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眉腳一挑,沒想到這丫頭的速度這麼快:“這小脾氣得改改,可是我救了你哥哥,到了你這兒,不感恩罷了,還殺了我一個人!”
“他中了藥王谷的毒,若是不解,便不吃不喝,一覺睡到死亡。 ”平王對着活着大漢,嚴厲的道:“還不趕緊把小公子帶下去,請大夫幫忙看看!”
“是!”大漢應聲,將崔長安背在背上,看了一眼崔樺,轉身離開。
崔樺依依不捨的鬆了手,此時,她自顧不暇,說不定還要連累小哥。
晃了晃手上的玉鐲:“您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想摘,這鐲子我是自小帶着的,現如今已經摘不下來了!”
平王的目光不由的落在崔樺纖細的手腕上,現如今,拘魂盒已經血契,她的性命不在重要,就算是毀了這雙手,也要把空間拿回來。
不過在此之前……
平王在傾瞿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傾瞿點頭,不一會兒,便端回一小碗鮮血回來。
崔樺有些牴觸,卻任由傾瞿將鮮血滴在玉鐲上,空間需要血脈至親,才能打開。
這血,定是小哥的。
可是,別說崔長安,就算是她自己的鮮血滴在玉鐲上也沒什麼用處。空間根本就不在玉鐲上,而是在她的血肉中。
鮮紅的血液落在玉鐲之上,展現出液體的張力,搖搖晃晃,最終抗不過地心引力,滴落在地面上。
傾瞿不解的看向平王。
平王看向崔樺的另一隻玉鐲。
傾瞿又把手中的鮮血滴在另一隻玉鐲上,液體還是搖搖晃晃滴了下來!
傾瞿看向平王的眼中有些驚恐,若是崔長安的鮮血不能用,那麼,他們的大計,又要後移。
“你到底是誰?”平王彎彎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我是誰?平王不知道嗎?”怎麼?就這麼不能接受事實?
平王看進崔樺的眼底,卻看不出一絲異樣的情緒,他忽然放鬆下來:“我已經等了這麼多年,完全可以再等上一年,等你生下能用的血脈,再謀大事!”
崔樺的手不由的攥緊,被人算計已經讓人很是不爽,這算計之人還把她的孩子算計進去,這感覺,更加不爽!
“我知道,你有些本事!”平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長袍,站在窗前:“不過,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
崔樺隨着平王打開的窗戶睜大了眼。
外面駐紮着連綿的營帳,數百名將士在一起操練,目測有數十萬人之多。
打開窗戶,平王又回到座位上。老神在在的端起茶水,輕輕抿了一口:“小丫頭不是一直好奇,南朝拐賣的姑娘如此之多,各方勢力都有介入,爲何一直沒能將人捉到?”
崔樺的臉色很難看,不僅如此,她還在一日之間,從南朝回到了萬國東西山。且不說還要過境,就算是從界河到東西山,一天的功夫也是走不到的。
“崔姑娘是個聰明人,想必已經有了想法!”平王攤開雙臂:“這是我的空間,這處空間沒什麼長處,就是能把人瞬間送到想送的地方!比起樑琦的迷宮,危險重重的隨機性,這裡是想到哪裡,就能去哪裡!”
平王細眯的彎彎眼中,又露出僞和善的微笑:“我若是把人直接送到上京城外,會怎樣?”
也不等崔樺回答,平王又道:“我也知道,崔姑娘絕非常人,眨眼間便能將樑琦的空間毀於一旦。但外面有五十萬大軍,姑娘若是能一下子殺乾淨,便動手。若是沒有萬全的把我,我勸姑娘還是乖乖聽話。畢竟,也不用,他們做什麼,只要在上京露露臉,就坐實了崔不破通敵賣國的名聲了!”
若非崔不破放水,南朝的將士又怎麼會渡過界河,進入萬國的領土。
竟然威脅她!
崔樺覺得嘴脣有些乾澀,坐在平王對面的椅子上,拿起一個倒扣的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慢輕啜:“我倒是奇怪,平王活了這麼多年,可謂是達到了人人羨慕的長生。身在萬國也是極有地位的,這麼大動幹轍,到底是爲哪般?”
