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郡王一旦明白了齊玄輝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便趕緊阻止了齊玄輝的發問,不想再讓他費神。
這位郡王爺體貼的伏低身子,小聲在齊玄輝的耳邊言道:“咱們的太子哥哥這次可威風了一把,幾日前竟然率衆深夜奪宮,被孟大將軍,威遠將軍,九門督使連咱家六哥一起識破。”
“平息兵變並救下父皇,太子殿下對父皇到還有點人心,只是給灌了盞迷?魂湯,倒是沒有下狠手弒父,大約是想着先軟禁奪權,緊接着再來個禪讓的把戲。”
“誰知道卻是黃雀捕蟬,螳螂在後,反把自己給搭進去了,他現在被囚禁在東宮,等着父皇緩過勁來,纔好下旨懲處。”
“咱家父皇這次可真是有些淒涼,受了驚嚇不說,最主要是被自己最看好的兒子給背叛,說個不好聽的話,這任誰造反,太子殿下他也不應該走這條路啊,真是......”
“唉,你想想......反正父皇他現在的情形很不好,老是吐血,藥喝了也吐,太醫說都是因爲上次他老人家吐血之後,就沒好好調養,這緊接着又來了一遭,算是新舊病一起發作。”
“再來,就是父皇他的心病,你說說,這算不算是自己爲難自己?可是就算這樣,又有什麼用呢?難不成他病的死去活來,就能當太子殿下的錯沒有發生過麼?”
說到這裡,睿郡王猛地一拍大腿。揚聲喚道:“黃明,你趕緊的,使人去給敬妃娘娘還有晉王爺傳話,就說我十三弟醒了,讓他們倆好歹能鬆口氣。”
看着黃明一溜煙的跑出去傳話了,他這才又低頭解釋道:“母妃和六哥都在寢宮守着,宮裡除了你我,還有被關起來的那幾位,都是沒日沒夜的在寢宮外守着呢。”
“你是沒看那場面,哼。一個二個的都很不得將‘我是最孝順的兒子’寫在臉上。真真可笑,沒地叫人噁心。”
睿郡王滿臉看不上的模樣,這位大約也是憋得很了,現在看着齊玄輝一睜眼。首先壓在心裡的大石挪開。整個人都不知道輕鬆了不知多少。
接着就不自覺的囉囉嗦嗦個沒完沒了。恨不得將這十幾日裡發生的事情,世事無鉅細的全說給齊玄輝知道。
聽的剛醒來沒多久的新任良郡王,忍不住的在心裡暗暗苦笑。“看起來不管世事變化有多大,終於還是逃不過這一步。”
“只不過今世卻和前世又有不同,前世裡是誠郡王見自己在最後被太子殿下拋棄,成了替罪羊,只剩下死路一條,便咬牙狠心的從宗人廟逃了出來,將劍架在太子殿下的脖子上,脅迫太子奪宮。”
“而今世裡聽着,乃是太子殿下主動出擊,誠郡王卻一直乖乖的呆在宗人廟,連個面都沒露,雖然過程大爲不一樣,但總算是殊途同歸,自家六哥這皇位,算是坐定了。”
齊玄輝從來都是隻看結果,不問過程的人。
而且只要稍微的動動腦子,就明白定是因爲自己傷的太重,生死未卜,大大的刺激了自家六哥,那位最是個護短的性子,又遇上了這般千載難逢,先機在手的機會,還能不豁出去的跟那兩位死磕?
兩世都能登上帝位之人,那腦子可不是一般的好使。
說個難聽話,齊玄輝前世裡夠厲害,夠囂張吧?
當初那可是連睿王爺,皇帝的親弟弟都不放眼裡,成天見的別苗頭,處處都要整一個高下,可是最終,還不是死的不明不白?輸給了文華帝?
太子和誠郡王這所謂的強強聯手,對於發威的晉王爺來說,也不是一盤菜,還是一盤吃的極爲爽快的大菜!
其實齊玄輝卻是忽略了一件事情,今世晉王爺所有的舉動都快了大約一年多的功夫,若說前世裡晉王爺登上寶座,要歸功於準備功夫做的足。
那麼今世裡晉王爺能這麼快的成功,卻和鳳峻山的這場刺殺脫不了關係。
此次逼得太子奪宮,不但是好幾家人聯手的結果,更有他早早在太子殿下埋下的那一枚暗棋,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兩下里都撞到了一起,不贏個利索,那才叫奇了怪了。
所以自古都愛說一句‘禍福相依’,這話可真不是亂說的,事實又一次驗證了,此話乃是真理無疑。
敬妃和晉王爺母子倆一得了齊玄輝清醒的消息,馬上就跟相關人等交代了因果,匆匆的趕回祥亥宮。
敬妃娘娘抱着從鬼門關裡逃了條命出來兒子,哭的是肝腸寸斷,鬢亂釵散,好不難過。
齊玄輝這個錚錚鐵骨,男人中的男人,望着自家母妃藏不住的白髮,憔悴的老了五六歲的容顏,聽着她哭的哀泣的聲音,感受着這個女人情真意切的母愛。
心中真的是又慰籍又感慨,說是百感交集也不爲過,前世裡僅存的那一點隔閡,也算是敲碎了無痕,禁不住的落了淚,激動的身子都有點抖。
“母妃,母妃。”晉王爺眼明心細,馬上發現齊玄輝的不對勁,趕緊就喊自家親孃住聲,“您快別哭了,十三他經不住,您再哭,他就要暈過去了,他纔剛醒,您緩着點來,緩着點來......”
