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4章 比女人還孱弱的倭寇
“殺進去!”
佐佐千木刀指杭州城,“血洗杭州城!”
倭寇們雙眸泛紅,這是他們從未見過的繁華城市。
哪怕是在昏暗的夜色中,可杭州城內的一切……眼前寬敞而筆直的街道,兩側的屋宇,一眼看不到頭的民居……
無不彰顯着這座城市的繁華。
倭國此刻正在混戰中,羣雄逐鹿。
那殘破的城池,神色倉促的人們,不時出現的軍隊……
整個倭國都在躁動和兵荒馬亂之中,杭州城卻在享受着太平歲月。
憑什麼?
骨子裡的獸性在此刻被激發。
倭寇們嚎叫着,恍若獸類。他們熱血沸騰,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毀滅眼前的這一切。
要麼爲我所有,要麼就毀滅它!
一如多年後他們乾的那樣。
“殺!”
林夕伴隨着喊殺聲到了蔣慶之駐地,他看到大門外跪着一人,問:“是誰?”
隨從走到前方回顧,回來低聲道:“是毛指揮使。”
毛順昌回頭,哀求道:“求巡撫看在往日下官恭謹的份上,爲下官在伯爺那裡緩頰。”
林夕走過去,冷冷的道:“當初周望插手水師,本官曾與你商議,我二人聯手何懼之有?你卻寧可坐視水師一步步淪爲爛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巡撫!”
毛順昌絕望道:“那是嚴黨吶!下官……”
“你想明哲保身本官不怪你,可職責之內的事兒你也能置之不理,瀆職!”林夕指着北城,“若非你瀆職,倭寇何至於能進城?”
“若非你瀆職……”林夕忍住一腳踹倒毛順昌的衝動,轉身進去,“伯爺可在?”
“在!”
林夕剛進去,周望就來了。
“藩臺,藩臺!”毛順昌就如同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的膝行過去,“藩臺,往日下官對你可是百依百順,言聽計從……求藩臺救我!”
什麼百依百順,言聽計從……這用詞都亂的一塌糊塗。
周望止步,彷彿是看野狗般的看了他一眼,拔腳進去,“長威伯可在?”
“在!”波爾點頭,周望進去,只見後面數百軍士靜靜的站在院子中。
他們的手中拿着的……那是火槍吧?
周望匆忙看了一眼,便跟着一個軍士去了大堂。
一個護衛問波爾,“爲何許他進去?”
在護衛看來,周望既然是死對頭,那就把他撇在一邊。事後尋機弄些責任丟給他完事兒。
“伯爺做事,歷來都是以理服人。”波爾一本正經的道,見護衛撇嘴,便說:“在家中如何玩笑都好,這是杭州。”
護衛心中一凜,波爾說:“伯爺如今仇敵遍天下,咱們在外的言行要謹慎些,免得授人以柄。”
“嘖!你這比我都更像是大明人。話說佛朗機人都是這般聰慧的嗎?”
在輿論中,佛朗機就是一羣茹毛飲血的野人,渾身還特麼臭烘烘的,隔着老遠就令人作嘔。
波爾嘆道:“你若是從幾歲開始就在里斯本的街頭爲了一塊餅和野狗野貓,和那些乞丐爭鬥,長大後爲了活命,在海上與風浪,與人心搏擊……那你也能如我這般。”
護衛搖頭,“海上很亂?”
“不是很亂,而是……就如同伯爺所說的叢林。在海上,你必須擁有狗的嗅覺,山貓般的矯健身手,猛虎般的兇悍……否則你不是死於風浪中,便是死於某次內部火併。”
“艹!這般說來,這開海也不是好事!”
“那是里斯本,是西方。”
“難道不同?”
“在那裡,沒有禮儀,沒有道德,從國君到乞丐,都以劫掠,都以殺戮爲榮,都以利益爲唯一目標。”
“禮義廉恥呢?”
“他們眼中沒有這玩意兒。”
波爾活動了一下脖頸,“到了大明後,你可知我是何感受?孃的!我覺着自己從一個獸類橫行的叢林,來到了仙境。這裡的人彬彬有禮,客氣中讓你覺着有距離,不遠不近,讓人倍感舒適。”
新安巷若是誰家有事兒,街坊們都會伸出援手。伯府也是如此,李恬聞訊後,便會令人去幫襯一把。
但這幫襯很有分寸,絕不是大包大攬。
比如說街坊們送十錢,那麼伯府最多送三十錢。
多一些,但不至於多到離譜。不是給不起,也不是吝嗇,波爾覺得這是伯府放下身段,表示和街坊們並無高下之分的意思。
“在里斯本,尊卑分明。”波爾說。
“你往日時常唸叨有朝一日要衣錦還鄉,如今可還有這等念頭?”
“有。不過……伯爺說想去西邊看看,我會作爲隨從前去。希望到時候隨行的是一眼看不到頭的艦隊。”
護衛看了他一眼,火光中,波爾的眸子很亮。
當初他來到伯府時,姿態卑微,眼中死寂沉沉。
此刻,那雙眸子裡彷彿有無限生機在孕育着。
周望進了大堂,林夕正在說話。
“……北城那邊一旦被席捲,整個杭州城就會譁然。本官以爲,當馬上派出騎兵增援。”
“見過長威伯。”
周望拱手。
蔣慶之淡淡的道:“無需騎兵。”
“那……”林夕一怔,突然苦笑。
是了。
我還沒做出決斷。
上次蔣慶之讓他回去仔細想想,想想自己爲何爲官。
——是儒家重要,還是這個天下更重要。
林夕退到一邊,想到了當年束髮受教時先生的話。
——我輩當以天下爲己任!