“自然不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能理解的!”平王眼中閃過一絲瘋狂,他的野心,潛藏於心,蠢蠢欲動,卻也不吝於與人分享:“你可知,在另一個世界,所有人都可以修行,可以達到大道之彼岸,才能大道真正的長生,而我……”
平王的手落在斑駁的鬢角:“雖然活的時間長些,但卻不能不老!”
崔樺嘴無語了,還真沒發現,這老頭是個美好主義者。
平王這一臉的嚮往,難不成以爲進了那個空間,人人都能修煉,人人都能長生?
豈不知優勝劣汰,到哪裡都適用,真正能站在頂端的寥寥無幾。
不過崔樺不準備把話說明白。
想必,爲了他這美好的目標,她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說了這麼多,你要我怎樣?”
平王笑了笑,眉眼更彎,看起來更是和善:“我看丫頭年紀正好,我這裡有不少的青年才俊,給你介紹,挑一個順眼的,相守一生,倒也讓人羨慕!”
這老頭是想左右她的了婚姻?
不!這老頭是希望她趕緊生孩子!
平王手上握着籌碼,她不敢冒險。
平王嘴上說不急,崔樺正低着頭,想着怎麼拖延時間,門口卻變的亂糟糟的,本來就沒什麼思路,此時更是被打散。
崔樺不悅的擡起頭,正對上平王笑眯眯的眼睛。
平王慈祥的看着崔樺,彷彿一個長輩,語重心長的道:“快來看看,這些人怎麼樣!”說完對傾瞿打了個眼色。
傾瞿點點頭,笑眯眯的拉開門。
一口茶水差點噴了出去!
門口竟然排起了長隊……
清一色的俏男人。
“您這是讓我選妃呢?”崔樺擦乾嘴上的水漬,不滿的道。
“怎麼也要給你選個合適的!”平王似乎聽不出崔樺語氣中的譏諷,平靜的道:“今天晚上拜堂,洞房,明年就能生個大胖小子出來!”
“我就奇怪了,你怎麼這麼大的把握?這世道,不孕不育的多了去了!”怎麼就能確定她一票中獎?
平王抿嘴一笑,“崔姑娘,真是貴人多忘事,這生兒子的方子,還是在崔姑娘手中流出來的。”
崔樺眯眯眼,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平王很欣賞崔樺變臉,看了傾瞿一眼。
傾瞿忙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布包,藍色的粗布包袱,看着眼熟!塵封的記憶呼嘯而來,竟然是她賣給樑繆駿的陰陽果!
“不知道,姑娘是喜歡清蒸?還是紅燒?我個人覺得,拔絲也不錯!”
感情,她能選的,只是吃下去的方法。
還拔絲?祝你拔出血糖高!
崔樺在心中腹誹,此時真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眼中閃過厲色,崔樺冷哼:“平王真是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平王玩味着崔樺的話:“何講?”
崔樺的目光落在門外長長的隊伍上:“難不成,我在平王心中,就是這麼不知廉恥,什麼香的臭的,都能受着?”
“小丫頭可是誤會我這老頭子了!”平王一笑,表情更是和善:“這些可都是我老人家親自挑選出來,各個身強體壯,牙口端正。”
“身強體壯?牙口端正?”崔樺氣樂了:“平王這是挑畜生呢?”
“看來小姑娘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嘍。”平王警告:“可不要告訴我,你還惦記着我那侄孫!”
禍福難料,她還真不想把軒飛揚牽扯進來。
“總不能和一個不認識的!”現在倒不好和平王硬碰硬,總要先假意應下,再拖延時間。
“這有何難!”平王一下子放鬆下來,似乎面對不信任自己的晚輩,那種無奈中夾着寵溺。說完,又看向傾瞿:“讓外面的人都散了吧!另外,把那小子請來!”
“是!”外面的人,很快散盡,傾瞿帶進來一個人,身長玉立,溫潤如玉。
真是熟人!崔樺的眉腳不由的動了一下,驚訝的道:“白明遠,你怎麼在這裡?”
平王笑道:“這下可是熟人了吧!”
白家想在上京站穩腳跟,自然少不了和達官顯貴來往,就這樣,白家靠上了平王。
白明遠微怔,不過,很快便回過神來,對平王躬身行禮:“見過王爺!崔姑娘許久不見!”
