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時遷何倏忽

月冷長平 12 時遷何倏忽 四庫書

“我們快風樓,不過是一家酒樓。今夜阿璃姑娘若要來,我一定盛宴招待。”胡衍笑道。

“胡大哥,你真好。那我們現在就去。”阿璃又拍手笑道。才這兩句話,她已經喚胡衍做胡大哥了,刻意顯得親近。胡衍聽到了,心知肚明,卻仍是微微笑着。

“阿璃,不是說到了邯鄲,便事事聽我的吩咐……”李談皺眉道。

“那是我上船時說的,”阿璃拉着李談的手,撒嬌道,“可我現在又改變主意了,我要去見識一下這快風樓。”她隨口說了這麼一句,可李談卻頓時有些怔愣,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胡衍只當他吃人白食,有些不好意思,便笑道:“相請不如偶遇,我替李兄弟拿主意了。走,去我們快風樓喝酒去。”

他說走便走,阿璃立刻推着李談,跟上了胡衍。待李談回過神來時,已經跟着走出了好幾步,他不好再推辭,只好沉默着,隨着兩人同行。

三人腳步頗快,一路朝邯鄲城西而去。阿璃話多,一路嘰嘰喳喳不曾停過,胡衍也不以爲意。她問什麼,他便答什麼。這才知道,原來這胡衍原是衛國人,家業在韓國陽翟,在七國間都做過生意。三年前來了邯鄲,盤下了快風樓後,便一直長住在此。

而阿璃與李談,則是異性兄妹。阿璃說,自己與爺爺是齊國人,江湖賣藝爲生,四海漂泊,後來在楚國結識了李談,爺爺臨終前請他送自己回齊國,兩人這才以兄妹相稱。李談原本是邯鄲人,孤身一人在外遊歷多年。趁着秦國退兵,才終於能回一趟邯鄲。

好幾裡的路,虧得阿璃與胡衍兩人說說笑笑。竟也不覺得長了。慢慢的,離開郊野。屋舍漸多,胡衍帶着兩人三轉兩轉,轉入了一條很窄的巷子。當街一座小樓,燭火明亮,巷子裡的雪都已經被紛雜的腳印踩得髒了。

阿璃指着門口的牌匾,叫道:“大哥你瞧,這就是快風樓。”李談擡眼瞧見快風樓三個字,“嗯”地悶聲應了。

他實在是想不到自己又回到這裡。

雖然只是短短三年。可人事已然全非。昔日風韻妖嬈的老闆娘,如今已換成了瀟灑隨和的老闆;昔日清亮的明月,如今被遮掩到了烏雲裡,早已不知所蹤。

他其實不想來,可他又很想見一見,換了老闆的快風樓,裡面又是怎樣?

阿璃察覺到他的異常,拉了拉他:“大哥,你怎麼了?”

“沒什麼?”李談微喟道,“多年未曾回邯鄲了……”

“近鄉情怯。”胡衍拍了拍李談的肩膀,“進來喝杯酒便好了。”

三人邁進了門,快風樓的一樓還有五六個客人在喝酒。幾個雜役瞧見胡衍來了。忙點頭哈腰地稱呼老闆。胡衍帶着兩人正要上二樓,又轉過身來問一個雜役:“趙姬……”

“沒見着她回來。”雜役搖了搖頭。胡衍也不多問,嘆了口氣,又笑着向兩人介紹:“這快風樓本來上下兩層都讓客人喝酒。自我接了手之後,我家裡人多,便讓她們都住到了樓上。不許客人再上二樓。可你們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想讓你們坐到樓下這樣生分……”

每個老闆都有自己的規矩,何況胡衍這話裡還有親近之意,阿璃見怪不怪。她正要跟着胡衍上二樓。旁邊跑來一個雜役,對着胡衍附耳說了幾句。他一邊聽,一邊不住地點頭。又叫雜役去做事,才轉過來對李談與阿璃道,笑道:“兩位,真不好意思。我有些事情,要即刻去看望一位長輩,恕我不能奉陪。不過兩位在這裡可以自便,我自當叫他們好酒好菜招待你們,絕不食言。”

“好……”

