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一世歡顏，幾許笑（九）
原來，真的下定決心離開你的時候，卻是那樣的絕望，心底深處似是有一個聲音在竭斯底裡，可是，我知道，只有離開才能將我自己救贖，留下來的話等待我的只有被毀滅。——凌菲
陽光落在身上的感覺，很溫暖，就像是戀愛時候的感覺，將心臟緊緊地包裹起來，那一種感覺可以讓你爲之沉迷，也可以讓你痛徹心扉，可以讓你一輩子念念不忘，也可以讓你不再去觸碰……
熙熙攘攘的人羣，如流水般的車輛，遠處的天邊依舊是一片灰白色，有陽光想要衝破出來，瞬間，眼前閃過一絲亮光。
“阿錦，不如我們去商場看看嬰兒的衣服吧？對了，還有嬰兒牀。”微揚起小臉，朝着他微微而笑，如果她的眼睛能夠看得見，一定會選最好看的衣服給自己的孩子，又或者買一些柔軟的布料回來自己縫製，至於嬰兒用的小棉被，更容易做，買一些上好的棉花，用布料縫起來……想到這裡，心情不由得低落下來，嘴角扯出一抹晦澀的笑意。
於錦不由自主地微微皺眉，溫熱的指腹輕輕地撫上她的眉心，柔聲說道：“好，我們現在就去。”
她突然停下腳步，微擡着眸，靜靜地凝着他，即使只能看到他的模糊的輪廓，依舊那樣的專注，然後用極輕的嗓音說，“對不起，阿錦。”
“跟我說這些做什麼，你是我的妻子，我願意爲你做任何的事情。”包括將我自己的眼角膜給你，可是我更不捨得將你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我害怕你會孤單，那樣倔強的你，又豈肯在知道了真相之後獨活？我不敢冒險，所以，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照顧你。
“阿錦，答應我，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你知道的，如果你出現什麼意外……阿錦，要麼我會跟着你一起離開，要麼我會一輩子孤寂
。”眼底涌出一絲堅毅之色，這是她的決定，誰都改變不了。
“你知道的，我怎麼捨得將你一個人扔下呢？”微抿着脣角，露出極淺的微笑，將落在她額前的髮絲輕輕地別到耳後，“我們會一直到老，然後我會牽着你的手在院子裡曬太陽，我們還會有很多的子子孫孫，等你老了的時候，我們一起將發生的事情當成故事講給他們聽。”
她微笑，雙手來回搓着微冷的手，又緊了緊自己的大衣，“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親小爺一口，小爺這可是既當司機又當陪逛的，怎麼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於錦似笑非笑睨她一眼，他想要她開開心心的，一如之前。
“我怎麼就發現你的臉皮那麼厚呢？比李媽擀的餃子皮還要厚。” 伸手撫上他的臉龐，親暱地摸了一把，然後輕輕地吻了一下。
他看到她微微泛紅的臉頰，心裡莫名的涌出一絲喜色，大言不慚，“李媽擀的餃子皮哪有小爺的臉皮厚啊？你這不是寒磣了小爺麼？小爺的臉皮怎麼也能跟紫禁城的城牆比吧？”
“於大公子，我以前怎麼就沒見你這麼貧呢？敢情您這是人格分裂了？” 揚脣一笑，說不出的得意之色。
“老婆，我覺得我還是認輸，我認輸了還不行麼？”於錦求饒，卻是忍不住的笑意。
如果時光可以停止，於錦希望就此定格住，只此一生，無怨無悔。她的笑容就像是這個季節的陽光，瞬間照進了他的心底深處，將那一片陰霾徹底的驅散。
並不是很寬闊的國道上，車輛不多，偶爾有從省城出發的班車發往經濟並不發達的小城鎮，凌菲就坐在這兩班車裡。車廂裡有源源不斷的暖氣流動着，從a市出發，已經行駛了三個多小時了，車裡的人大多數已經昏昏欲睡，她卻一點睡意也沒有，從上車到現在，她就像是一個孤獨者，臉上不曾露出絲毫的笑意，一直望着車窗外，越是往北，窗外的景色越是蕭條。
“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進站了，大夥都醒一醒，準備準備，一會兒下車。”車乘人員朝着他們大聲喊道。
聽到班車快要進站了，立刻都睜開了眼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一會兒找不到自己的東西
。
下了這輛車，她還要轉一輛回鄉裡的班車，這樣纔算是到家了，不對，她早就沒有了家，即使寄居在舅舅家裡，即使舅舅對她很好，可是面對着舅媽對她的刻薄，依舊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越是離得近，心裡越是煎熬，自從讀大學之後，她再也沒有回去過，七年的時間，早已經物是人非。
