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很快阻擋了模範軍的進攻節奏，不過羅洛歡的想法略有點天真了，山間地勢複雜，又是夏天，風勢很難真正定向是哪邊。
不多時的工夫，不僅模範軍戰陣煙霧繚繞，他們兩紅旗這邊的煙霧也起來，而且隨着時而盤旋而過的風勢，乃至比模範軍戰陣還要更大更狠。
模範軍因爲捕鯨作業，早在很久前就用鯨鬚和竹炭研製出來了低配版的防毒面罩，此時煙霧雖大，但並不是毒煙，模範軍兒郎很快便隱藏在工事裡休整。
兩紅旗這邊卻倒了血黴。
哪怕他們都用破溼布捂住了口鼻，可這種過濾效果儼然不可能比的上模範軍的專業型防毒面罩，再加之他們此時有點驚弓之鳥般，很害怕模範軍的熱氣球頂着煙霧過來，必須大聲喊話保持聯繫，確定形勢。
一時間，這種酸爽簡直了。
到處都是‘嗯嗯啊啊’的激烈咳嗽聲，甚至讓人懷疑他們會不會把肺都給咳出來。
這已經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了，而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好在這種痛苦比之直接在戰場上丟了命還是要幸福的多了。
一個多時辰後，隨着太陽西下，傍晚臨近，空氣中溫度開始降低，山風也大了起來，縈繞在山間良久的煙霧也開始迅速飄散，能見度又開始恢復。
兩紅旗衆人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模範軍的攻勢又來了！
各種激烈的火器轟鳴中，羅洛歡有點坐不住了，低低對羅洛渾道：“阿哥，真準了，模範軍這是要狗急跳牆，咱們現在人手有點單薄了，不若，到後面多調幾個牛錄過來吧？”
羅洛渾其實也早有這個心思，不過，卻又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但仔細思慮了好一會兒，他還是點頭道：“那就再調五個牛錄過來。一定要分開排布，切記，不能再被模範軍連鍋端了！”
“嗯！我馬上去辦！”
看羅洛渾兄弟這邊調人過來，杜度猶豫了一下，也派人再調了四個牛錄過來。
畢竟，別看模範軍此時撲的很兇，但恰恰他們撲的越兇，卻也證明他們越是心虛，要搏命了！
這種‘分功’的時候，他杜度怎能掉隊？
……
時間飛速流逝，眨眼已經到了子時。
這時，山間的各種交錯依然在繼續，模範軍恍如不知疲倦，依然在很猛烈的發動着各種衝鋒，想要突破兩紅旗的正面防線，哪怕是隻打開一個缺口。
可此時兩紅旗人手很充裕，模範軍又沒有熱氣球這種大殺器再來助陣，戰事頗爲焦灼。
但如果有人在此時從上帝視角看，很容易便是能看到，模範軍的攻勢看似是兇猛，實則完全是虛頭巴腦的‘花哨’。
猛的看上去每次衝鋒人都很多，實則盡是虛的，從兩紅旗燒煙開始時，模範軍就已經啓動了輪換制。
“長青，你去休息下吧，我在這邊盯着就好了。”
孔雀嶺，看着徐長青幾如和雕塑一般，已經在山頭上站了整整一天還多，紅娘子止不住有些心疼，小聲勸道。
徐長青一笑：“無妨。這纔到哪呢。紅姐，你去休息吧，等明早到時候我叫你，馬上就要撥開雲霧見天日了！”
看着徐長青自信的模樣，紅娘子俏臉頓時微紅，猶豫了片刻，她忽然踮起腳尖，低低在徐長青耳邊耳語幾句。
徐長青愣了一下不由哈哈大笑：“明天晚上等我！”送紅娘子先去休息，徐長青又點了一袋煙，煙霧繚繞間，眼神中滿是清明。
現在的身體，着實太好了。
後世時，過了三十歲，精力幾乎是斷崖式的下滑，別說熬一天一夜了，熬到十二點都有些吃不消。
可此時，就算再熬一天一夜徐長青都沒有絲毫問題，還可以與紅娘子大戰三百回合。
此時不見到水落石出，徐長青怎麼可能睡得着？
須知，饒是張大弓他們已經非常盡力和拼命，人數卻究竟不多，這也就意味着，彈藥量遠不夠充裕。
如此狀態，稍有變故，就有可能滿盤皆輸！
如果把兩紅旗的韃子嚇跑了，那，這‘賠了夫人又折兵’都不止！
這已經快大半月過去，誰也不知道現在湖廣變成什麼模樣了。
……
“狗東西，他們瘋了嗎！這是要折騰一夜啊！”
已經丑時末了，模範軍的攻勢依舊沒有停止，而且愈發的激烈，若不是地形險要，有幾次幾個點都要被他們突破了。
長此以往的各種火器之音，加之精神高度緊張，羅洛歡都開始有些耳鳴了，忍不住狠狠啐罵。
