樂怡手忙腳亂的開着車門,顧安見狀起身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微壓着她從內幫她打開車門。
下來的時候,沈樂怡臉上還帶着些紅暈,帶着些惱羞嗔怒看着顧安:“你沒事能別老撩我嘛,我抵抗力低。”
顧安湊過去看着她,很認真的樣子:“這不是撩,是日常。”他的脣很近,能感受到潮溼的呼吸,她感到臉上一點濡溼,被舔了,像是動物間的親暱,配上他的低喃,又麻又舒“這纔是撩。”
沈樂怡發現在自己極其匱乏的戀愛實戰中,能應對這樣的情況少之又少。
準確說,她只有和劉博談過所謂的戀愛的稀鬆經驗,然後一起不知所謂的呆了三年多,卻對戀愛本身沒有太多的感悟。她想如果天生一對是所謂的棋逢對手的話,那麼她和顧安就像“君處北海,吾居東海。”般風馬牛不相及,實力懸殊,齊大非偶。
想明白這點,沈樂怡反而釋然了,天生一對也罷,齊大非偶也罷,當做走腎而已,何必走心。
曹大爺那句詩怎麼說來着: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顧安領着她走過小巷,灰色的水泥牆,角落裡長着青苔。樹叢掩映下是一棟兩層小洋樓,看着像是民國時期的建築,英式結構,外牆灰的發白,有爬牆虎蜿蜒而上,看的出有人定期在打理,窗戶附近的枝葉都被修剪好,鏤空的雕花的鐵門緊鎖着,像是私宅。顧安按響門鈴,可視對講很快通了,對面是個年輕的女人,穿着套裝,面帶微笑,對着鏡頭鞠了個躬。
“顧總,您好,這邊都已經準備好了。”
鐵門被緩緩打開,接引生小跑着過來,接過車鑰匙,轉身走向巷子口。沈樂怡打量着這個院落,和想象中的寬闊車道、梧桐滿院不同,只有一條鋪着鵝卵石小徑通往洋樓,兩邊種植了大量的薔薇科植物,間或插着錦簇的各色繡球,再矮些種着茂密的雛菊和顏色各異的礬根。沈樂怡咦了一聲,伸手夠過來一朵粉色的月季,她低頭聞了下:“沒想到能看到四心的實物。”。
顧安看過去,圓圓的花苞,捲曲的花心,花邊帶着淡淡的黃色,看着跟以往見過的月季有所不同,問道:“你對花很瞭解?”
“也不算,有陣子心血來潮養過,還訂過相關的雜誌,這個叫All four heart,俗稱四心,不過我更喜歡另一個名字。你看這個,這個是礬根,這個粉色的叫草莓漩渦這是紫嬌花,哈哈,別看這個花開的可嬌柔了,算是花裡的心機婊。比如你要有仇人,就給她種滿一院子紫嬌花,那就是瀰漫着蔥蒜爆炒的味道陰魂不散啊。”。
沈樂怡侃侃而談,對上顧安的目光,想到此行的目的立刻收起了興致勃勃,訕笑道:“原來想有個大房子種很多花花草草。這院子差不多就是我的版圖,其實我從小到大最想做的職業是園丁。”
顧安沈聲靜氣:“走吧,你要喜歡的話,下次來這邊住。”
沈樂怡覺得自己在顧安面前總是不經意的流露出心聲,什麼理想啊抱負啊幾百年前扔掉的東西,都會無意識的傾訴出來。
“我曾經最想成爲總監。”顧安停住腳步,臉上帶着自嘲的笑,像是陷入了回憶。“啊?”沈樂怡一個沒留神高跟踩到了他的腳上,成功將他拉回現實。
顧安皺了下眉:“你踩到是我,爲何你還叫的那麼慘烈。”沈樂怡說:“啊,這個詞是感嘆,可以代表很多意思,比如啊!(驚喜狀)好可愛的狗,啊?(厭惡樣)前面有坨屎。啊。(冷漠臉)我踩到顧安了”
顧安笑了聲,沒再理會。
“你多好,能實現自己的理想。”沈樂怡由衷感慨,目標明確的人成功起來都顯得那麼理直氣壯不容置疑。
“是理髮總監,焗燙染小弟想成爲洗剪吹大神。”顧安冷不丁的冒出來一句。
沈樂怡半信半疑的歪着腦袋打量着他:“這是在講笑話嗎?”
