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不準悔棋。”
子路彷彿看穿了自家師兄的心思,一子落下,斷了他的大龍之後這纔將話題轉了開。“你覺得,那楚歌如何?”
知道自己再無翻盤可能,簡墨也不再糾結於棋藝之事,這才面無表情地說道:“大才。”
子路輕皺着眉頭,卻沒有反駁師兄的觀點。西陵人都是知道的,這第二子雖是七人中最爲強大的那個,性情也是驕傲到了天上去,但在這位大師兄面前卻是無比恭敬的。
“這椿小事自然是不用麻煩師尊,聖人的態度也很明確,可他有本事自己留下來,你又何必糾結於此?況且,我並不認爲師弟你殺得了他。”
“剷除異端本就是我教會之人的職責,那個言論雖不是以學術發表,但作爲書山的甲上考生來說,已經很能說明問題。當然……我昨夜送給他的那首詩,只是想警告一下他而已。”
“或者說,師弟,你是想警告書山。”簡墨看着當年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牙牙學語的小屁孩如今已然成爲了人類未來的頂樑支柱,不免一陣感慨。
被師兄那對如同明鏡般透亮的眼睛看着,子路覺得自己宛如透明,當然,師兄從未對自己使用過慧眼。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簡墨眉頭微皺,最後輕聲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子路,師尊一向將子路當成繼承人來培養,從而便導致了他的心比任何人都要堅定,無論何時都是將教會的利益放在第一位。這對子路說其實未必是件好事。
時入初夏,沉睡已久的知了破土而出,落在了梧桐樹的枝幹上,那連綿不絕的知了聲夾雜着變得嚴厲的陽光,倒是令人不免生出了幾分煩悶。
天宇學院裡。陸司衣與李老坐在樹蔭下的石凳上,磕着瓜子看着在那陽光底下打鬥的師徒二人,看起來倒是極爲悠閒。
兩人是白鶯的貼身侍衛,強大那是毋庸置疑的,因此以他們的眼界來看,這太傅大人招數。除了他的步伐還可圈點以外,其餘的便如稚子耍渾一般,實在難登大雅。
“我怎麼覺得……殿下才是師父?”陸司衣倒了一杯果漿,又放入了幾顆楚歌凝聚的冰塊,輕酌一口。那對桃花眸子便舒愜地眯了起來。
“太傅在丹道上的天賦潛力,當今大陸恐怕都很難再找出第二個來,修習武道實在是可惜了。”李老微微嘆了口氣,如果不是身份尷尬,他實在是很樂意將楚歌收爲弟子,傳承自己的衣鉢。
“說到此事,那重元丹……”
聞此,老人立即挺直了腰。臉上不免露出了幾分自傲之色,說道:“老夫自是成功了,不過。還在測試藥性,總不可能就這麼草率地讓殿下服用。”
陸司衣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別說是粒丹藥,就連殿下以往去百花巷裡那家館子吃麪,他們這些人哪回不是提前調查過?雖說是在書山之中。也不能掉以輕心,畢竟當日那山腰之上的事件已是令得他們吸取了教訓。那該死的異魔是真的無孔不入。
看着太陽底下公主殿下那小臉上的神情,再聯想到她現在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陸司衣不由咯咯笑道:“李老,你說殿下她會不會……”
“斷然不可能!”
李老與陸司衣共事許久,哪裡不知道對方此時在想什麼,立即打斷道:“族別不同,如何能走到一起?況且殿下年紀還小,你莫要與她灌輸些要不得的思想。”
陸司衣卻不以爲然地說道:“別忘了,女皇陛下可也是人類。”
李老大怒,拍案而起。
“那男與女,嫁與娶,能一樣嗎?”
“怎麼就不一樣了?你就衝我嚷嚷,有本事你在女皇面前說這話啊。”
陸司衣毫不相讓,聲音竟是更大些,誰曾想到這位平日裡柔媚如春水般的美婦竟也有如此彪悍的一面,而兩人鬥嘴的原因不外乎關於公主殿下未來的幸福問題。李老吃癟,指着面前的女子半天沒有說出話來,最後二人極有默契地將腦袋一撇,誰都不搭理誰。
太陽底下,當白鶯那粉嫩的拳頭停在了楚歌的鼻樑前時,戰鬥也宣告了結束。徒弟啥事沒有,他這個當師父的卻滿頭大汗地癱倒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氣,白鶯急忙將事先準備好的熱水盆端了過來,蹲下身認真地用毛巾替他擦拭着汗水。
“先生,你明明有那寒冰星元,爲何卻出得了這麼多汗?”