“老三，你先去休息吧，我來盯着便夠了！模範軍這是在輪換，就是想耗乾淨咱們的精力。”
羅洛渾笑着拍了拍羅洛歡的肩膀，柔聲說道。
他們三兄弟之間雖也有大大小小的矛盾，可父親早死後，長兄如父，羅洛渾還是很照料兩個弟弟的。
羅洛歡本來還想陪着他阿哥，可身體實在是撐不住了，點了點頭道：“阿哥，我就小睡一會兒，馬上過來替你。”
看着羅洛歡離去，羅洛渾長舒了一口氣，眼神卻逐漸陰翳。
模範軍這種輪換可不是好兆頭！
恐怕，等到他們最疲倦的時候，就是模範軍真正爆發之時！
不過，一直等到卯時初，天色都快要亮了，模範軍還是不痛不癢的衝鋒，羅洛渾也下意識放鬆下來。
如果是白天衝鋒，他們可就不怕了！
……
孔雀嶺。
徐長青此時也從小憩中醒來，舒暢的伸了個懶腰，旁邊，紅娘子早就給徐長青準備好了精緻的早飯。
清炒長生島大海蔘，三個煮雞蛋，一盤分量十足的酥魚，還有兩張油餅和一碗小米粥。
徐長青看了一眼便食慾大振，笑着對紅娘子豎了個大拇指便去洗臉。
看着徐長青歡快的模樣，紅娘子也止不住露出如花笑意，但很快，卻又止不住憂慮的看向了東面方向。
張大弓、李柱、李豐收他們，現在，形勢究竟如何了呢？
徐長青很快洗刷完畢，來到了藤條編制的餐桌前，卻並沒有着急吃飯，而是很西式的做起了禱告。
紅娘子儼然明白徐長青的意思，忙也雙手合十，唸唸有詞起來，祈禱蒼天庇佑，祈禱列祖列宗庇佑，事情能夠順利成型。
片刻後，徐長青猛然睜開了眼睛，眼神一片冷冽，仔細盯着一片晴朗的天空看了好一會兒，對着一旁的王喜道：“開始吧！”
“是！”
王喜早就準備多時，緊張的心臟都要跳出胸腔，當即便是令親兵發射信號彈。
“嗖嗖！”
“嗖嗖嗖嗖嗖……”
隨着數十顆信號彈陡然發射向天空，頓時在天空中炸裂出五彩繽紛的色彩！
“嗖嗖嗖！”
“嗖嗖嗖嗖嗖！”
緊跟着，周圍數個山頭上，都是響起了淒厲的信號彈，很快模範軍各部足足發射了幾百顆加強版信號彈，直接在大早上來了一場絢麗的煙火。
“模範軍，衝鋒！”
“各部都有，準備衝鋒！”
“王東羅，首功老子就交給你了，拿不下來就給老子滾回家賣紅薯去！”
“弟兄們，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跟着老子衝啊！”
“衝啊！”
“嗚嗚，嗚嗚嗚……”
剎那間，原本安靜的明軍戰陣一下子活過來，伴隨着無比激盪的天鵝聲，恐怖的赤潮再次成型，蜂擁衝向清軍各個陣地。
“呵，爺我就知道，你們在這裡等着！”
兩紅旗中軍，羅洛渾露出了一抹盡在掌控的笑意，接連下達了數道針對性的命令。
羅洛歡也止不住興奮起來：“阿哥，摁死了模範軍這一波，他們就是秋後的螞蚱，兔子的尾巴，蹦躂不長了！”
不遠處，杜度也是興奮的調兵遣將，他自然也看出來模範軍的‘垂死掙扎！’
只是！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的是，這次模範軍的信號彈，明顯飛的更高，而且在天空中滯留的時間更長，又是在許多高高的山峰上發射，十幾、乃至二三十里外都是能看到。
而徐長青這時也喃喃自語了一句：“韃子們，面對疾風吧！”
……
“李頭，中軍的信號來了！”
東南方向三十多裡外，一座蔥翠密佈的山頭上，一個眼尖的年輕模範軍士兵忍不住興奮的一握拳，看向不遠處的副千總。
“老子又不瞎，早就看到了！通知所有弟兄，準備幹活了！”
李豐收‘呸’的一口吐出了嘴裡的狗尾巴草，眼睛火熱的要噴出火來。
“是！”
很快，山間百多號人，迅速在早就清理出來的起飛點上忙活起來。
“王頭，幹活了！”
“將軍，大帥的信號來了……”
“爺，爺，要開始了……”
同一時間，十幾個模範軍兒郎佔據的起飛點，都是收到了訊號，迅速開始行動起來。
……
“砰砰砰砰……”
“轟隆……”
就在正面戰場的戰事如火如荼，模範軍主力加十幾架熱氣球齊上，與兩紅旗的鋒銳殺的不可開交之時。
以東面的官道爲核心，足有近百架熱氣球，幾架一組，陡然飛上了天空，竟自朝着各部的目標區域飄忽而去！
“我滴個親孃來，這，這是什麼東西？”
“不好！”
“這是模範軍的熱氣球！快，快去通秉主子爺！”
“主子爺，不好了，模範軍有熱氣球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