阿璃正要答應,李談立刻拱手謝絕:“不必了,我們兄妹就此告辭。”他掃了一眼店內,一切仍都同以前一樣,只不過是換了老闆,瞧上一眼便也足夠了。

“大哥,我們就……”阿璃話未說完,便被他拉出了門。胡衍在後面連聲挽留,可李談都置之不理,幾步便已走得遠了。

阿璃被李談連拉帶扯,出了快風樓,腹中飢餓,心中更有些不悅,嘟起臉,本想讓李談像往常那樣安慰自己幾句。可沒料李談一言不發,大步朝北而去。她心中一急,忙快步追了上去,嚷道:“大哥,你怎麼回事?一到邯鄲,便變了一個人似的……”

李談置若罔聞,只是匆匆忙忙地走路。他走的飛快,阿璃跟着他跑得氣喘吁吁。她正埋頭追上,可突然間李談身子往後一縮,幾乎撞上了她。她未反應過來,李談已經拉着她躲到了一旁的牆角之後。

前面是一座佔地不小的府宅,簡單古樸。大門也不小,只是門前四周都無人把守,裡面也是黑漆漆的,好似荒棄了很久。

記得當年,這裡曾是車如流水馬如龍,春風花月皆正濃。

阿璃看見門上的匾額上寫着“馬服君府”,“哦”了一聲,輕聲道:“這就是害死了你們趙國四十萬將士性命的那個趙括的府邸麼?”

李談低下了頭,眼裡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可阿璃卻沒看到,她眼睛在望着那大門,正被人從裡面拉開一道小縫。她忙拉了拉李談,輕聲道:“大哥,你看……”

李談擡起頭,一名穿着蔥綠色的女子,手裡抱着一條黑色的斗篷,輕輕地拉開了門。李談瞧着這女子,心絃一陣激動,幾乎要熱淚盈眶。

那女子的神情看來有些憔悴,她一直走到了對面的另一處牆角。兩人才瞧見那地方一直站着一名穿着黑布衣衫的年輕男子,女子將手中的斗篷往他懷裡一塞,輕聲道:“我娘叫我把這個給你。天冷了,你……你別呆在這裡了。”

“我怕那些無聊的人,又來尋釁鬧事。我守在這裡,他們就不敢來了。”那黑衣男子也低着聲音道。

“怎麼是他?”李談詫異道。霎時那手有些微微顫抖,“他在這裡,那月……她……”

“大哥。你認得他們麼?”阿璃問道。

“無論你呆多久,我都不會睬你的。”那女子突然又激動起來。聲音也高了一些。

她自己抱來斗篷爲這男子遮寒,可又說自己不會理睬他。阿璃又聽得莫明其妙,只覺得這邯鄲城裡的女子,個個都十分古怪。

那女子要跑回院子去,那名黑衣男子,一把拉住了她,叫道:“菱兒,你別……”

“你別當我不曉得。”菱兒轉過身,哽咽道,“我娘老眼昏花,那夜又下着大雨,你們蒙着面,旁人沒有認出你,我卻是瞧得清清楚楚。那個不曉得叫霜晨還是月兒的什麼秦王的白將軍,一掌打得我大哥吐了血,卻被你帶人救走了。後來……後來……你們一定還做了對不起我們家的事情,你就算不說。我也看得出來。你心中有愧,所以這三年來,你才這樣守在我家門口。可我。我就是恨死你了,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

她一邊說着恨他的話,卻一邊將身子緩緩朝他靠去。

“菱兒,是我的錯,你別怪月兒……她……”黑衣男子的聲音越來越低。可李談的身子卻越來越抖,阿璃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問道:“大哥,你究竟是怎麼了?”

“菱兒,菱兒……”遠處有人大叫着。趕着一輛馬車正朝這邊馳來。雪路難行,馬蹄與輪子上都包了棉布以防溼滑。所以這裡明裡暗裡的四人都沒聽到車馬的聲音。

那人停下了馬車,叫道:“小恪。快來幫我搬東西……”

阿璃奇道:“咦,這不是胡大哥麼?他說要去看一位長輩,就是來這裡麼?”

