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崔長健能和崔婉清一起出門,雖說是去給曹氏上墳,但起碼也是一個好的開始麼,說明除了他的嫡親妹妹們,他總算又願意再嘗試着接受他人了。
崔老夫人笑眯眯的握着崔婉清的小手,不無感慨的嘆道:“別看你三哥,做什麼都拔尖出梢,不但是從來沒給咱們家丟過人,還總是爲咱們崔家爭光,可其實他過的大不不易。”
“說個做婆婆不該說的話,你們這位繼母,也是太不教化了,對待自家的孩子,居然像是對待仇人一般,真真不知道她那腦子裡都想的什麼。”
“你三哥打小就受她轄制,等大了些搬去外院,這纔算是擺脫了她,可他是個再驕傲不過的性子,這心裡怕是不能忘記當初受的罪呢。”
曹老夫人看着崔婉清也沾染上感傷的稚嫩臉龐,不由得想起了早逝的曹雲岫,這個自己親選的兒媳婦,最是大度不過的,從來就沒有苛待過繼子繼女。
她不由得悲從心起,連說話的聲調,都有些變了,“唉,當初要是你娘還在,你們又怎麼會過成這樣?‘
崔晚清一聽自家祖母說,崔二夫人對待孩子,像是對待仇人,心肝都禁不住的顫了顫,“可不就是對待仇人呢麼?”
想到崔二夫人藏着這麼陰暗又不爲人知的心思,這麼多年都隱藏的這麼好。
自己上輩子一個小小的庶女。稀裡糊塗的就跟她做對了成十年,最後只被她送了人,貌似還算是輕的呢。
保不齊人家還會理所應當的認爲。是送自己去良王府享享福去了!
“原來都是可憐人,誰又能比誰強了?”崔婉清心中暗歎,也難怪崔長健對誰都戒心深重。
她打起精神,笑着對自家祖母勸慰道:“祖母就不要擔心三哥了,等大姐入宮之後,清兒自然會替她關照三哥,他的若行院孫女兒定會經常去轉轉。但凡看見那個丫鬟媽媽不應心,就來回了您知曉。”
“您呀。就只管安心吧。”
崔老夫人被她逗得大爲開懷,笑個不停,晚上毫不意外的,又留了崔婉清一道用了晚飯。這纔算是罷了。
從正屋出來,崔婉清便直接回到了自己屋裡,見屋裡只有酈哥一個人,不禁奇道:“咦,往常這屋裡可是人多的很呢,怎麼今兒個就你一個?”
酈哥呡着嘴,文文靜靜的彎了彎嘴角,屈膝回話道:“婢子回小姐的話,方媽媽和曾媽媽帶着玉蘭姐姐。鶯巧姐姐她們,在小廳裡給咱家夫人折金銀元寶呢。”
“婢子手笨,總是疊不好。方媽媽嫌棄婢子糟踐東西,就打發婢子來屋裡侯您回來,也省的您沒個人問詢不是?”
崔婉清少見酈哥這般的正經,忍不住笑道:“哎呦,這是誰給你教的規矩?這禮行的穩,說話也文靜了。居然還似模似樣的呢。”
被她這一誇讚,酈哥一對水靈靈的大眼裡。閃動着喜悅的光芒,“是方媽媽教的,她說婢子們年紀也不算小了,該學的規矩都要學起來,要不然一輩子也別想侍奉您出門子去。”
“您是知道的,婢子最是想出去開開眼,哪裡還敢不上心啊?小姐,您放心,婢子一定認真的學,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陪着您出門了。”
崔婉清笑着點了點頭,這丫鬟學規矩,那是必須的,自己寵她,不讓她學,那纔是害了她呢。
“走,咱們過小廳去,給孃親折元寶,怎麼能少了我這個親女兒?”崔婉清對着酈哥招了招手,主僕倆親親密密的去尋方媽媽她們。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小廳,只見裝元寶的竹籃,已經滿了三個,還有三個需要裝滿,這金銀各三籃,寓意金山(三)銀山(山)。
別看失去上墳,可這該遵守的規矩,一樣都不能少,要不然就是對逝者不敬,好在她們跟前有個年長,見識多的曾媽媽,在崔家也經過無數次這些事情了,對這些門道可以說是瞭如指掌,倒是安排的井井有條。
看見崔婉清進門,諸人都起身給主子請安,崔婉清伸手虛扶,“都起來吧,我也過來給孃親儘儘孝心,大家一起做,也能快些。”
方媽媽欣慰的點點頭,趕緊親自給崔婉清讓了地方,“小姐,來,坐這裡,這裡離案几近,您也省力些。”
崔婉清前世裡沒少疊這玩意,皇家的兒媳婦,年年祭皇陵都要親手疊金銀元寶,以表孝心。
人家別家去的,都是正妃,只有自己是個側妃,不被壓榨欺負才算怪了,因此她這會也不用人指點,疊的又麻利,又漂亮。
方媽媽先是覺得好不自豪,轉瞬又覺的傷心,要不是疊慣了,怎麼會這般熟練?再想想崔婉清手上的那些傷痕!