她拿的東西並不多，一套換洗的衣服，幾樣城裡的特產，到鄉里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當她走進記憶裡的門口的時候，迎面出現的是舅舅那張佈滿了滄桑的臉，看到她的時候，似是有些愧疚，轉身就想從後門離開。
“舅舅，您留步，我只是回來看看，一會兒就走。”凌菲扯着脣角笑了笑，說道。
“我，我是想給你去準備些吃的東西，這一路上一定很辛苦吧？”舅舅尷尬地笑着，連忙將她手裡提的東西接了過去，“快坐，快坐，你看，回來也不說一聲，這家裡頭亂的都找不到坐的地方了。”
“舅舅，不用麻煩了，我就這樣站着就行。”滿屋子的凌亂，就像是戰場一樣，只得將手裡的包放下，“我來收拾下吧？”
“小菲，不用了，真的不用，一會兒我自己就收拾了。”舅舅連忙去阻止她，臉色一閃而逝的愧疚，“小菲，對不起，這些年是我連累你，我，我現在已經不賭了。”
不經意之間，凌菲的眸光落在他的手上，左手的小指硬生生地少了一截，瞬間似是明白了什麼，連忙走到舅舅面前，拉住他的手。舅舅愣了一下，想要將自己的手指藏起來，卻還是低下了頭，一聲不吭。uir8。
“舅舅，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這樣子的？”看着舅舅少了一截的手指，無數的悲哀從心底緩緩地升起來，總以爲自己做的很好了，每個月都定期給舅舅的賬戶裡打生活費，可是卻從來都沒有回去看過一眼。她看到舅舅的兩鬢已經有了幾絲白髮，身上的羊絨衫還是幾年前她買給舅舅的生日禮物，是用郵局寄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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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往事如潮水一般朝着她涌來，幾乎要將她淹沒，那一年，父親去世，母親出家，是舅舅將她帶回了自己的家，從來都將最好的東西給她，舅舅說，我家的小菲長大之後一定會有出息的，那一年，當高考的通知書下來的時候，她是以全鎮文科第一名的好成績被華大錄取的
。她依稀記得舅舅臉上欣慰的笑容，可是又看到舅舅臉上的無奈，那一年，舅舅被他的合夥人騙走了一大筆的錢，舅媽也因此跟他吵了一架之後離了婚。
“小菲，沒，沒事的，一點也不影響幹活。”連忙將自己的手從凌菲的手裡抽出來，呵呵地笑了兩聲。如自個你。
“是那些人做的嗎？帶我去見他們？”凌菲緊緊地皺着眉心，那一種痛，無邊無際，將她的心臟揪成一團，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這是她唯一的親人，是將她撫養長大的親人。
“小菲，不是，不是他們做的，是我的自己。”舅舅低着頭，早已經沒了幾年前的意氣風發，剩下的只有被生活磨礪的滄桑。
凌菲微微一怔，依賴你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卻又突然明白了，他這是爲了自己不再去賭博，爲了不再連累她，所以纔將狠心地將自己的手指斬斷。鼻子酸酸的，似有液體要從眼眶裡流淌出來，她拼命地忍住，自從家裡發生那麼大的變故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掉過眼淚。
“小菲，你別哭啊？都是舅舅不好，是舅舅連累你了。”想要伸手去給凌菲擦眼淚，可是拿出來之後又縮了回去，連忙找了一塊乾淨的毛巾遞給她。
凌菲看到舅舅的手都裂了縫，掌心手背更是粗糙的如同老松樹的樹皮，緊緊地咬着下脣，生怕自己會哭出聲來，如果，她能早些回來，也許就不會發生之後那麼多的事情了。
“小菲，我現在過得很好，你別擔心了，如今我也想通了，賭博那東西害人不淺，我再也不會沾了。如今我在集上擺了一個水果攤，生意還不錯，尤其是快過年這兩天，上的貨都供不應求呢？”舅舅笑呵呵地說着，雙手有些不習慣地來回搓了搓，“就是累了點，不過我能撐下去，你就放心在外面工作吧？”
“舅舅，要不然你跟我去a市吧？我給您養老，您不用這麼辛苦的。”微抿着脣角，認真地說道。
“我現在過得很好，對了，你舅媽這幾天還來看我了，意思是想要跟我復婚，我正在考慮呢？”舅舅又憨厚地笑了一聲，正說着，門外有人扯着嗓子在喊，“高老二在家嗎？”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起來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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