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及時通知地府,也沒有告訴地府她的行動,更沒有跟地府打招呼,爲的就是她想親自抓住渾濁,她想聽它解釋,更多的是想見到秦瀧,聽秦瀧的解釋。
歲間還在浴形池裡泡着,她的手臂在生魂草的修復下很快便修復了,如今她身體機能修復得比過去快了不止十倍,對於疼痛也感知少了許多,只是這心裡的鈍痛每一刻都在折磨着她。
她一直以爲的善,一直以爲是好的人。
到最後她被欺騙被背叛,她的世界一夕之間全空了,除了父母她還有什麼?她什麼都沒有。
凌晨三點,歲間醒了,她從家裡偷了些飯菜出來,蹲坐在地上,喂歲間吃,歲間被扯出來的腸子已經縮回體內,在自動癒合,胸口的洞也在慢慢地修復中,但他畢竟是人類,疼痛讓他吃不下飯,她只能嚼碎了生魂草跟着飯一塊喂入他的口中。
他迷迷糊糊間,擡眼看她,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這期間,他的手機響過兩次,全是一個奇怪的號碼,她不敢幫他接,就發了條信息回去。
說歲間安好。
卻沒有看到乾坤鏡發出的微弱的光芒。
那頭,歲間的師傅,地府的錘鍊官,盯着乾坤鏡裡徒兒的情況,嘆口氣道,“真是造孽啊,當初就是不聽我的話,非要去幫她算命,這下好了,連自己都搭上了。”
凌晨五點,歲間醒了,他的身子全然修復好了,一睜眼便看到蕭半離手搭在浴形池邊,沉沉地睡去。
他有些癡迷地看着她的睡顏,半響後,緩緩伸出手,揉了她的髮絲一把,柔順的髮絲順着他的指縫滑落。
他微微一笑,後站起身,跨出浴形池,將她的身子挪正,找了件外套給她披上。
剛披上,蕭半離就醒了,一擡眼看到歲間那白的頭髮,立即清醒,“你好點了嗎?”
歲間笑道,“自然是好了,這生魂草是什麼東西,寶物呢,那隻魔就是全靠這些草活起來。”
“嗯。”她起身,把外套還給歲間,說道,“回家吧,家裡好睡一點,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歲間點頭,抹了下額頭的汗,她扶着他出了閣樓。
回到家裡之後,父母還沒起來,她跟歲間躡手躡腳地朝房間裡去,兩個人對視笑了一下,進了房間,她躺在牀上,便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中午了。
她下牀後,翻開手機看到有一個未接電話,是《陰間鬼走》的製片人打來的。
她頓了頓,強忍着心裡的難受,撥通了這個電話,打了回去。
那頭接電話也很快,製片人熊老師道,“半離,這劇……我們還是打算繼續拍,本以爲你也……發生意外了,沒想到昨天我給厲東打電話,厲東說你沒事,所以……我們懇請你回來繼續拍這個劇。”
眼眶猛地涌上淚水,本來一切都好好的不是,她甚至還做了女主角,接拍電影,跟楊簡一起。
仕途一片光明。
她咬着下脣,應道,“好,我接。”
熊老師心裡一喜道,“那我們這幾天就安排安排,我也聯繫上楊簡了,他說你願意拍,他也會點頭的。”
“嗯。”她小聲地應道,又問道,“你聯繫上楊簡了?他不是……”
“前幾天是聯繫不上,但昨天晚上我試着打他電話,沒想到他接了,他說他前幾天回老家了,家裡出了些事情,但沒想到這邊會發生這麼大的事情。”熊老師嘆口氣道。
“嗯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熊老師。”
“不用謝,合作愉快,那我掛了。”
“好。”
掛了電話,她便出門,歲間又是那麼巧也剛好出門,一看到她就問,“你打算還拍戲?不找那隻魔了?”
她搖頭,說道,“兩樣一起進行,你想想,它還沒有集齊殘魄,是不是該集齊了才能得到屍身?”