顧安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微笑,只是其中摻雜着些許不明的情緒:“嗯,當學徒的時候還染過銀灰色的頭髮。”似乎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驀地加快了腳步。
小洋樓裡面是英式新古典裝修風格,新枝形的水晶吊燈,米白色的牆,帶着雕花的石膏裝飾條,薄荷綠色的沙發,亞歷山大實木茶几。舊式木質地板和樓梯被保留下來,做了加固修復和適當的保護措施。地板上鋪了厚厚的地毯,樓梯扶手用絨布包着。整個裝修風格看起來簡單,卻是一種低調的奢華。
幾個穿着制服的年輕女子各自端着陶瓷茶壺、奶盅、糖罐、點心架、放茶渣的小碗等等魚貫而入,茶具很精緻,白色的底帶着鈴蘭花花紋。茶葉濾匙之類的配件都是銀製器皿。
沈樂怡注意到三層的點心架中間的那層放着司康餅,端起茶杯,湯色紅豔,帶着橘黃色調,帶着金黃色的光暈,香氣是濃厚適中的佛手柑,不禁想到那僅有幾次和母親安然相處的場景。
沈母對於物質生活算是高標準嚴要求,下午茶要看茶具擺設、茶點位置,茶的入口感和回香,也曾想把她教育成僞名媛,告訴她如何從司康餅的位置去初步判斷下午茶是否正宗,如何觀察茶湯,怎麼樣從顏色上推斷出茶的好壞。
可惜,沈母的心血來潮敗給了茶米油鹽,她忙於生計和戀愛,缺席了沈樂怡大部分童年的家庭教育。女兒與她盼望的樣子背道而馳,這大概是向來本着“寬以待己,嚴以待人。”標準的沈大美女心中無法言喻的痛。沈樂怡甚至懷疑她媽不願意見她,就是怕面對這個縮小版的自己如此沒有上進心的安於現狀吧。
喝過茶,接應生提了幾個袋子和電腦包進來,顧安點頭示意,一邊侍立着的服務員立刻接過紙袋領着沈樂怡向裡間走去。
等化妝師化完妝做完造型,沈樂怡換好鞋出來,看到顧安正在客廳端着電腦處理文件。
碧穹般藍色的襯衣,白色的褲子,不是預想中的正式黑色的西裝禮服,風格偏休閒樣,配上他俊俏富含男性魅力的臉,沈樂怡想到了一個詞:雅痞。
顧安回完郵件合上電腦,擡頭從上到下掃了眼沈樂怡:“頭髮做的不好。”說罷,起身拉起沈樂怡:“來,我給你做。”
沈樂怡覺得他的語氣充滿了誘惑,就跟大灰狼誘惑小紅帽,大灰狼誘惑三隻小豬,大灰狼誘惑着她一般,直到她躺在電動洗頭椅上,她才反應過來,這廝不會是要禍害她吧,他能給自己折騰出什麼造型能比專業的還牛?
耳邊是潺潺的水聲,顧安的手很溫柔,調試好水溫,沿着髮際線輕柔的沖洗,手心揉出豐富的泡沫,從頭頂到髮尾一遍一遍的抓柔,用指腹打着圈梳理着頭皮,託着她脖子的手順着水在脖頸處按摩着,皮膚穿來的舒適程度甚至她感覺到了戰慄。
“以前做過學徒工,從洗頭開水到可以吹造型修剪,只用了不到半年,客戶很多哦。”
“找你的都是女客吧!”沈樂怡調笑道。
顧安的手停頓了下,很平靜的說道:“恩,男客不怎麼點男助理,女人的錢好賺,只不過不好伺候。”
沈樂怡收起了調侃之心,想到他能混到今天的地位,想必付出了不少努力,其中的艱辛也非常人所能理解,她想到最初在花園裡他帶着自嘲的笑,說起自己的理想是當髮型總監,那笑容裡蘊含的無奈和隱晦,忽然覺得剛纔那句話在戳人痛處。
“對不起。我…”沈樂怡想解釋下剛纔那句話是單純的調侃,並非是諷刺他靠女人起家。話說道一半,顧安的指腹覆住她的脣。“也沒什麼不好的,至少讓我能懂得女人。”他的語氣很曖昧,只是表情很漠然。
那一刻他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
顧安拿毛巾幫她把頭髮擦乾,開始用捲髮棒給她做頭髮,整個過程沒有再開口說話,沈樂怡覺得可能她無意中觸碰到了他的逆鱗,神情間難免落寂,一直琢磨怎麼修復兩人這點小裂隙。
最終的效果很出乎意料,卷的弧度和大小都把握的很少,配她的衣服相得益彰。顧安牽起她的手,用黑色緞帶在她手腕處綁了個結。
他領着她走回客廳,順手把茶桌上的餐巾拿走,問客服要了把剪刀,對沈樂怡說道“你在這等我。”,隨後走出門外。
回來的時候,他手裡拿着一枝用餐巾包着的紫黑色的歐月,他將花比在她腕間上,丈量好長度,仔細的修剪着枝蔓上的刺,用絲帶包住枝幹底部,固定在腕間緞帶中。
“忘記拿飾品了。這樣也很美。”
去會場的路很通暢,顧安的電話依舊繁忙,沈樂怡幾次想開口說明,都沒抓到機會。直到到了地方,沈樂怡一把抓住顧安。
顧安還在接着電話,沈樂怡比了個手勢示意有事情要說,顧安簡短結束了對話,看着她:“不用再道歉了,我沒事。”
沈樂怡擡了下眉毛:“我沒要道歉……不是這個事,我……那個,我沒參加過特別高端的酒會,最多也就是年終聚會之類的。一會要是我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記得提醒我。”
“恩,主要是我丟人現眼沒關係,怕殃及到池魚。”
顧安笑了:“我認識你起,你就好像一直在殃及池魚,現在才意識到會不會有些晚?”
沈樂怡吃了個癟,抿着嘴,在想怎麼將回去。
“你就是在裡面哪吒鬧海、猴子攪局都沒關係。”顧安氣定神閒。
“下句是不是有你在,別擔心。”沈樂怡想這廝難得偶像劇一把。
“反正不發名片,也都不認識我。”顧安認真臉。
“……”沈樂怡感覺到僅有的少女心碎成渣渣,垂頭喪氣。
顧安見狀低笑了幾聲,伸手把她鎖骨上的碎髮順到肩後。
“萬事有我。”
陽光正好,她感覺心在被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