方媽媽真恨不得,先將崔二夫人的雙手給砍下來,看看她還欺負小孩子不?
疊完元寶,曾媽媽和方媽媽兩人,又仔細的把明天要帶去墳上的東西都點了個清楚。
雖說崔長健說了不讓準備,可是,這去看的可是自家親孃,崔婉清這個親生女兒,什麼都不準備,兩手空空的就上了路,怕是要被人家笑個半死。
除了香蠟紙錢,金銀元寶,方媽媽還和曾媽媽裁製了好些套紙衣,有的還鑲嵌着皮毛,打眼一瞧,幾乎跟真的一樣,就是小的很。
還有祭奠要用的糕點,除了準備好現成的,崔婉清還想明日起個大早,親手來做上四樣,給孃親儘儘孝心纔是。
總之,什麼是做女兒的該爲孃親做的,她是一點都不想落下,而且還做的是興致勃勃。
明日必定是要起個大早的,崔婉清晚上也沒有看書,做繡活,早早的就睡了,養精蓄銳,準備應對明日之事。
第二天,天還黑着,崔家九小姐就起了牀,洗漱之後,就帶着玉蘭和鶯巧去了小廚房,在裡頭前前後後的,忙乎了將近小一個時辰。
在諸位媽媽的盡心幫助下,總算是做出來了四樣花色樣式味道,都是沒得挑的新鮮點心。
照樣還是兩甜兩鹹,兩甜是芙蓉奶香千層酥,玫瑰蜂蜜紅豆小角糉,兩鹹是蟹黃包和鮮蝦水晶鍋貼。
再加上菊花百合蓮子粥,這就算是齊活了。
至於爲什麼不是端午,卻做了玫瑰蜂蜜紅豆小角糉,這卻是因着曹雲岫以前最愛吃這個,方媽媽以前提過,崔婉清就記在心裡了。
昨晚上就一句喊人做好了準備,今早上調餡料,包好,煮熟也是成了,想必曹雲岫見到肯定會喜歡的。
她今日不管那一樣都做得多,自己也是一邊看着媽媽們做,一邊端個小玉碟子,趁機填飽肚子,等這幾樣點心做完了,崔婉清也算是吃好了。
她讓人將崔老夫人的那一份,熱在竈上,等崔老夫人起身了,再送過去。
自己親手用象牙包銀筷子,給自家孃親裝了一攢盒,又讓酈哥給崔長健包了一攢盒,外面用珊瑚絨布層層包着,這會就送了出去。
剩下的便讓喬媽媽分一分,給大房,二房,三房,還有孔先生那裡,都送去些,既然有動靜,那就不妨讓大家都知道,也省的她們背地裡瞎猜的功夫了。
崔婉清回房沐浴更衣,在丫鬟們的伺候下,穿了昨晚上選好的素白暗花雲錦夾襖,同色無花八幅羅裙,腳上也換了月白色的素面繡鞋。
彎月鬢上只簪了只白玉水晶流蘇釵,並一枝素白宮制綃紗絹花。
待披上月白色凌雲花紋斗篷,攬鏡一照,只見鏡中人兒,一身色素白,反倒更顯得楚楚動人,柔弱可憐。
到了二門,崔長健早就等在那裡,笑道:“九妹妹好手藝,今天三哥倒跟着雲姨沾了光了,好妹子,有你這門手藝,咱兄妹倆合夥開個點心鋪子,那還不大把大把的撈錢啊?”
崔婉清好笑的搖了搖頭,嘆道:“我的好三哥,虧你長了一副謫仙的樣貌,卻偏偏骨子裡流着咱們崔家人的血,就愛鑽營這些個,你想開你儘管開,別的不說,點心方子你九妹妹多呢。”
“九小姐,這是咱家二老爺讓我給您送來的,本來二老爺還讓老奴陪着您一起往西山去,可是三公子說有他陪着,讓老奴在家歇歇腿。”
“既然如此,老奴也就不跟着您們二位去了,還請二位主子在路上多加小心,這是崔簡,讓他跟着您們跑個腿,問個話的伺候着吧。”
說話的是崔家西府的外院大管家,崔廣奎,他手上端着一個紅木盤子,盤子上蓋着紅布,也瞧不見裡面的物件究竟是何物。
崔婉清笑着屈膝謝道:“女兒謝過父親的心意,也謝謝奎管家的關照,就讓崔簡跟着三哥,聽三哥調用吧,玉蘭姐姐,快將父親的心意接過。”
玉蘭從她身側上前去接,在兩人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崔婉清快速的側臉小聲叮囑了句:“小心。”
玉蘭聞言心中一震,接托盤的時候,不由得是心裡吃力,手上更吃力,就連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