李談眯起了眼睛。那叫小恪的男子,果然放開了菱兒的手,到了馬車旁,與胡衍一起,將車上的裝着的東西搬到了馬服君府門口。小恪還要抱進去,菱兒一側身,便擋在了他前面。

胡衍見到了,笑道:“我來……”說着,接過了小恪手中的那一袋面,要扛進門。

菱兒這才讓開了兩步,歉聲道:“胡大哥,你怎麼又拿東西來?”胡衍一邊忙活着,一邊笑道:“我那管事老糊塗了,又買多了米糧,我怕囤久了變壞了。你和老夫人行行好,快幫我把這些都用了,我真不知要怎麼謝謝你們纔好了。”

他手腳輕快,在馬服君府內出入了三四次,便將東西都搬完了。胡衍瞧着空空如也的馬車,滿意地拍了拍手,對菱兒叮囑道:“那裡面還有些新的棉花,這幾日冷了,你叫果兒她們給老夫人縫上一牀新被子。夜深了,我不去打擾老夫人了,明日你再替我向她問聲好罷。”

菱兒低低應了一聲,胡衍正要告辭,見門邊又站出了一名老婦人,衣着素樸,滿頭銀絲,額頭上皺紋橫生。她扶着門,沉聲道:“菱兒,怎得這樣無禮,還不向胡大哥行禮道謝。”

“趙老夫人……”胡衍聽到了聲音,忙回身攙住了那老婦人,連聲道,“這樣冷的天,您出來做什麼?”他又拉住了正要低頭做福的菱兒,笑道:“都是一家人,做什麼這麼客氣。”

“都是一家人……”老趙夫人喃喃重複了一句。她凝目望着胡衍,又握住了他的手,柔聲道:“孩子,冷麼?”她的表情和動作,滿含着慈愛,就好像見到了久別的兒子一樣。

菱兒忍不住便抽泣起來,小恪站在一旁,不知如何安慰,她卻一轉身,哭着跑進了府裡。

“這個趙菱,越發不懂事了。”趙老夫人嘆道,“這幾年,多謝你們兩位看護扶持,我們母女幾人,才能勉強將這馬服君府支撐下來。”

“老夫人說哪裡話。趙王都下令了,不會降罪馬服君府。那些無能鼠輩,自己過得不如意,便來尋旁人的麻煩,大可不必理睬他們……”胡衍安慰道。

“從前還有趙鄢看家護院,可他……”趙老夫人嘆了口氣。她久久地望着胡衍不語,越看面上越是慈愛,忽地輕聲道:“括兒,你……”

“老夫人,天氣寒冷,早些歇息罷。”一直沉默不語的小恪,突然出聲打斷了她。趙老夫人似大夢初醒,看了看胡衍,默默地點了點頭。她朝着兩人微微欠身,慢慢地進了府,閉上了門。

胡衍和小恪輕聲交談了兩句。小恪又一動不動靠到了牆角,胡衍則趕着馬車回去了。

“這個胡大哥,真是個好人。那個叫小恪的,人也不錯。”阿璃看着兩人,出聲稱讚。可李談卻閉上了眼睛,默然不語。

他還記得趙老夫人從前同自己說過,她年輕時,除了長的還有些標緻,其他的,便再沒一樣比旁的姑娘出衆了。爹孃眼光好,做主將她嫁給了那個說話利索的窮小子,她便一心一意跟着他。可誰曉得,那小子在鄉里做事,做着做着,就去到了邯鄲做了稅官,更沒料到他還能打戰,還連連打得都是勝戰,最後甚至被封了馬服君,官同國尉。

他記得她那時心滿意足地說:她沒想到自己一生這般順遂,順遂得年紀大了脾氣反而更大。可誰叫她的兒子,也同他爹一樣有出息呢?她兒子是趙國人人交口稱讚的馬服子,疼愛妹妹,又孝順自己,她後半生有靠,又何必要收斂什麼脾氣?

可三年前那一場戰,將一切都改變了。

趙菱長大了,仍是有些不懂事。趙老夫人的頭髮卻全白了,那一雙眼睛也變得有些迷濛了。她從前講話做事,都是風風火火的,可方纔見她微微頷首,淡淡而笑,甚至有了些世故之色,完全變了一個人。

幸與不幸,有時只隔了一張紙。

而趙老夫人與趙菱的那張紙,就是長平那一戰。

他終於瞧見了他久已懸念的人,雖然過得不算太好,可比起他想的,卻是好了許多。他想不到,竟還有人一直守護着趙老夫人與趙菱。

這是上天對他的恩賜,還是有人刻意而爲?王恪怎麼會在此?那個胡衍又是什麼人?

若是上天在幫他,可也會眷顧着那一個人?

那一個深藏在他心中,他最想見又最不敢見的一個人,她又在哪裡?()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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