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大地狂怒(一)
孤魂在棄鐵柺,只見鐵柺在空間波動裡轉瞬虛無,她則借勢反躍,得以狼狽自保,垂着亂草般的頭顱,如喪考妣站在魁梧老者面前,誠慌誠恐道:“屬下該死!”
魁梧老者自然便是魔宗宗主了,他不怒自威,渾身透露的無上威壓浩浩蕩蕩碾於天地之間。比之戰魂力強者,他的威壓裡充滿令人心戰慄的無情。
目光投向孤魂,令孤魂這樣的人也是心生寒意,冷汗直冒。連大氣都不敢出。
紅衣女子趕緊道:“爹,婆婆沒有過錯,不要怪罪她了。”
魔宗宗主面無表情,語氣卻有些凝重:“孤魂,如果本座晚來一步,就再見不到碟兒了,這次本座念你忠心耿耿的份上,饒你不死。下次不可再犯同樣錯誤。”
孤魂如釋重負,忙不迭點頭道:“謝宗主。”
孔翎和跋拓柔沒有受到一點輪迴之力的波及。除了兩人,站在方牧前面,是唯一一個沒有成爲嬰兒的人。
他身上的衣服碎成了布條,沒有血色的皮膚白晃晃嚇人。他戴着的面具圖案是一對交叉的劍。
而他的眸子,是深不可測的空洞,裡面除了不寒而慄的陰冷氣息,再無其它。但顯然他站得有些吃力。
是我爲劍狂!
方牧的目光冷漠的掃過,不做任何反應。刻板呆滯的站着,不發一語。
我爲劍狂之前抵抗滅世老祖的萬生萬滅,十把名劍盡數碎斷。如今等於已經失去倚仗。
他對方牧頓首,聲音空洞,沒有半絲感情色彩:“主人,我只怕以後不能追隨左右了,我知道你現在已經不認得我,這一點並不重要。我擔心的是你成魔之後,不怕殺戮天下,血流成河,只怕你被別人當槍使,去殺你不該殺的人。”
方牧木吶的臉上沒有一點變化,俄頃,他才生硬的擠出一句話來:“你說什麼?”
我爲劍狂不再說話,他調轉身就要逆行而去。
“站住!”
卻是孔翎擋住了我爲劍狂,她語氣溫柔,緩緩道:“你想走?”
我爲劍狂冷笑一聲:“不只是想,是要走。”
孔翎笑顏如花,迷亂天下的美眸之中卻有什麼在悄然燃燒,話還是那麼溫柔:“你就不想留下來?方哥哥現在的情況很需要你的幫助。”
我爲劍狂卻長嘆道“事情的發展,已經在我的可控之外。”他空洞的目光突然鎖定孔翎,似乎要看透孔翎的五臟六腑、肌肉細胞。旋即開口道:“其實我的去留,你已經心中有數,只是你的表演可以騙盡所有人,我卻一眼看穿。”
“表演,我有什麼可以表演?又有什麼必要?”孔翎微笑的說。但笑容背後有了讓人不易察覺的情緒。
不容我爲劍狂回答,孔翎接道:“我擋住你,不讓走的結果是什麼?”
我爲劍狂莫名其妙的道:“那個結果正是你需要的。”他話未落口,雙手夾帶淒寒嗚咽,捲動起怒龍般的陰風,直襲孔翎。
他的實力可以說已經蕩然無存,可眼下看起來還是聲勢驚人。最主要的是要傷害孔翎,實在是綽綽有餘。
嬌弱的孔翎沒有再蒙面,當下花容失色,一副驚慌不知所措的模樣。面對我爲劍狂的來襲,沒有任何應對。
如果沒人出手,孔翎香消玉殞只會是分分鐘鐘的事。
跋拓柔想出手,在速度上已是來不及,而且就算出手了,要截下我爲劍狂的變態襲擊,那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方哥哥,救我!”
聽到孔翎的呼救,木然的方牧渾身一震,一下子好像知覺,判斷力,神志都已恢復,只見他應聲便有了反應。
他沒有挪動一步,只是那雙混沌的眼睛,狠狠瞪向我爲劍狂。兩道猙獰的墨黑氣浪,自他眼裡飛出,形狀如龍,爪牙陰森,對我爲劍狂形成了萬千撕裂。他的目力,竟也至如此可怕的地步。
而這一方天地,也好像碎了。
轟隆隆!砰——
沒有力量的糾纏,我爲劍狂現在的實力,怎能與方牧爭鋒?
是以,隨着一聲巨響,我爲劍狂的軀體自地面劃入雲霄,在方牧目力加身的那一刻,我爲劍狂全身已經瓷器般脆裂無數痕跡,在他沒入雲霄之前,轟的一聲化爲齏粉。
方牧居然殺了忠心耿耿的我爲劍狂!?
咻——微風拂過,方牧已在孔翎身側,孔翎已被他攬入懷裡,“翎兒你沒事吧?”
孔翎臉泛紅暈,心跳也不由得加快,她突然就有了幸福感,衝方牧微笑着,溫柔的道:“你出手及時,我沒事。”在內心裡,她卻在暗罵自己:對方牧怎麼就有了感覺了呢?