“什麼崔姑娘!”平王大手一揮,“你們認識也不是一日兩日,怎麼叫起來,還如此生分!”
這幾年,崔樺四處亂逛,名面上卻不好久不在上京,便由小溪代替,在清遠寺爲父祈福,避開衆人視線。
白明遠去看過幾次,被平王發現,細查之下,自然清楚他們之間的過往。
得知崔樺就是天賜之女時,便把白明遠也帶了進來。
白家根基淺薄,人口簡單,以後還要靠着他,容易拿捏。
白明遠矜持的笑着,很有禮貌,卻不疏離。
“以後,她就是你媳婦了!”平王說的灑脫。
白明遠心中一動,澎湃的心情如潮水一般,涌上心頭,溫潤矜持的眼中,霎時間流光溢彩。
“不行!”崔樺剛要拒絕,一個聲音比她更快一步。
崔樺有些驚訝的看着進門的樑繆昀,眼神動了動,不用問,她是天賜之女的消息,就是樑繆昀告訴平王的。
除了南樑王府,也沒人知道她的底牌。
“平王可不要不守信用!”樑繆昀臉上有些怒色:“平王可是說過,天賜之女是要與樑家聯姻,修復樑家密地!”
其實,平王是無意中透露,只有天賜之女才能將密地修復。他們纔會說出,崔樺是天賜之女的秘密,求平王幫忙。
“話是這麼說!”平王幽幽的嘆了口氣:“可是天賜之女身份貴重,你可是懷有目的與她接近,比不上明遠相識微末的一片真心!”
白明遠自從進門,雖然已經極爲剋制,目光還是忍不住在崔樺身上流連。
用情至濃,崔樺壓根就無法裝作看不見。
“丫頭呀!”平王像一個慈祥的長輩:“爲了你的終身幸福,我可是做了一回背信棄義的小人!明遠可是貼合你的選擇?無論你身份貴賤,他對你都是一往情深。”
說的,好似多爲崔樺打算似得!
“你是看白家人口簡單,便於控制吧!”崔樺握緊拳頭,又慢慢鬆開,看向白明遠的目光裡,一片冷然:“所以,你是來逼嫁的?”
白明遠一愣,記憶中乾瘦的小姑娘,現在已經亭亭玉立,他的目光癡迷的黏在崔樺臉上,眼中有糾結,最終變的堅定:“樺樺,我會對你好的!”
哪怕是被人利用,他也認了!若是不抓住這次機會,他們的身份地位像是一道跨不過去的鴻溝。他永遠也無法擁有她,就連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你看看,你這丫頭!”平王語重心長的道:“這結婚過日子,可不是單憑一時的興趣,最主要的是人要好,要踏實,這一點明遠就很不錯。”
感覺到崔樺的牴觸,樑繆昀忙道:“樺樺,你要被他們騙了!我雖然忘記了以往的一切,但,這不妨礙,我再次愛上你!”
崔樺緊抿着嘴,她對樑繆昀的印象,停留在他不顧一切給南樑王妃催吐的畫面。
“你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平王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若是他們兩個不和你的心意,那我就去上京再抓些人過來。”
去上京抓人?
現如今上京的防禦在外公手上,若是有什麼突發狀況,外公難辭其咎!
這人,還是在威脅她!
“不用了!”崔樺咬牙拒絕,不耐的擺擺手:“他們哪個是處,便要哪個!”
樑繆昀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他失憶了……
白明遠卻是神色一喜。
崔樺起身,往門外走去,她要離開這壓抑的房間。
“丫頭呀!今天晚上就要大婚了,你這是幹什麼去?”雖然崔樺出不去,但他還是不希望崔樺亂逛。
“我又出不去,還不准我去逛逛?”崔樺一語道破平王的心機,低頭出了門。
平王挑眉,目光落在崔樺的手腕上。
“主子!”過了半晌,傾瞿靠近平王低聲道:“崔姑娘可有兩個鐲子!”
平王挑眉:“你這老傢伙也懷疑?”
傾瞿低頭:“奴才愚鈍!只是崔姑娘手上的彈丸的確怪異,殺傷力極大,不是低級的牧場裡出來的東西!”
