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被稱爲聖人的絕美女子,其聲音便如圍繞宮殿流淌的那條河流般溫柔清涼,但她的語氣卻宛如寒霜,就連一直跟隨她左右的侍女聞此都是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古心站在聖人身後,微微欠身,臉上時刻保持着恭敬之色。
“封魔尺?難怪……”
她以爲自己猜到了聖人所想,也不敢再去多言,而這位宮殿的主人此時卻在此時轉身,用那溫軟的指尖輕輕劃過她雪膩的臉頰,就像是大人逗弄着自己疼愛的晚輩一般。
“你真以爲我如那些老頭般迂腐?”
古心恭敬笑道:“聖人心懷天下,哪會容不了一個孩子?”
女子只是淡淡笑了笑,沒有回答她,而是直接轉過了話題。
“半年後,小傢伙們便要登聖山,進書墓了,那個時候正是兩族簽訂聯盟契約之時……在這之前,西陵那羣老不死的都想看看我的態度。”說到這,女子的語氣突然一滯,眉間陡生出抹幽怨。
“這次便如他們的願好了,即便那孩子有本事留下來,到最後也總得要過我這未亡人這一關啊。”
白鶴來自聖山之巔,它帶來的那封信函正是聖人親自所書,朱仲由向聖山恭敬地行了一禮之後,這才拆開了信封,而紙上的內容卻並不複雜,實際上只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字。然而這三個字卻是比任何話語都要鏗鏘有力。
“逐楚歌!”
老院長將這三個字唸了出來,他的聲音很大,響徹全場,縈繞在所有人的耳邊。儘管這些人都很難理解聖人爲何如此,可既然是聖意。難道他們還有違背的理由。白鶯很是憤怒,對於那位差點成爲自己師尊的女子,印象可謂差到了極點。
朱仲由看着勉強站立,臉色依舊蒼白如雪的楚歌,他現在正盯着自己,一對乾淨清澈的眼眸之中毫無恨意。無來由的,這名活了數百年,閱人無數的老院長竟莫名一慌。
“爲什麼?”
楚歌平靜地如是說道。
爲什麼?是啊,爲什麼?就連西陵的主教大人都未驅趕這名驚才豔豔的學生,聖人爲何還要傳下這道聖意?不要說眼光毒辣之輩。就算白癡也猜得到,如果好生培養此子,可以想到,數十年後的書山指不定又會多出位星丹境強者,這片天空之下也會多一根頂樑之柱?老人們總有魂歸星空之時,現在正是野花盛開的時代,而這朵鮮花盛開之時定會傲豔羣芳。
有人想到了楚歌現在的身份,這個身份當然不是妖族公主的師父。他是天宇學院的學生,這個身份有很多種意思,特別是楚歌展現出來的潛力越強大。那這其中的意思便越複雜,儘管只是一絲極爲渺茫的可能,但想必聖人他老人家並不想看到這個可能。
恢復天宇學院的榮光?想到這裡的人皆是忍不住冷汗直冒,再看向那道黑衣青年的背影時,紛紛帶着敬而遠之的神色。
“爲什麼?”
這句爲什麼來自於擂臺上,那個玉樹臨風的張家公子哥口中。他背在身後的手掌有些顫抖。卻不是因斷指之痛,那是因爲不解。因爲憤怒。
“書山有教無類,聖人心懷天下。卻教不了他,容不下他?我不懂,這實在沒有意思,書山沒意思,聖人更沒意思。”
“胡鬧,聖人自有考慮,豈容得你指點?”
朱仲由真的生氣了,這位老人地怒火燒起來倒未如郭逢秋那般展露修爲令天地變色,實際上變了色的只有老人的臉罷了,他臉上的褶皺擠成了一堆,如同被火焰燒紅的鍋底,像是老頭要教訓不聽話孫兒一般。
“聖人考慮天下事,天下事關天下人,我爲何不能指點了?”
此話看似有理實則極爲無理,指點聖人,怎麼聽都覺得荒謬,而張衡的潛在意思便是說,此時的作風行徑倒與他在異魔域時的紈絝樣子相符。老院長被氣得渾身發抖,實在想出手教訓教訓這小子,不然他還真當書山是那異魔域不成了?
正在兩人吵得面紅耳赤之時,一隻看似有些無力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楚歌看着張衡一笑,算是表示感謝,然後他纔看着朱仲由認真說道:“小子或許有些厚臉皮,無論同窗教習們怎麼待我,院長聖人如何趕我,這書山我卻是賴定了。”
“當然,這與書山本身無關,即便在世人眼中他是神聖而又偉大的,只不過在我眼中它便與我家鄉的土包丘陵沒什麼區別。”
朱仲由愣了愣,想到以這小子的天賦就算不進書山,加入教會或是任何一門宗派都可綻放光彩,爲何偏偏要執着於此,不過楚歌並未滿足他的好奇心,而是將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青雲榜上的學生,即便是犯了規矩,沒有夫子點頭同意,就算聖人也無法將之趕下山去吧?”