天下!
林夕緩緩咀嚼着這個詞。
天下是什麼?
是萬民!
是疆域!
是土地河流,是高山大海,是每個人的溫飽……
是軍隊,是水師……
這一切融合成了這個天下。
是什麼在中間起了融合的作用?
道!
不!
是人心!
當人心聚攏在一起,每個人都能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兒,這個天下才能成爲天下。
人心一散,天下就亂。
當下難道不就是人心散亂嗎?
爲何散亂?
是新政攪亂了人心?
不!
原先的天下就已經處於危機之中。 新政的目的……
林夕捫心自問,新政好不好?
他有些茫然擡頭看着蔣慶之。
蔣慶之吸了口藥煙,彷彿在等着什麼。
他嘴角微微翹起,那種自信的味兒,讓林夕不禁嘆息。
陛下和蔣慶之爲何行新政?
不就是爲了聚攏人心嗎?
人心重新聚攏了,這個天下才能煥然一新。
那麼當下亂的是誰?
是士大夫,是……儒家。
他們爲何亂?
只因被新政割了肉。
該割嗎?
不該嗎?
林夕腦子裡兩個聲音在爭執着。
“差不多了吧?”唐順之問道。
蔣慶之點頭,“總得讓客人得意一番纔是。”
徐渭笑道:“就在那些倭寇得意洋洋之際,突然發現事兒不對,想來會很有趣。”
北城,倭寇們嘶吼着衝向前方。
“別管兩邊,往前衝,越快越好。”佐佐千木喊道。
他必須要儘快製造混亂,規模越大越好,否則一旦給蔣慶之反應過來的時間……
將領先前說了,城中有蔣慶之隨行的一千騎。那一千騎一旦出動,天神,騎兵對步卒,結果不言而喻。
他們狂奔而去,越往裡越繁華。
“差不多了!”佐佐千木喊道:“縱火,殺人!”
呼的一陣風吹過。
送來了鼓聲。
咚咚咚!
咚咚咚!
“什麼聲音?”有人問。
噗噗噗!
噗噗噗!
伴隨着鼓點,腳步聲轟然而來。
就如同浪潮。
最前方的倭寇擡頭看着前方。
一排排黑影整齊列陣,正伴着鼓點大步走來。
嘭嘭嘭!
腳步聲漸漸慷鏘。
“止步!”
鼓聲停。
那一排排黑影沉默着,在距離倭寇百步之外。
後面的倭寇被擋住了道,有人喊道:“爲何不前?”
佐佐千木在中間,左右都是人,他喊道:“爲何止步?”
前方死寂。
佐佐千木擠到了最前方,罵道:“混蛋!爲何……”
他的聲音在看到那些黑影后戛然而止。
“那是什麼?”身後的軍士問。
帶路的將領在顫慄。
他不由自主的想往後退,“那是……那是蔣慶之的虎賁左衛!”
“虎賁左衛?”
“舉槍!”
對面的黑影中有人呼喊。
唰!
前方一排舉起火槍。
“殺過去!”佐佐千木不知那是什麼,但本能驅使他往後縮。
“殺!”倭寇們再度衝了起來。
“齊射!”
砰砰砰砰砰砰!
剛提起速度的倭寇們彷彿遭遇了一堵牆。
最前方的倭寇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錘擊中,紛紛倒地。
與此同時,碼頭方向傳來了密集的轟鳴聲。
轟轟轟!
“是火器!”軍師回頭,“首領,是火器,蔣慶之早有準備!”
佐佐千木想到了王侍的管事曾說過,蔣慶之北征大捷靠的便是火器犀利。
佐佐千木捫心自問,若是自己的麾下遭遇了草原鐵騎,唯有逃命一途。
可蔣慶之卻能戰而勝之。
該退了嗎?
佐佐千木咬牙,“趁着他們點火……衝殺過去,近戰咱們無敵!”
近戰肉搏無敵,這是倭寇最後的倚仗。
倭寇們爆發出了最後的勇氣,在他們看來,百步距離算不得什麼,轉瞬及至。
只要雙方近身,明軍的火器連燒火棍都不如。
“殺!”
“砰砰砰砰砰砰!”
可火槍不過停了一瞬,接着再度轟鳴。
一排排倭寇在鉛彈的打擊下一頭栽倒。
“砰砰砰砰砰砰!”
火力延綿不絕。
前排的倭寇想逃,可後面的倭寇卻衝了上來,頂着他們往前衝。
“滾開!”
前方倭寇不管不顧的掉頭就跑,和後面的倭寇撞在了一起。
“這便是令南方束手無策,號稱無敵的倭寇?”
對面,陳堡唏噓道:“孃的!怎地比娘們還孱弱?”
“撤!撤!”
軍師面色慘白,“首領,這不是咱們能敵的,趕緊撤!”
佐佐千木哆嗦了一下,那些憧憬和幻想盡數化爲灰煙。
“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