“誰知道!”平王的眼神變的幽深:“她們來的那個地方就是那麼的神奇!楊採慧的醫術,任明月的謀慮,齊無機的機括……哪一樣不神奇!若是可以,我可真的想去瞧瞧。”
“是!”傾瞿低頭,主子雖然不再說,但他知道,主子心中已經有了懷疑。
她們的空間,哪一個不是與自己擅長的契合!
崔樺的彈丸出現的有些突兀,還有毀去樑琦空間的東西,竟然連藥王谷也解不開。
……
婚禮是在傾瞿的空間裡舉行,時間緊促,所有的東西,都是在成衣鋪子裡置辦的。
白明遠也在這一刻,充分的顯示了白家的實力。
雖然簡陋了些,衣服首飾卻一點也不敷衍。
燕麗華看着臨時充作的婚房,幾尺紅布簡單的裝飾了一下,高傲的站在崔樺面前,臉上掩不住的幸災樂禍:“真是沒想到呀!堂堂崔將軍嫡女竟然穿着成衣鋪子的東西,就這麼把自己嫁了!”
崔樺挑眉:“你羨慕?”
燕麗華冷哼:“我的嫁衣,可是……”婆婆親手準備的。提起那個稱呼,燕麗華不由的心煩起來,她不後悔殺了楊婆婆,只是覺得以前的關心都變成了虛情假意。
此時提起她那些嫁妝,似乎也沒什麼好炫耀的!
“可是什麼?”崔樺坐在梳妝鏡前,把玩着白明遠送來的妝奩匣子,腦海中全是軒飛揚拐着彎送她妝奩匣子的情景,現在想來,心中滿是甜蜜。
“自然是精工細做的!”燕麗華籠統而過,她心裡不舒服,自然也知道,崔樺在意什麼。冷笑道:“你就乖乖的嫁了吧!我會穿着我精美的嫁衣嫁給飛揚哥哥!”
崔樺翻了個白眼:“他要你?”
“你!找死!”現在她可是藥王谷的谷主,頗有些睥睨天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感覺。
面對崔樺的忤逆,一早生出來的殺意瀰漫胸口。
“住手!”景麗板着臉怒斥:“你傻呀!就看不出來她是故意激怒你?她若是不能拜堂,順的是誰的意?”
燕麗華知道景麗的身份,郡主可不是她們這些小人物能比的,再加上景麗終日板着臉,她本能的有些畏懼。
訕訕的收回手,不服氣的道:“我看你還能得意到何時!”
“郡主!”新房的門被一個小丫頭推開,“王爺讓郡主幫着姑娘上妝,不能耽誤了下午的吉時。”
“知道了!”景麗冷眼掃過,小丫頭瑟縮了一下,匆忙離開。
燕麗華拿起桌上的脂粉嗅了嗅,清淡宜人的花香,簡樸又奇特的竹子瓶,竟然是思容坊最上等的玉容膏。
心底不由的有些不忿,這臭丫頭明明要嫁給一個商人,憑什麼用這麼好的東西!
眼中閃過一絲冷光,手指動了動,白色的粉末浸在玉容膏中,消失不見。燕麗華嘴角微微勾起一個細小的弧度,把玉容膏放回原處。
景麗看了燕麗華一眼,對着崔樺冷聲道:“你是自己上妝,還是讓我幫你!”
“我要她幫我!”崔樺一直燕麗華,對上燕麗華驚訝的眼神,高傲的仰起頭。
“憑什麼!”燕麗華失聲,她又不是她的丫頭。
“不要找事!”景麗低聲呵斥。
“我就要她幫我上妝!”崔樺也耍起了脾氣:“怎麼?我這個天賜之女沒資格讓她上妝?”
“我來吧!”景麗拿起桌上的眉黛。
“不用你!”崔樺擡手格擋:“你去幫我看着小哥,送他離開。拜堂時,孃家人不能在場!”
“你想幹什麼?”景麗放下眉黛,本來就嚴肅的臉,此時更是陰沉的厲害。
“我要確定我小哥活着!這也是平王答應的!”
“那也要在你洞房之後,纔會把人送走!”景麗提醒。
“我要你保證,這段時間,不會有人落井下石!”
