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重城,不可一日無將,且三城經過胸牆勾連已成一體,宜選一得力干將統一把守,滅得倭夷膽寒,讓洋人知我大清也有不世猛將,揚我大清威風。”
劉坤一身爲一位大清重臣,在這瞬間就已經理明白了很多的事情。
今兒這事兒,何長纓先是佔地殺良,後有咆哮大堂,和徐邦道和賈起勝三人私自結黨,共同進退,就是鬧到皇上那裡,自己也佔着道理。
而且天下清流,也只能誇自己剛正不阿,鐵面除惡。
最關鍵的是,帝黨一心打掉李鴻章的勢力,而何長纓居然敢公然起用李經方,這是在打誰的臉?
這是在打皇上的臉面!
何長纓雖然聰明的把旅順軍隊一分爲四,可是這上萬大軍是從他手裡分出來的,這是不爭的事實。
假如皇上不想再看到一個新的,類似於湘軍,淮系這樣的勢力在大清出現,那麼自己這‘結黨’二字,就能把何長纓,徐邦道,賈起勝打得永世無法翻身!
今兒的卻是煙泡子抽高了的劉坤一,越想越得意。
卻全然忘了對光緒和帝黨來說,他劉坤一文武部下門生弟子晚輩滿天下,要遠比剛剛升起全無根基的何長纓更加值得一百倍的警惕。
要不然也不會在他直隸總督的屁股還沒坐熱的情況下,光緒不講臉面的直接把王文韶調回來,當這個北洋幫辦大臣。
直隸作爲天下第一督撫,它的核心就在於這幾十年李鴻章苦心建立的各種產業,當不上這個北洋幫辦大臣,直隸總督簡直就是一個無用的擺設。
聽了劉坤一的誘惑,堂內衆將除了新來的一羣湘楚將領,王連三,唐仁廉,梅東益,吳鳳柱等人都是默不作聲。
之前關外三城抵擋日軍第三旅團的進攻,在血站裡整整陣亡了1200多人,重傷200多人,輕傷更是無數。
關外三城付出了這麼大的犧牲,俗話說‘過河拆橋’。
可現在這‘河’還沒過,帝黨們和你劉坤一,就慌着跑過來‘拆橋’。
人都是有良心的,這麼做,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怎能不讓衆將有‘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哀涼?
更何況現在北邊集結的只是倭夷的一個旅團,像這樣的旅團,聽說除了留在朝鮮的一個,遼東至少還有三個。
那三四萬倭夷大兵衝過來,榴散彈,開花彈滿天飛,誰能抵擋?
指着散了的軍心,又怎麼抵擋?
說句難聽點的,你劉坤一看着是把何長纓三人捉起來下牢,估計不日就會押進京師受審,可是卻不知道這樣可能救了三人的性命。
看到堂內衆將低頭不語,劉坤一臉上就涌出來一股怒氣,他冷聲說道:“既然諸將軍無膽,那就由我的江南兵接收這九千精兵好了。”
“哈哈,既然衆將軍謙讓,要是督憲不反對,這關外三城就由我們湘軍來守吧;請衆將軍看我湘楚男兒,明日一戰蕩平倭夷!”
軍事白丁,擅畫山水,書畫,書法精於篆書的湖南巡撫吳大澄,一臉傲然的站了起來。
“好,好,止敬能文能武,果然是國朝一等的擎天柱!”
劉坤一見‘傻白甜’上鉤,高興的哈哈大笑起來。
“白癡!”
“二筆!”
“傻貨!”
蕩平?
你丫的要是老子就當衆吞屎!
就這傻樣兒,等着當劉盛休第二,跟劉盛休難兄難弟的作伴吧!
除了一個個得意洋洋,捨我其誰的湘楚將領,其餘堂內衆均是無一不側目,在心裡面暗罵這羣傻缺貨色。
“砰,砰——”
突然,前面傳來一道槍響,驚得衆將紛紛站了起來。
督憲府邸,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放槍?
“砰砰砰——”
難道倭夷兵繞了長城,打進來了?
頓時前面門外方向,槍聲如雨,嚇得衆將齊齊變色,有幾個湘楚的‘新秀’將軍,站起來兩腳發軟,又重重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山海關主城,劉坤一府邸門外。
此時門外黑壓壓的或站或坐着兩三百大人們的親兵們,一個個圍在一起躲在背風處吹牛比,抽旱菸。
而那些湘楚健兒則是更加生猛,直接挑着燈籠,也顧不得天寒地凍,圍成一大堆賭骰子,每一次開盞,都贏得一陣大笑和咒罵。
引得旁邊的各路士兵紛紛側目,鄙夷。
要是聶提督在這裡,早就拿下一一斬首,以正軍法了!
這次進關,何長纓帶了二十名警衛和副官齊家才,徐邦道帶了十餘名原奉軍老兵,由被捋了一切官職的週中盛帶隊。
賈起勝也帶了十餘名盛軍親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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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正在府邸外的一處角落候着,一個臨時總督府的衙役匆忙從後門溜了出來,繞着黑暗的院牆走過來,站在黑暗裡低聲和齊家才說了幾句。
於是,衆人就震驚的知道,三位將軍居然都被劉坤一給拿下了。
“齊副官,咱們衝進去搶回總指揮!”
何長纓的警衛隊長柳平雲一臉的兇狠,目光似乎要噬人。
“不能這麼莽撞,咱們立即出關回去報告,再派兩個警衛回大沽兵站;劉坤一真是瘋了!不過他總不敢對總指揮怎麼樣吧?”
齊家才聽了這個消息,不是和對方對上了暗號,知道這是熊凱玉的釘子,簡直以爲這是一個神經病說得胡話。
在北邊十里,可是盤踞着日軍大軍虎視眈眈,決戰眼看就要打起來,這邊窩裡倒是先亂了?
這個大清朝,從上到下,整個全是一羣白癡!
“你和東西羅城的兄弟們立即出關,劉光正,鄭金馬,你們回大沽兵站報告熊處長;這裡有我們!趕快走,——我要殺人!”
柳平雲知道齊家才的話是正確的,不過身爲總指揮的警衛隊長,責任不允許他在總指揮遭難的時候,遠遠的躲開。
——“柳平雲,讓你當這個警衛隊長,不是讓你洋洋得意,不是讓你從此平步青雲,而是讓你在關鍵的時刻,總指揮去死!你,能還是不能做到?”
“能!”
這是被熊處長選爲總指揮光榮的警衛隊長時的對話,柳平雲一刻未敢忘記。
齊家才和周圍的東西羅城的親兵們,聽到柳平雲的這句‘我要殺人’,均是心中猛跳,一時窒息。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過這樣,只能把事情弄得更糟糕;現在還不清楚劉坤一究竟想幹什麼,分頭彙報纔是應該去做的事情。”
齊家纔看到柳平雲和他手下的警衛們,一個個的眼睛都紅了,不禁急的滿頭冷汗,試圖勸阻柳平雲的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