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越安拉着我的手,朝着醫院走過去,醫院外面是有一個大鐵門的,鐵門有些生鏽,我並沒有怎麼留意,潘越安已經拉着我進去了。
事實上,這房子裡面的佈局跟外面比起來,有着天壤之別,雖然外面看起來十分的破舊不堪,但是裡面卻是十分的乾淨整潔。
我微微的愣了幾秒,然後便看着朝着我們迎面走過來的一個穿着白色護士裝的女孩。
她走過來,衝着我們微微的笑了笑,眼神微微的一動,她看起來很小,小小的身子,小小的臉頰,就連嘴脣,都小小的。
“先生太太,請問,你們是過來找人的,還是......”
她眼神四處打量着,最後在我的肚子上,慢慢的停了下來。
聽到她口中說出來的太太兩個人,我一驚,眼神也跟着有些慌亂,正想要開口解釋,一旁的潘越安突然地衝着她語氣冷淡的開口。
“前一陣子,送進來一位宋小姐,你知道她在哪個病房嗎?”
那護士狐疑的看看了我們兩個一眼,表情略微的有些僵硬,咬咬脣,像是有些忐忑的衝着我們開口,“你們是......”
“她喊我一聲姐姐。”
我搶在潘越安的前面,衝着她開口,有時候女人跟女人之間,會產生某種磁場,特別是像我這樣笑起來無害的人,我很自信,我是不會給這個小姑娘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的。
我之所以這麼說,完全就是因爲,我的心裡大概已經猜到了,宋綠洋之所以來這麼偏僻的地方,勢必是被人安排過來的,而用親人的身份,會很容易讓人生起一絲同情。
而我說的,也並不是什麼假話,宋綠洋的的確確叫我一聲姐,只是......我從來都沒有答應而已。
果然,聽到我這麼說,小護士稍稍的有些動容,微微的嘆了嘆氣。
“那位宋小姐剛送過來還不到十天,興許是因爲肚子裡的孩子被拿掉了,精神有些不好,經常一個人對着窗臺發呆,嘴裡時不時的說着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但是我們已經請精神醫師過來看過了,醫生說,她眼神很正常,不像是精神病患者。”
孩子被拿掉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也跟着身形一怔,潘越安眼疾手快的伸出手,從後面拖着我,我才勉強的保持着鎮定。
小護士看了我一眼,全當我是因爲聽到這個消息,覺得有些悲愴,纔會這樣,似乎有些同情的看了我一眼,轉身朝着不遠處的那棟大樓走去。
我轉過身若有所思的看了潘越安一眼,卻見他神情寡淡,像是在聽一個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樣。
“你看起來,好像很悲傷一樣,是想到自己肚子裡的孩子了麼。”
我正想擡腿跟過去,耳邊突然的傳來潘越安不帶一絲情緒的聲音,我一瞬間,便愣了愣,垂在身下的手,緊握成拳。
我咬咬脣,“大概吧!女人同情女人,有什麼不對,不管大人犯了什麼錯,孩子是無辜的。”
我說着,快步的跟着那護士朝着病房走去,並沒有去管潘越安的神色,他永遠都不會明白,一個在自己的肚子裡,孕育了那麼久的孩子,突然之間沒有了,會是什麼心情。
那護士走的很快,因爲潘越安剛剛那一鬧,我們跟她距離了很遠,我加快了腳步,並沒有聽到身後傳來潘越安的聲音,不由得轉過身,往後面看了一眼,這才發現,潘越安好像並沒有跟上來。
我眸色一沉,想了想,決定掏出手機給潘越安去個電話,事實上,我的心裡是有一絲害怕的,宋綠洋失去孩子,我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對我做出點什麼傷害我的事情。
我承認,我有那麼一點點的被迫害妄想症。
我剛想掏出手機,這纔想到,我的手機似乎已經沒電了,而且......放到了車上。
我嘆了嘆氣,搖搖頭,正想要轉過身繼續往前面走着,突然間,眼前略過一道綠色的身影,緊接着,我整個身子,被用力的抱住。
鼻子裡傳來一道十分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我蹙了蹙眉,睜開被撞得有些朦朧的眸子,看着倒映在我面前的這張面色蒼白的臉,有一瞬間的呆愣,然後便不停的用力的掙扎着。
“阮阮,阮阮.......”