“我去!”燕麗華不甘心的道,在她眼中,能幫崔樺去看看,就已經是崔樺莫大的榮幸。讓她像個丫頭似得,幫她上妝,那簡直就不可能!
“我信不過你!”
景麗的後背不由一僵,垂下的眸子,掩住所有的情緒:“你自己上妝,我去幫你看着!”
“藥王谷的藥物,防不勝防,我要小哥離開時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崔樺眼中閃過厲色:“要不然,我就是豁出去性命,也不會讓你得逞!”
她能毀了樑琦的空間,就有說這話的資本。
“好!”景麗答應了崔樺的請求,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不過,你也要答應我!老老實實的拜堂成親!”
看着關上的門,燕麗華冷笑,眼眸裡滿是陰毒:“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你不敢!”崔樺拿起桌上的玉容膏放在手背暈開。
模糊的銅鏡裡面,白衣似雪,風華絕代。
……
這場婚禮雖然簡單倉促,卻也是六禮俱全。
白明遠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一身紅衣,渾身散發着溫潤的柔光。
這一切簡直像夢,進入洞房時,他還有些頭重腳輕。坐在大紅的婚牀上,印刻在記憶中的香氣充斥鼻間,那種感覺,就叫幸福!
“樺樺!”
“樺樺!”
……
白明遠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崔樺的名字,每一句,彷彿是落在心底,軟軟的,暖暖的。
“我知道你現在還不喜歡我,不過,不要緊,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讓你愛上我!”
“我會對你好的!不會讓你有後悔的機會!”
白明遠輕聲低喃,訴說着自己的決心,更像是救贖。
明亮的龍鳳燭,燭淚點點。
白明遠拿起桌上的稱,正欲挑起那朦朧的蓋頭。
新娘的身體確是忽然一晃,紅色的蓋頭洇出一片暗色。
“樺樺!”白明遠心中一驚,顧不得手上的稱杆,一把拽下新娘的紅蓋頭,不由的睜大眼睛。
蓋頭下一張扭曲的臉,眼珠充血,恨意凜然,嘴角洇出點點嫣紅。
淡淡腥氣在新房暈開。
蓋頭下的不是崔樺,而是燕麗華!
“怎麼會是你!”柔情散盡,心中升起一股背叛的感覺。
燕麗華求救的看着白明遠,腹中絞痛越來越厲害,她剛剛當上藥王谷的谷主,她還不想死!
她明明是想算計崔樺,卻不想被她將計就計,把自己算計了進去。
鼻間的腥氣越來越濃,白明遠的視線也變的模糊,雙腿一軟,倒在了地上。
燕麗華頹然的倒在婚牀上,軟軟的被子下面,灑滿了硌人的花生紅棗桂圓,一雙不甘心的眼眸,終是失去了神采。
……
“這是怎麼回事?”軒飛揚跟着軒少元進入空間,便看到一副張燈結綵的模樣。
“我不知道!”軒少元眼中亦有疑惑:“我離開時,還是一切正常!”
軒飛揚瞳孔一縮,心底升起不好的預感。輕功提升到極致,就往張燈結綵的地方飛去。卻被軒少元一把抓住,怒斥:“你不要命了?這是他的空間,心念間就能要你性命!”
抓住軒飛揚,軒少元就後悔了,他殺不了他,他找死?又與他何干?
“跟在我身後!”軒少元走在前面,找到了婚房外的平王,不悅的道:“這是怎麼了?”
見是軒少元,平王緩了緩臉色:“少元,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已經找了天賜之女。”
軒少元眉毛一挑,心中隱隱有了猜測:“是誰?”
“就是崔不破的女兒,崔樺!可惜了,崔長安的血脈不合適!”
“所以,你給她找了男人?”這滿目的紅綢,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軒少元的眼眸變的漆黑,他忽然發現,他寧願崔樺跟着軒飛揚,也不想她被其他男人染指。
若是這個世界,少了那個姑娘的笑,他就擁有天下,又有什麼意思!
“難不成,你真看上她了?”平王沉了臉:“晚了!現在他們已經洞房了!”