這是山規,乃書山爲了尊敬他老人家而設立的山規,在場中無人不知。
“只可惜,你還並未登入青雲榜。”
朱仲由淡淡搖了搖頭,心情有些複雜,他對楚歌的天賦一向持有極高的評價,如果任他成長下去,只怕榜單的前十之中遲早有天會出現他的名字。不過正如他所說,現在的楚歌離這些還爲時尚遠。
青雲榜是什麼,那是夫子對大陸那些天才青年排下的名序,青雲百子,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譽,是人類抵抗異魔族的未來。別說是這些院長主教,即便聖人教皇這個等級的人物,要處置榜上之人時也得掂量掂量夫子的重量。但進入這個榜單何其困難,大陸年輕一代修煉者何止千萬。要從這千萬之人中脫穎而出,其困難程度可以想象。
而凡是榜上之人,毫無疑問都是天資妖孽且要強大得不像人的怪物,就連排名末尾的那位都是聲名顯赫,豈是他們這些人可以企及的?當然。不會有人懷疑在這幾年間,楚歌在那榜單之中定會有一席之地,但……不是現在,就算敗在他手中的郭懷也遠遠無法於那些天才相比。
正如楚歌所說,他之所以死皮賴臉地不肯下山去絕不是因爲書山本身,他對這地方實在沒有任何好感。他要登上聖山,取得天宇殘卷的拼圖,強大實力總有一天要回到南域去,在此之前,這些所謂的委屈苦累算得上什麼?
想到這。他的眼神變得更加堅定,然後走向前去直視着朱仲由,淡然說道:“我要挑戰青雲榜!”
“什麼?”
朱仲由以爲自己聽錯了,臉色一滯,不禁愣了愣神。
楚歌並未理會他,而是轉過身走到了擂臺邊緣,向着丹皇學院席位所在的方向,朗聲道:“青雲第七十九子。楚歌以排名賽榜首的名義,向你發出挑戰,你可敢現身?”
“瘋……瘋了!這傢伙瘋了!”
“青雲七十九正是丹皇學院的慶豐。這個位置才變動沒有多久,便再次接到了挑戰,當真以爲是香餑餑麼?”
“這楚歌戰勝郭懷時雖說討了巧,其實力也斷然可與聚星初期一戰,但那慶豐可是活脫脫的聚星中期高手啊,因爲丹師家族吧背景的緣故。他的底蘊豐厚比之郭聖世家也不會差。更何況有了郭懷的例子,慶豐斷然不會輕敵。要知道……即便他現在有資格向慶豐發出挑戰,可這場戰鬥並不屬於書山管轄。這是真正的生死之戰!”
“值嗎?”
值嗎?書山是大道起源之地,更有聖人坐鎮,夫子耀世,無疑就是讀書人的聖地,但無論是對於夫子的個人崇拜,還是追求大道真理,在獲得這些東西之前有一點卻必須保證,那便是人還活着。要在生命與道義之間做出選擇,這並不難,畢竟這世界上酒真的沒有比生命更爲珍貴的東西了。
“值!”
楚歌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一些、俊一些、強一些……的青年人,譏笑道:“你那斷指要藏到什麼時候。”
張衡搖了搖頭,表示這只是樁小事,皺眉說道:“當初出的餿主意,沒想到你真就聽進去了。”
“老實說吧……再你告訴我之前,我便想到這個餿主意了。”
“馬後炮?”
“不,是我有先見之明。”
張衡啞然苦笑,回頭看着那個穿過人羣,緩緩向着擂臺走來的年輕丹師,似乎聞到了對方身上的滿股子藥味,有些不喜,兩道劍眉緊緊鎖着,拍了拍楚歌的肩膀,囑咐道:“下手重些。”
楚歌不以爲然,明明是這個傢伙的情敵,自己怎麼就攤上了這股子事。
慶豐走上了擂臺,閉目不語,卻是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一切,他微微揚着下巴,衣領上哪啊兩個丹爐的刺金在陽光的照射下,看着極爲奪目。
丹皇學院最年輕的三品丹師,青雲百子之一,這兩個名頭於一身的青年男子在走上擂臺的那一刻,便使得周圍的一切都黯淡無光。即便楚歌獲得了排名賽首名,但在青雲榜上的強者眼中,所謂的排名賽不過是小孩過家家的遊戲罷了。
慶豐在此時睜開了雙眼,看着眼前的楚歌,嘴角帶着絲嘲弄,淡淡說道:“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