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楚歌心裡有魔障,毫無疑問,一年前的鎮魔山頂大戰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情、恨都在那時全部交織在了一起,也令他更加沉默寡言,甚至變成了聖人口中的正常人,不願意相信周圍的人或物。往好聽了說大概就是行事小心謹慎,可真實的說法卻是疑神疑鬼。
也正因爲經歷了那場大戰,楚歌成長了許多,對於自己信任的人,他絕不會再有半分懷疑,當張衡許下了那個看似有些胡鬧甚至可笑的承諾時,楚歌只是一笑置之,卻不會去懷疑他是否能做到。當然,如果教會的人真的要加害白鶯,天災森林裡的那兩位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視線開始變得模糊,體質再好,天賦再如何近妖,楚歌畢竟只是修行了不到三年的小魚蝦。或許在一汪淺水裡還可逍遙自在,可真正去到湖泊海洋,遇到了真正的大魚,他也只有被一口吞掉的命。
用身體硬抗了雷鳴近十次攻擊,他還能有呼吸,意識還能保持清醒,這已經稱得上是壯舉了。撇去此人可能動用的異魔王力量不談,就算不借助任何外力,雷鳴可也是能與君夜二師兄這樣的怪物分庭抗禮的角色啊。
楚歌沒將二師兄三個字喊出口過,名義上雖有這層關係,不過兩人之間並沒有任何感情羈絆,至於硬要說有什麼微薄情分,大概也是靠着林肅與石蘭建立起來的。
“你爲什麼不走?”
楚歌趴在地上,躺在血泊之中,全身上下的骨頭不知碎了幾塊,總之那些鑽心的疼痛早已如同潮水般退了去,這實在不是什麼好現象,幸得他思路意識還算清醒。知道從先前進攻再到用*硬抗攻擊還朝着石棺的方向移動。現在兩者相距不過十丈,他卻覺得這十丈必定是他這一生中最艱難的道路,更何況這路上還有座會吃人的大山擋着。實在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了。
白髮留了下來,楚歌不知道他會不會甘於當頭駱駝載着自己越過那座大山。他會開口僅僅是出於疑問。明明先前有自己擋着,他是可以離開的,爲何卻要留下來?楚歌倒不會天真地以爲對方會是因爲那點微薄情分要留下來帶走自己。
“大師兄與三師妹到底怎麼樣了?”
君夜看着從異魔氣海洋中脫身而出的雷鳴,眉頭皺得很緊,因爲被異魔王融魂的雷鳴並不像以前那個只擅長玩弄陰謀詭計的人,現在的他也不是異魔王,這是種很矛盾的感覺,兩個人的靈魂融合以後便會產生一個新的人格?君夜不知道答案。但有一點他卻是很清楚,此人曾是將自己變成怪物的罪魁禍首,也是將星雲宗毀滅的元兇,這樣清楚這一點,無論對方變成什麼樣子,君夜都不會放過他,更不會在此時逃走。
所以楚歌的那個問題很無聊,他不準備回答,而是站在他身前,頭也不回地問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看着那道與林肅有些相像的背影。楚歌無奈苦笑,大師兄真的是個很了不起的人,自己與君夜好似都受到了他的影響。不過這倒不是什麼壞事。至於先前那個問題的答案,他也從對方的這句話裡猜到了,君夜留下來並不是想救助自己,他這是要報仇,無關其它,僅此而已。
楚歌現在全身上下能自由活動的地方大概只剩下眼睛和嘴巴了,他艱難地拖動着兩條已經沒有了知覺的腿,皮膚與地面摩擦產生的沙沙聲並不刺耳,但絕對不好聽。於是地上出現了兩道血痕,在確定自己尚在開口對方便能聽清楚話的距離後。他才微張着掛着血絲的嘴巴。
“三師姐帶着重傷的師父去了星光最耀眼的地方,至於師父最後有沒有活下來。那個地方具體是哪裡我也不知道。而大師兄……他……”
楚歌想起了那道執着封魔尺,血發狂舞的高大背影,聲音便有些顫抖起來“大師兄他被魔魂入體,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現在又怎麼樣了。”
君夜在聽到這兩句話以後,表現得極爲平靜,師兄與師妹不管經歷過什麼苦難,或者入魔與否似乎都不是最關鍵的問題,他的嘴角露出了絲微笑,只要他們還活着就好。至於這位小師弟,君夜卻沒表露出太多感情,他只是站在他身前,淡淡問道:“你想怎麼死?”
這個問題看似有些冷漠,但這也是君夜現在能做的,給予這位小師弟的最後一點關愛了。他既然留下來就沒打算再活着離開,至於楚歌,他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即便真能逃出去,不說空間亂流,他身上的那些傷一旦全部爆發開來,那都足夠讓他死傷幾個來回。
趁自己還活着,大概還能幫他做一些事情,比如讓他選擇一個死法,至少不用太痛苦,如果現在躺在地上的人是蕭章,他或許會出於對強者的尊重,一劍瞭解他。但既然是楚歌,他卻是不願這麼做的,畢竟自己是他的師兄。
楚歌自然想不到這麼多,而且君夜的邏輯在任何一個正常人看來都是極不合理的。哪有這麼幫忙的?難道你殺了我,我還要感謝你不成?
楚歌覺得有些生氣,就算是死過一次,他依然害怕死亡的感覺。畢竟自己這一世還沒有去過大陸的天涯海角看看風景,還沒有覆滅星辰殿,還沒有破掉這前後兩世加起來保了四十餘年的冰清玉潔的身子,自己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怎麼能死在這裡?
他咬了咬牙,然後拖動着那隻幾乎沒有任何知覺的右臂,旋後慢慢擡起手掌,朝着君夜的背影豎起了一箇中指,那個手指歪倒到,血淋淋,想要表達的意思再爲明顯不過。
然後,楚歌笑了起來,他是通曉好死不如賴活着的道理,看見君夜的沉默這纔想到了對方的用意,所以沒忍住笑出了聲。
雷鳴站在離師兄弟二人數丈之地,一對黑金色的眼眸微眯着打量着對方,表情玩味,卻也不急着動手。於是,楚歌的笑聲變得更大了些:“知道大反派們一般是怎麼死的嗎?就是像你這個白癡一樣,自認爲天下無敵甘願看着螞蟻在自己面前蹦躂,於是不知不覺間,螞蟻已經在你的腳上咬開了一道傷口,感覺上不痛不癢,可你卻是想不到,那隻螞蟻他媽的竟然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