軒飛揚的心,彷彿被撕扯開,大腦一片空白,飛速的衝進婚房。
爲了防止崔樺耍花樣,婚房的防禦本來就是重中之重。
暗處立時飛出數十道黑衣人,攔住了軒飛揚。軒飛揚武功雖好,卻被源源不斷的黑衣人攔住了腳步。
“他爲什麼會在這裡?”看到軒飛揚,平王最先想到就是背叛,軒少元背叛了他!
“別忘了,你是我的兒子!你也不要以爲你是我的兒子,就能爲所欲爲,我的兒子有很多,不差你一個!”
軒少元臉色一白,只覺的周身被一股看不見的屏障包裹,幾乎要將他的內臟碾壓出來。
他,是真的動了殺心!
正如他所說,他是他的兒子,但不會是他唯一的兒子。
以前種種彷彿諷刺,他心心念唸對付的人,爲他求醫問藥。他心心念念要幫助的人,卻因爲不信任,動了殺心!
軒少元艱難的攤開手,露出裡面的一枚黑玉棋子,臉上沒有一絲的怨懟:“我找到了另外一顆星羅棋佈!”
“真的有兩顆?”雖然一直有猜測,猜測得到確認,還是讓人覺得驚喜。
星羅棋佈是兩處空間,那麼,七處空間便聚齊了!
此時只要等到崔樺剩下合適的血脈,大事可成!
緊緊的屏障鬆懈下來,軒少元垂眸:“不僅如此,我還發現,軒飛揚的血脈能打開星羅棋佈!”
剛剛放鬆的屏障,因爲緊張,收縮了一下。
“是我辦事不利,沒有發現上京城內的軒飛揚是替身!”這也解釋了以前軒飛揚的鮮血打不開星羅棋佈,現在卻能打開。
他把錯處攬到自己身上,平王的怒氣,反而小些。
“大事可成!大事可成!”平王興奮的嘴角怎麼也平復不下。
軒少元只覺的那股屏障豁然消失,他不由的看向平王,平王眼中閃出興奮的光芒,再看向軒飛揚。
原本還遊刃有餘的軒飛揚,忽然定住了身,數個黑衣人的長刀坎在軒飛揚的身上,鮮血崩裂。
軒少元緊張的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樺樺!”軒飛揚雖然被制住,卻緊緊的盯着婚房的房門,高聲叫喊,希望將裡面的人喊出來。
平王手中赫然躺着一黑一白兩枚棋子,在軒飛揚的鮮血上輕輕一抹。
兩枚棋子立時發出細針般的光芒。
“哈哈!”平王忍不住大笑起來:“果然是天助我也!”沒想到,這一次,不僅尋回了星羅棋佈,還找到了最後一個天賜之女!
軒飛揚眼眸一閃,袖袋中一道白影閃過,這是楊採慧給他的底牌。
平王警醒,眨眼的功夫,已經退到三步之外。
他的速度很快,小白蛇卻緊隨而至,在他拿着星羅棋佈的手上咬了一口。
平王吃痛,手上的棋子掉落,細針般的光芒還沒散盡,一黑一白兩隻巨狼從裡面鑽了出來,叼起地上的棋子,仰頭吞進腹中,轉頭攻向平王。
眨眼的功夫,小白蛇像是褪去光澤,由墨玉變成猩紅的眼眸,只留下一層淺淺的緋色。無力的落在地上,遊進草叢,消失不見。
細小的如米粒般的牙齒,在平王手上留下一道漆黑的牙印。
那漆黑的牙印,彷彿濃的化不開的煙霧,漸漸向四周暈染。
“你們這羣畜生!”平王第一次變了臉色,他想把手上的毒逼出來。
這毒卻霸道的很,只是擴散的慢了些,還沒蔓延到整隻手掌,卻已經麻了半邊身子。
若是在平日,他根本就無懼大白小黑,只要動動心思,便能把它們碾壓致死。可惜,蛇毒入體,身體麻木。
對上大白小黑,雖然不至於落得下成,但也漸漸吃力起來。
眼前的情況,越是拖延,越對他不利!
心念一動,一隻雪白的白鶴,從視野的邊際,眨眼而至,背上平王,又迅速的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之中。
大白、小黑追了一段,沒有追上,轉身對付起散落的黑衣人,
平王一走,軒飛揚覺得身體一輕,禁錮在身體的屏障消失不見,他三兩步推開婚房的門。
看到裡面的情況,緊繃着的呼吸,漸漸找了節奏,嘴角忍不住翹起。
他就知道,他的丫頭不是這麼容易被人擺佈!