敬妃娘娘被親兒子一句話唬得住了聲,隨手用帕子拭了淚,趕緊放生喊胡太醫的徒弟,王琦過來給齊玄輝診脈,得知不要緊,母子三人這才交換了一個‘還好’的眼神,齊齊的鬆了口氣。
晉王爺和睿郡王好說歹說,口水都要說幹了,纔算勸得自家親孃去偏殿歪上一會,養養神,現在的局勢緊迫,在聖上的寢殿外侍疾,想睡覺那是不可能的,能偷空眯一會就不錯了。
這會到還真是個藉機休息的好時候,敬妃娘娘拉着齊玄輝的手,摩挲了半天,瞧着兒子依舊蒼白的臉,心疼的不得了,那真是含着淚看了又看,良久才依依不捨的去了偏殿歇息。
晉王爺看着自家母妃出了殿門,這才坐在榻邊歇歇腿,隨手幫着自家弟弟掖了掖被角。
他此刻的面容疲憊,滿臉的鬍子拉碴,雙眼更是熬得通紅,整個人生生老了好幾歲,讓人壓根和以前翩翩儒雅的晉王爺對不上號。
他看了齊玄輝好一會,才欣慰的嘆道:“醒來就好,六哥保證,這是你第一次遇險,也會是最後一次,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敢動你和小九的念頭,爲兄會用一切力量來保護你們的。”
“誰要是再敢打你們倆的主意,或是想要拿你們那幾個小侄子,侄女來讓我傷心,我必要將其全家處死,再誅其九族,倒要看看還有誰不怕死的往上撞!”
齊玄輝傷得重,人貌似也變得脆弱,更加的感性。
他聽完晉王爺這番話,非但沒有暗自驚訝晉王爺的氣勢恢宏,已經頗具捨我其誰的君王架勢,反倒是忍不住又落淚了,覺得自家六哥對自己是真心真意的好。
睿郡王拿着帕子輕輕給自家弟弟擦了淚,忍不住埋怨道:“六哥剛還勸母妃來着,現今自己又忍不住來撩撥,咱家十三現在脆着呢,經不住啊,您可就少說幾句吧。”
晉王爺一把搶過帕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隨意的在自己臉上糊弄了兩把擦了淚,又重重的擲回睿郡王懷裡,“去,給我倒杯茶,端碟點心,今兒個站了大半天了,水米不粘牙,真是累的夠嗆。”
睿郡王哪敢不聽話?顛顛的爬下牀,親自出去置辦。
齊玄輝趕緊抓住機會,用眼神示意晉王爺低頭,在晉王爺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晉王爺聽完不禁愣了下,眨了眨眼睛,用狐疑不已的眼神去看齊玄輝,卻見自家弟弟,很是肯定的點了點頭,眼神簡直可以說是堅定不移了。
他在心裡斟酌了好一會,才點頭道:“爲兄知道了,心裡有數,你現在先不要操心這些,先養傷,養傷最重要。”說到這裡,他好像突然有點窩火,覺得很有點恨鐵不成鋼,不禁又板着臉斥道:“沒出息的臭小子!就你這病歪歪的樣子,誰家小姐能嫁給你?剛睜眼就想這些有的沒得,真是......”
不得不說,晉王爺雖然心裡怪齊玄輝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一睜眼,別的都不管,先在自己跟前報備這些小兒女的瑣碎事情。
但是也不可否認,這樣單純執着,敢於承擔責任的齊玄輝,讓他放心了好些,安心了太多。
說到底,這倆位,哪一位,他終究都不是一般人!
齊玄輝看着晉王爺神色明顯輕鬆了很多,心情彷彿也好了不少,知道自己想要達到的效果,已經達成,於是費力的扯了扯嘴角,慷慨的給自家六哥送上一個微笑。
這輩子的他可沒被鬼迷了心竅,他不想作死,不想奪權,不想造反,更沒有想着,要在大秦的版圖上轟轟烈烈的瘋狂一把。
既然心裡已經沒了這些個要不得的念頭,那自然是要給往後的幾十年把路鋪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