我緊緊的蹙着眉,看着這個緊抱着我,不停喊着阮阮的中年女人,心裡有一絲反感,我長這麼大,除了潘越安,還沒被人這麼緊的抱着過。
我一邊掙扎着,一邊打量着這個女人,她穿着一身綠色的病服,頭髮略微的有些凌亂,但是眼神十分的清明,看着我,眼淚已經滑落到了臉上,我皺着眉,心臟像是被扯開了一個口子,有些隱隱的作痛。
我勉強讓自己保持着冷靜,衝着她微微的笑了笑,伸出手暗暗的掙扎着,“您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不叫阮阮。”
我說話的聲音很溫柔,就是怕會不會讓她有什麼反感的地方,她聽到我說話的聲音,原本緊抱着我的雙手,稍稍的動了動,我趁着她失神,快速的從她的手裡掙脫了開來,我往後面後退了幾步,滿臉戒備的望着這個女人。
她看起來長的特別的精緻,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雖然面色慘白,但是卻並不影響她的美,反倒是增添了幾分病態美。
雖然看起來並不年輕,但是臉上卻也沒有什麼細紋,看起來也才約摸三十幾歲的樣子。
她看到我眼底的戒備,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略顯蒼白的嘴脣,看着我,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她眼底的落寞,讓我有些於心不忍,就連我自己都在心底稍稍的有些詫異,我一向不是一個心軟的人,但是看着這個女人,心裡居然莫名的,有些不太舒服。
我張了張嘴,靜待了幾秒,才囁嚅着出聲。
“沒關係的。”
我眨了眨雙眼,正想要往小護士那邊走去,耳邊又突然地傳來了那個女人溫潤的聲音。
“我可以問一下,小姐你的名字嗎?你跟我的女兒阮阮小時候長的有點相似。”
她有些手足無措的不停的在大腿處擦着手,眼神裡溢滿了希冀,我眉心微動,心裡突然的有些動容,淡淡的出聲,“您好,我叫曾蕊寧。”
“寧寧?”
她試探性的,叫了我名字後面一個字的疊音,咧開嘴,衝着我露出幾個白牙,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點點頭,並不是很介意,名字對於我來說,不過就是一個代號而已,不管她是叫我曾蕊寧,還是寧寧,都是一樣的。
“陳小姐,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醫生都說了,你這個病不適合到處亂跑。”
她張了張嘴,像是還想說點什麼,耳邊突然的傳來護士急切的叫聲,她像是受了驚的小雞,突然間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樣,不停的撲打着,最後躲在了我的身後。
我移動着,想要遠離,但是她像是知道我接下來的動作一樣,突然的伸出手,死死地攥緊我衣服的擺角。
護士快速的奔着朝着這邊跑來,看見我,似乎稍稍的有些尷尬。
“那個......小姐,我們這位病人,精神方面有些問題,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馬上就帶她回去病房。”
她說着,便朝着我伸出手,手剛剛觸及到我身後的那個女人,她就立刻彈開,緊拉着我的衣袖,“我沒病,寧寧......你救救我,救救我,我想離開這裡,我不要再待在這裡了。”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淚順勢的落了下來,她好看的雙眼溢滿了淚水,眼淚汪汪的模樣讓我的心也跟着扯動着。
我在聽到護士嘴裡的那句精神方面有問題的時候,腦子就已經稍稍的有些混沌,剛剛......
這個女人明明很正常啊!
她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像是在呢喃,又像是在呼救,我斂了斂神,但是卻又無能爲力,只好無力的衝着她笑了笑。
“阿姨,你先冷靜下來好嗎?我......”
“寧寧,你幫幫我,幫幫我......”女人正死死地拉着我的手,不停的乞求着,我張了張嘴,正想要說話,卻見女人突然間像是見了鬼一樣,整個人一怔,快速的放開我,然後轉過身。
護士眼疾手快的,一把抓着她,帶着她往前面的那一棟樓走去,這一次,她不在掙扎,十分乖巧的,不哭不鬧的任由着護士扶着往前面走着。
我有些疑惑的皺皺眉,心裡一片悵然,但是我的心裡很清楚,我沒有能力幫她什麼。
我有些無奈的轉過身,正好碰到因爲沒有看到我跟過去,而原路返回來的小護士,她遠遠的便衝着笑了笑,“太太。”
我也跟着笑了笑,心裡有些許的歉意,但是卻沒有跟她提及剛剛的那個小插曲。
“不好意思,我好像走的有些慢了......”
我正說着,腰上突然莫名的多了一雙大手,緊接着,便聞到了一陣熟悉的香味,我轉過頭,看着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上來的潘越安,脣瓣微微的張開。
他是什麼時候過來的,自己一直都在這裡,爲什麼一直都沒有發現,潘越安居然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