“樺樺!”軒飛揚雙手成喇叭狀,對着漆黑的夜晚嘶喊,這是最笨,也是此時最直接的辦法。
他的聲音沒有傳出去,便被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掩埋。
巨大的爆炸,火光沖天。
三道迷糊的身影,從火光中狼狽的奔跑而來。
軒少元還驚訝於那震撼的響動,一道身影,便從他身邊飛一般的奔了出去。
眼前的小人漸漸變的清晰,軒飛揚卻像是定住了腳,站在那裡不敢走近一步,生怕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表哥!”崔長安喚道。
聽到崔長安的稱呼,崔樺眼中的亮光漸漸泯滅,笑容也變得疏離。
軒飛揚卻顧不上,三兩步上前,緊緊抱住崔樺。
這短短一日的功夫,他彷彿過了一輩子,他再也不要她離開他的視線。
崔樺留戀着軒飛揚懷中的溫暖,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只覺的造物弄人,三世一生終於遇上的愛人,卻是自己的表哥。
跨不過的血緣,成了橫在他們之間的鴻溝。
崔樺深深的嗅了一口軒飛揚身上熟悉的味道,她要把他記在心頭,印刻在腦中。
看着相愛的兩人,崔長安和景麗對視一眼,無聲的笑了。崔長安擡起手,抹掉景麗臉上沾染的烏黑。
“有沒有受傷?”軒飛揚放開崔樺,仔細的檢查了一遍。
“我沒事!”崔樺搖頭,感激的看着景麗:“多虧了景麗,早早的跟我示警,讓我小心平王!燕麗華在玉容膏裡給我下藥,楊姑姑出來,反制與她。”
崔樺咬了咬脣:“楊姑姑親手殺了燕麗華!”
雖然楊姍姍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崔樺能感覺到她的內心,既是解脫,又有心傷。一時半會兒是轉不過彎來。
崔樺打起精神,感激的看着景麗:“要不是景麗在水源下了迷藥,我們也不能把平王收攏的士兵一網打盡!”
“還有,景麗提早一步,發現平王的陰謀,救了十三公主,要不然……”小暖可能等不及她救。
崔樺細數着景麗的功績。
“是嗎?”軒飛揚眉毛一挑。
景麗原本還被崔樺誇的不好意思,畢竟,這些事情也不是她一個人做的!
聽到軒飛揚的懷疑,眼睛立時一瞪,挑釁的看着軒飛揚,伸出胳膊攬住崔樺的肩膀,不服氣的道:“怎麼?難不成,你們以爲我真的會背棄我們的情誼?”
那小模樣,就差明說,若是敢惹姑奶奶生氣,我就不讓崔樺嫁給你!
真是女生外嚮!軒飛揚搖頭,緊緊握住崔樺的手,拉出景麗的禁錮,不容她掙開:“楊採慧說了,是齊無機最先發現端倪,給她示警,纔有以後的這些事情!”
頓了頓,軒飛揚解釋道:“景麗的母親是齊家後人,這一切估計也離不開平王的算計!原是想着能不能繼承軒家的血脈,打開星羅棋佈,不想景麗帶的卻是齊家血脈。”
“說起來,我們都要謝謝你!”軒飛揚鄭重的向經理躬身行禮。
景麗撇撇嘴,眼角瞥向崔長安:“誰要你謝!我可不是爲了你!”她至始至終,都是爲了他!
崔長安的出現,讓她的生命中,有了其他的意義。
崔長安伸手彈在景麗的額頭上:“下次不許這樣,我會擔心的!”
崔樺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可知,小哥還以爲你變心了,傷心了好久呢!”說完,崔樺怪聲怪氣的道:“說不定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你不信我?”景麗眉頭一皺,面上嗔怒,心裡卻甜絲絲的。
“你也不要怪小哥,戀愛中的人,最容易患得患失!”崔樺連忙解釋,到手的嫂子若是飛了,小哥不得跟她拼命!
景麗不由的紅了臉,爲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忙轉移話題:“哥,你怎麼進來了?平王那老傢伙可是狡詐的緊!”