“哈哈哈-----”不知道什麼時候,魔宗宗主已經站立百步之外,銳利如劍的魔魂念力在他眼裡蓄勢待發,即便他這樣的大魔頭,在方牧面前也得小心防範,暗天之滅,輪迴之力,大衍之歸,只要方牧信手掂來,都不是鬧着好玩的。
“方少主,本座想請你到魔宗一敘,能否賞臉?”他知道方牧回答不了他,說此廢話不外乎是做足面子上的冠冕堂皇,在魔宗宗主的意識裡,他不管怎麼說,都不足爲憑,他內心想做到的,他就一定能做到。
所以,他不需要誰的回答,鎖定方牧的目光移向了跋拓柔,語氣雲淡風清:“你是帝王谷谷主夫人,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跋拓柔感到魔宗宗主的目光如同無法撼動的山嶽,壓得她幾近窒息,她實力若在巔峰狀態也不能望其項背,何況現在有傷在身。
跋拓柔痛苦的,而又倔犟的仰起頭來,吃力的說道:“你想幹什麼?”
魔宗宗主面無表情:“方牧的體內,眼下已經變成魔道寶貝的庫房,我魔宗自然有義務和責任將他珍藏,以免落入外人之手,貽害天下。問題是他現在神志混沌,只聽你和孔翎的話。而本座實在不想毀了他。”
他加重語氣:“你要告訴他,讓他跟本座走。”
跋拓柔臉色更顯痛苦,卻吐出一句話:“如果我不說呢?”
魔宗宗主哈哈大笑,話裡的狂妄霸道咄咄逼人:“你說不說,結局已經註定。本座要做的事,從來無需徵求別人的意見,給你機會說,不過是要天下人知道,本座不是不講理之人。”
跋拓柔咬牙道:“既然這樣,你還說什麼廢話。”
魔宗宗主臉色一變,在魔族的尊貴地位,加之睥睨十方的可怕能量,沒有誰敢在他面前如此說話,從來沒有!
咻咻咻——孤魂,白衣女子和紅衣女子掠到他身後,孤魂垂首道:“稟宗主,那個跋拓柔已中魔魂怨結,就讓老身來收拾她。”
一旁的白衣女子聞言渾身一震,卻終究不敢說什麼。
魔宗宗主頷首嗯了一聲,便不再理會跋拓柔,他緩緩地向方牧走去。
“爹。你、不要殺他——”紅衣女子突然說道,聲音很低,卻也清晰的落入每個人的耳朵。
不可一世的魔宗宗主居然回頭給了紅衣女子一個會心的微笑。眼裡盡是作爲父親的慈愛。但他望向方牧時,魔魂念力的威壓更加沉重,他腳步踏過的地面持續龜裂。
裂縫密密麻麻往兩側延伸三百米方纔停下。而天穹驟然烏雲壓頂,詭異邪惡的能量在雲層中洶涌。
這是魔宗宗主要出手的前兆,方牧懷裡的孔翎受驚的小鹿般,不安地亂動,要知道,魔宗宗主的實力高度,在方牧不能把輪迴之力,暗天之滅,大衍之歸爲他所用的情況下,要碾殺方牧易如反掌。
看起來,魔宗宗主已經動了殺機。或則他因爲女兒不會置方牧於死地。即便這樣,他的出手也該是不一般的可怕。
不管怎麼說,大戰的氛圍已經具備。
方牧對逼近的威脅卻顯得毫無知覺,他攬住孔翎,世界都好像不存在了,而孔翎就是他的一切。
帝王谷中嬰兒的啼哭越來越大聲,可是此刻沒有人去關懷他們。也許,這些變成嬰兒的昔日強者,只會在帝王谷自生自滅了。
目光一片混沌的方牧突然低下頭去,他的眼神隨之變得柔和清純,柔和得如同情人的注視,清純得不含一絲雜質。
他的目光掃過地面的嬰兒,問孔翎:“他們沒有爸爸媽媽,好可憐,我們要不要把他們養起來!”
孔翎顯然嚇了一跳,她做夢都想不到方牧會這麼說,但她很快笑饜如花:“好啊!”
方牧頭也不擡,又說道:“那個老頭很兇的樣子,我得叫他走,別嚇着了這些孩子。”
孔翎配合的使勁點頭。方牧沒有注意到,孔翎的眼神複雜,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魔宗宗主卻怒了。他纔不管地面的許多小生命,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給方牧一點厲害嚐嚐,再把他帶回魔宗。
方牧卻先衝魔宗宗主嚷道:“你打擾這些小孩了,你快走。”
“本座就讓你領教一下魔宗殺技吧!”魔宗宗主怒聲嘶吼裡,天地四合,方圓百里自成一個世界。
百里之內的萬物開始了變異,它們突然之間就活了起來,山體在扭曲,樹木在舞蹈,水流在脫離河牀,成了爪牙猙獰的模糊模樣,整個帝王谷變得沸騰起來。
在此刻,浩浩蕩蕩的魔能威壓形成了對帝王谷的鎖定,聽得見隆隆巨響戰慄在四周,魔能念力形成的攻擊形態在越來越明晰,相信不久之後,魔宗宗主的手段足可驚世駭俗。
紅衣女子清楚父親在做什麼,臉上又驚又急,只差就要擋到魔宗宗主面前,她用顫抖的聲音叫道:“爹,你不能使用大地狂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