歲間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對啊,那麼它勢必得想辦法集齊剩餘的魂魄,到時只要它有動靜,你就可以找得到它。”
她點頭笑道,“正是如此,而且,我現在可以號令孤魂野鬼,一旦它出現在哪裡,我便能收到消息,即刻趕去便可,在此之前,我希望盡我微薄之力,讓……瑞星再次開起來。”
語氣到了後來,有些黯然,歲間拍拍她的肩膀道,“嗯,你的想法是對的,畢竟……你是人類,你有心有愛有責任,好吧,我會盡我所能地幫助你的。”
她朝他一笑,道,“去吃飯吧。”
他嗯了一聲。
吃過午飯,她便給楊簡打電話,電話響了好一會,那頭便接起來,即使只是簡單的一個喂,足以讓她的淚水狂流。
她緊緊地揣着手機,抽咽着。
那頭聽到她的哭聲,沉默着,她聽着他的呼吸聲,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衝動,指使着她要見到他。
她想起了太多人,太多事,可是這些畫面裡的人都死了,唯獨剩下楊簡了。
她咽哽道,“你等我,我現在去找你。”
“好。”
隨後她快速地套上外套,拉開房門就出去,歲間見狀急忙跟上,他問道,“你要去哪裡?”
她轉頭道,“我去見一個故人,你別跟來了。”
“那要是你有危險怎麼辦?”歲間衝到門口,問着那個已經攔了的士的女人,蕭半離轉頭道,“我要有事就給你打電話。”
說着她頭也不回地坐進車裡,報了楊簡的地址,他的那個地址是她從蕭笑那裡得知的。
當時也不知道怎麼就記住了。
下了的士,她便走進小區,在門口被攔住了,她報了楊簡的手機號,這邊才放她進去了。
這片小區是整個四水市最貴的樓盤,楊簡住在這裡安全低調也不會有記者會來偷拍。
門從裡頭打開。
她看到穿着白色襯衫黑色褲子的楊簡,那一刻,整個人幾乎崩潰,她衝上去一把抱住他。
他斂着眉頭,身子有一瞬間僵硬,感到肩膀上的溼意,他才緩緩收攏手臂,將她圈住。
被他樓抱住,她的淚水流得更兇,她語調不成地說道,“楊簡,她們死了,她們都死了,我真的太害怕了,明明就一天的時間卻全部都變了樣。”
如果不是她所發生的太驚世駭俗,她都想把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告訴他,告訴他,她是怎麼度過來的,她的過去,她以後會怎樣,她的臉……已經不再是臉了,而是一張面具而已。
可是她怎麼敢說,她壓根就不敢開口。
她伏在他肩膀上,哭了很久很久,手緊緊地抱着他,抱得那樣緊,像是要將他融入她的身體裡。
楊簡半抱半拖着她,來到沙發上,他盤腿坐着,讓她坐在他的腿上。
等她哭完了,他才把她推開,問道,“哭夠了?”
她臉色一紅,抽了一堆的紙巾在手裡,擦着眼睛,委屈地點頭,“嗯。”
“哭夠了,就離我遠點,別動不動就吃我豆腐。”他斂着眉頭說道,這句話卻令她破涕而笑。
她貪婪地看着他,看着他還活着,他依然膚白勝雪,他沒有變黑,沒有跟蕭笑她們一樣,以那樣的狀況死了。
“有什麼好笑的?”他瞪了她一眼。
她繼而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角溢出淚水,眼眸裡全是他的樣子,她想,她愛上這個男人了。
下一秒她笑不出來了,因爲她的嘴脣被堵住了,那張近在眼前的臉,薄脣的涼味,讓她一顫。
她下巴被捏住,他的薄脣退開,他近在眼前,語氣戚然,“別笑了,蕭半離。”
這又哭又笑的。
她伸出手,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楊簡,你知道嗎,我真的怕你也跟她們一樣死了,我太害怕了。”
“我沒死。”他應道。
“嗯,太好了。”她又收緊了手臂,身子緊靠着他,聽着從他胸膛發出的心跳,多麼美麗的旋律。
楊簡眯着眼,沒有說話。
屋裡陡然升起一抹暖意。
她問楊簡,“你去看過蕭笑她們沒有?”
楊簡搖頭,“我剛從老家回來,還沒來得及出門。”
“那我們一起去看她們吧?她們……應該都下葬了吧。”她也有些不確定,瑞星如今已經被封了,她幾乎成了一個沒有爹媽的孩子,想必楊簡也是如此的,畢竟他的事業正如日中天。
“葬了,你是要今天去嗎?”他擺弄着手機,問道。
“嗯,你能陪我去嗎?”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嗯。”他略微點頭。
她歡喜地又撲了上去,他下意識地伸手想抱她,結果也不知想到什麼,手就垂下了,任由她撲上來,一躲,她整個人跌在沙發上,擡眼哀怨地看着他,“你躲什麼?”
他眯起眼,居高臨下道,“不躲讓你吃豆腐啊?”
“哼。”她哼了一聲問道,“你還繼續拍《陰間鬼走》?”
“嗯。”他將她拉起來,讓她坐直,給她倒了杯水,後看着她道,“你去整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