患得患失?軒飛揚心念一動,還是把星羅棋佈的來歷解釋了一遍。
“這麼說來,長公主和開元帝沒血緣關係?”崔樺問出最關心的問題。
軒飛揚笑看着崔樺,“自然!”心中豁然:難不成,這就是長公主提過的,近親不能結婚!小丫頭一直在糾結這個?
結婚?軒飛揚心底發甜,看來小丫頭恨嫁了!
心結打開,崔樺忍不住感嘆:“怪不得,我一直覺得大白小黑不一般。原來,它們是外婆的空間獸,一直放養在大青山!”
不得不說,讓她遇上,就是緣分!
“我說你們是不是放鬆的太早了?”軒少元忍不住打斷:“平王可是還沒抓住呢!”
軒少元?崔樺渾身緊繃起來。
軒少元眼神一黯,她怕他。
軒飛揚輕輕拍着崔樺,低聲道:“若不是三叔,我也來不了!”
“可是……”崔樺還是不信任軒少元,但是她識趣的閉上嘴巴,她相信的是軒飛揚。
“這空間是平王的,等平王傷勢一好,我們誰都走不了!”
“他受傷了?”崔樺忍不住道。
“被楊採慧的小白蛇咬了一口!”軒飛揚眼中盈滿笑意:“這可是楊採慧這麼多年專門研究出來對付他的!此時,他還不知道,龜縮在空間的哪個地方療傷呢!”
“你怎麼知道?”
“要不然,你以爲,她爲何會把空間獸交給我們?”
崔樺抿抿嘴,她發現,她的智商又不夠用了!
不過,智商不夠,咱們實力補!
崔樺看向景麗:“咱們怎麼出去?”
“那自然要問他!”景麗看向軒少元。
軒少元拿出一個匕首在手腕上劃開長長的一道口子,鮮紅的血液滴落,在地上發出細針般的紅光,紅光劃開空間,出現一個橢圓的空間門,空間門內外顯然是兩個世界。
崔樺驚訝的睜大眼睛:“誰說,現在就要的?”
軒少元:這丫頭絕對是故意的!
他已經有了失血過多的眩暈感,心念一動,橢圓的門,立時消失。
“侄媳婦,你到底想怎樣?”軒少元忍不住低吼:“這是平王的空間,他在這裡療傷事半功倍,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他的血也支持不了多久。
心念一動,崔樺從空間裡拿出幾個拳頭大的子彈頭樣的東西,交到幾人手中。
“你爲何能打開空間?”景麗好奇:“空間內的空間,不是會被壓制嗎?”
都是患難的交情,崔樺也不隱瞞,傲嬌的道:“我有兩個空間,空間內套空間!壓制了一個,還有另一個!”
軒少元一愣,忽然笑了起來,心中豁然,一切皆爲天意!
崔樺就是平王的天敵!
人多好辦事!
不一會兒,便在空間四處放好。
崔長安還把白明遠背了出來。
軒少元再次打開空間,幾人魚貫而出,視野的邊際已經出現一道白色的身影。
“你們趕緊走!我攔住他!”軒少元有些激動,空間門,也變得極不穩定。
“三叔!一起走!”軒飛揚抓住軒少元的胳膊,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不管軒少元是不是平王的兒子,都是他的三叔!
真是看不慣這種,你不走,我不走的戲碼!
崔樺伸手,與軒飛揚合夥把軒少元抓出來。
平王已經出現在近前,崔樺抿嘴一笑,手腕一握,強力的火舌瞬間暴起,將平王捲入其中。
隨着空間門的消失,震動戛然而止。
幾人對視一眼,頹然的倒在地上,看着蔚藍的天空,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
同年,崔不破揮軍南下,一統天下。
同年年底,崔家大兒子迎娶女官秀和。
次年,開元帝讓位太子,改年號,宣和,封理郡王爲太子。
宣和元年六月,景麗郡主下嫁蕭乾嫡孫,崔不破次子。
宣和元年八月,太子大婚,娶崔家嫡女,自此崔家一門風光無二。
宣和元年九月,太子妃回門,崔將軍帶着妻子幼兒掛印而去。
宣和五年,宣和帝讓位太子,屬於他們的時代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