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山羣山連綿，山羣中鳥獸衆多，等閒人，不敢輕易穿越。
大青山西面是萬國皇陵，東面是一些窮困的小山村。中間隔着大青山，就像隔了一個世界。
崔家莊就在大青山東面，兩條山脈的交界處。
這裡，沒受過戰火的洗禮，整個村莊祥和安逸。
晨光微曦，莊上的人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幾個相熟的婦人，打着招呼，結伴去井邊挑水。
“哎！俺說你們幾個見沒見過崔家的那幾個娃？”
“哪幾個呀？這莊裡姓崔的海了去了。”
“就是四族叔二房老二家的那個三胞胎，小妮子身上還香香的，可惜了那身味道，人卻是個憨的。”
“也不知道，崔二叔犯了哪路神仙，那麼好的一個人，竟然有個憨孫女。”
“崔大家的老五剛過繼那幾年，看把崔王氏得瑟的，生怕人家不知道她家好過似得，到處顯擺。人家正經兒孫來了，她才消停。”
“你也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俺跟你們說呀！那仨小的壓根就不是崔世福的孫子們，那是他在外面撿的！怕麻煩才這麼說的！”
“真的？”
“那是！你沒見，老崔王氏，從來都不讓他們見人嗎？咱這兒又不是深宅大院的哪能瞞哄的住！昨兒，俺瞧了那麼一眼子，那孩子瘦的，只剩眼睛了！誰家的孫子，捨得讓人這麼糟蹋！崔世福可沒給孩子撐過腰！”
“俺孃家是李家村的，聽崔王氏她娘漏了一句，照顧那仨小的，崔二叔，一個月還給九百大錢呢！”
“九百！真的假的？這好事咋不落俺頭上？要是有這九百大錢，俺保準比那老崔王氏照顧的好，說不得讓俺照顧，那小閨女就不憨了！”
“憨啥憨？人家那叫老實！只是反映慢點，不會說話而已！再說啦！那倆小子也是不錯的，又懂禮，又勤快！”
“！！別說了啊！老崔王氏她大兒媳婦可在前面走着哩！”
大家收了話頭，雙方擦身而過。
有個年輕的小媳婦嘟囔了一句：“一個寡婦，到處晃悠個啥！”寡婦不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在家守寡嗎？
“閉嘴！”一個長輩，回頭看了一眼幾個年輕的小媳婦，說道：“回去好好孝敬你們婆婆吧！別掉進蜜糖罐子裡，還當吃黃連哩！”
“嬸！啥意思？”幾個小媳婦好奇心起，追問道。
年長的對視一眼，都閉了嘴，不再言語。
崔曲氏聽見也裝聽不見，想起那稚嫩的小拳頭，幫她捶背，心都軟做了一團。那些媳婦們有一點沒說錯，那三個小的都是好的。
自打二叔抱來，晚上就跟着她，都是省心的小娃娃。
今天兒要收玉米，昨夜，婆婆讓她留在了家裡。
不知道他們跟着茶花、杏花，會不會調皮？
崔曲氏挑着扁擔，步子快了一些，總想着，上坡之前，看他們一眼。
可惜，茶花、杏花回家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崔家的人都吃完飯上坡去了，只剩下老崔王氏、四兒媳婦崔李氏，還有老崔王氏的兩個小閨女，十歲的崔霞和八歲的崔蘭。
老崔王氏站在堂屋的門嵌子上，一臉的難看：“咋這麼晚纔來？”
茶花瑟縮了一下，她自小就知道，阿奶不喜她們，不喜歡她們一家。
杏花倔強的咬了咬嘴，小聲辯解道：“梨花和長孝一個勁的鬧騰，五嬸讓我們幫忙做晚飯纔來的。”說起來她還委屈呢！這忙活了一早晨，飯做好了，五嬸竟然讓都沒讓她們，就把她們趕回來了。
“那你們還愣着幹嘛？還不快去割豬草，難不成還想讓俺這個老婆子，請你們去？沒聽見豬在後面餓得嗷嗷叫！”老崔王氏不耐煩的催促。
“阿奶，俺們還沒吃飯哩！”杏花委屈道。
“騙鬼呀！一羣好吃懶做的兔崽子。你們幫你五嬸子幹活，你們五嬸子還能不留你們飯？你們安得個什麼歹毒心思，這是要禍害你五嬸子的名聲啊！”
茶花拉了拉杏花的衣袖，她已經十二了，知曉的事情多些。這年頭，要是坐實了好吃懶做的名頭，連她們爹孃都跟着丟人。可是頂嘴辯駁，更是要不得，那就坐實了她們不孝。
杏花才八歲，還是個孩子，委屈的淚珠子一顆顆往下掉。
“哭啥哭！”老崔王氏一見眼淚更生氣了，張口罵道：“大清早的你嚎啥喪？這是嫌棄俺老婆子，要來觸俺黴頭呢！”
說着說着就想到長子早死，二子又一屋子閨女，心頭火就這麼燒了起來，抓起牆邊的笤帚疙瘩，就要往杏花身上抽。
茶花把崔樺三人往一邊推了推，以免他們遭殃。又轉身，把杏花護在身下，結結實實的捱了兩笤帚。
茶花忍着痛，“阿奶，俺們沒那意思！”又拉了拉杏花，“杏花，還不跟阿奶道歉！”
“阿奶對不起！”杏花憋回眼淚，小聲道。
抽了兩下，老崔王氏的心火也消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看了看茶花和杏花，兩眼一瞪，“還不快去砍豬草，順便把柴撿了。”
“！”茶花拉着杏花，背起揹簍，憐憫的看了崔樺三人一眼，她們大了，餓一頓都難受，可憐仨小的。
“等一下！”老崔王氏又道，“鍋裡有窩頭，你們倆個拿一個，只准拿一個。”
“哎！”茶花笑着應了一聲，洗了洗手，拿了一個窩頭，塞到杏花手中。
黑黃的雜糧面窩頭，裡面還攙着糠。
杏花卻歡喜的不得了。
“梨花早起，咋啦？”崔樺到了不久，崔王氏就上了身子，翻過年生下一小子，取名長孝。崔王氏一個人拉扯着三孩子，老崔王氏這心裡，到底是放心不下，又耐着性子問了一句。
在茶花眼中，就是，小孩子難纏，爭寵罷了！
可茶花不會這麼說，於是道：“俺也不知道，哭的厲害，一直嚷着要娘。”
老崔王氏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茶花拉着杏花出了門。
“大阿奶，俺們也沒吃飯哩！”崔長平怯怯的開了口，大阿奶的兇樣讓他害怕，可是他不能讓弟弟妹妹跟着一起捱餓。
老崔王氏瞪了他們一眼，從筐裡拿出兩張昨兒剩的煎餅，想想又撕下半張，扯開，給他們一人半張。
看到他們手中的煎餅，老崔王氏就心疼，統共九百個大錢，這一個月光吃食，得吃進去多少錢？
倒不是落不下，只是他們多吃一口，老崔王氏就覺得自己賠了。反正這仨孩子是撿來的，老崔王氏對他們的伙食是一再的剋扣。
天很熱，煎餅不知放了多久，已經有些酸，可是餓極的人，卻顧不得這麼許多。
崔樺木然的看着這一切，機械的接下煎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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