“出汗是人類的本能,和吃飯睡覺一個道理,這叫作順應天道。”
“先生說得有理。”
楚歌想起了先前話中有所失言,不免尷尬笑了兩聲,旋即將毛巾接過來在熱水盆裡洗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將這小妮子臉上的汗漬擦拭了通,白鶯也不嫌棄,嬌憨地笑了兩聲。
天宇學院裡只有一個教習與一個學生,可實際上兩者的身份隨時都在發生變動,每天除了定量的戰鬥練習之外,楚歌也會將正確的修煉知識一點點灌輸給這個小丫頭,或許是對方身份的緣故,思想未受到教會的束縛,也並不排斥楚歌的理論,這確實讓他覺得很欣慰。
不得不承認,楚歌安排的所謂戰鬥訓練是存有私心的,以自己的水平實在很難當這小丫頭的對手。想必,對方從中的收益並不會太大,倒是自己收穫頗豐,爲了彌補這一點,他便是求着李老每天陪着白鶯多練習一個時辰。
楚歌不是愣頭青,當然知曉如果用那丫頭的身份去命令老人,自己定會少費許多口舌,但他並未選擇如此做,而是以自己跟隨他學習煉丹的代價才讓對方心甘情願地答應了這個要求,很顯然,這招數對於膝下尚無傳人的李老來說頗爲受用。
實際上楚歌對於武道的熱情遠遠高於丹之一道,而學習煉丹僅僅算是課餘,饒是這樣,他也是從中撿了大便宜。要知道,外面可是有無數人哭着求着想要拜入丹師門下,而他這裡倒好,一個大陸頂尖的五品丹師卻死命地拉着要教他煉丹。
天宇學院的日子看上去的確有些枯燥,但生活在這裡的人卻都是樂在其中。每天的午休過後,楚歌便會拉着白鶯跑到百花巷裡端兩碗涼粉回來,坐在大門前的石階上一邊吃着一邊傻笑着看着路上行人匆匆。
初夏時節,巷子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或許是因爲楚歌的名聲太響亮的緣故,經常也有其他院裡的學生結伴而來,想要看看那個甲上考生、那個妖族公主究竟長個什麼樣子,也正因如此,巷子裡的小販也漸漸多了起來,這裡早就沒有了往年般的淒涼破落。
可這些人看着坐在石階上吃着涼粉的師徒,心裡就不免有些失望。尤其是在那些傳言越來越誇張,再親眼見着他們時,慕名而來的人難免會與自己的想象中產生些落差,小姑娘倒粉雕玉琢生得可愛,這樣一個美人胚子如此身份之人如何能坐在地上吃涼粉?
至於楚歌……那些捧着《殺人詩》前來拜訪討教的女學員在見到本尊之後,更是微嘆之後悻悻而歸。倒不是楚歌長得嚇人,只是與她們想象中的那位一箭勝青雲,作詩殺子路的英雄瀟灑形象實在差了太遠。
如果楚歌知道坐在麪館茶樓中的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是爲自己而來,指不定就要丟了涼粉,滿臉正氣地與之握手而談,好好討教一番。只可惜,他此時還坐在石階上,嘴角還掛着絲紅糖,不知是與小姑娘講了個勞什子笑話,後者面無表情,自己卻先忍不住哈哈笑出了聲。
“先生,那個小明最後死了嗎?”
“唔……當然沒有。”
“……”
楚歌的身體早已恢復如初,而且他能感覺到經歷過那次生死之戰的洗禮,自己的身體強度更是有了極大的進步。在這段時間內,無論是山上的各大氏族豪門,或是各家書院都向楚歌拋出了橄欖枝,實際上他們拿出的誠意也夠,可結果卻是連天宇學院的大門都沒進着,因爲楚歌的這番決然作法,書山高層的態度也開始發生着某些微妙的變化,如果放任一個潛力無限的年輕人在天宇學院中成長,誰知道他會不會未這間學院帶來一絲生機。
身爲當事人的楚歌依舊沒心沒肺地過着自己的小日子,在他看來,自己只要不斷地變強,直到強大到某種程度之時,所謂的麻煩都不再是麻煩,而他現在所要做的並不是恢復這間學院的榮光,而是在半年後那場天才之爭中站穩腳步,進入書墓取得自己想要的東西,到了那時,不用這些院長們動用什麼卑鄙陰險的手段,他也會主動走下這破山。
當然,達到這個目標的前提是,他必須在這半年之內跨入那個有資格與無數天才爭輝的境界,他要在這片浩瀚星空中尋找到一顆與自己同命相連的星宿。
而這個修煉境界便是聚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