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瑩氣沖沖的回了自個的院子,兀自坐在牀上生悶氣,錢嬤嬤一瞧模樣連忙跟過來,“哎呦我的小姐,怎麼惱成這樣?誰惹你了?”
錢嬤嬤是李瑩的奶嬤嬤,朱氏成日與院裡的妾侍姨娘爭鋒鬥氣,甚少管她,大多都是這個奶嬤嬤教導的,可一個大字不識的嬤嬤能有什麼見識,何況她本也不是什麼純善的人。
“還不是母親,叫我去親近那個什麼楚小姐,什麼富庶,那就是個打秋風的窮鬼,我去時候屋裡擺設都還是那樣,動都沒動,窮酸的要命,真是白白在李歆面前丟了臉,這會兒她一準在笑話我了!”
錢嬤嬤叫丫鬟上了茶遞過來,“三夫人也是,小姐也是這個府里正經嫡出的小姐,怎麼還要屈尊降貴的取悅一個外人,真真是糊塗!”
這話一說,越發挑起李瑩心中的怒火,怨恨朱氏尤甚,一提裙襬,“我這就找母親去!”
錢嬤嬤一驚,這要是叫朱氏聽見那還得了,連忙喚着小祖宗的把人攔住了,“你這樣去了只怕三夫人還要惱你,倒不如叫那楚小姐自己惹了禍事,到時候府裡自然就厭棄了她,還要你廢什麼口舌?”
李瑩一想,的確如此,只是臉上依舊氣憤難消,“定要叫母親看看這楚姑娘是個什麼貨色!”
錢嬤嬤跟着應聲,心裡也跟着鬆了一口氣,“正是如此。”
事實上朱氏也不過隨意猜測,況且楚家送過來的備禮雖不是頂好的稀罕物,但也不窮酸。再看那楚小姐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樣也不是窮小姐能用的。
那鄭氏一向是個財迷的,沒銀子沒用處的,能這樣好生待着一個八竿子親戚都打不着的小姐?
另一頭,李歆拿着匣子回去,又與小鄭氏說了,小鄭氏讚許的點頭,“平日姊妹裡多維護她,將來只會好,不會壞,可惜我沒生個兒子,若生個兒子……”
若真有個兒子,有霍將軍的照料,二房的好日子還遠麼?
小鄭氏摸着女兒烏油的頭髮,“你不用出府,我直接叫你爹爹順手送到咱們家鋪子裡,先做出幾樣你拿給楚姑娘挑了。”
李歆笑着點點頭,又聽小鄭氏接着道,“樑王府的老王妃壽辰要到了,過兩日帖子就該來了,你們姐妹幾個應是都要去的,這兩天你準備一下。”
李歆今年八月就要及笄了,女兒家過了及笄,就要嫁人了,小鄭氏挑來挑去也沒有合適的人家,因此這樣的場合自然是越多越好。
“那楚妹妹不去麼?”李歆緊接着問道。
小鄭氏一愣,“倒是將她險些給忘了,罷了,她去見見總歸有好處的。”
李歆以爲母親說的好處是楚姑娘將來要嫁到京城,心裡自是高興的。
到了晚間,楚映月握着筆在給家裡寫信,寫着寫着便走了神,半枝站在一旁拿着扇子驅趕蚊蟲,不多時,芍藥也進了屋。
“姨夫人問小姐要不要過去吃飯?”
楚映月回過神來,將筆擱在一邊,揉揉發酸的手腕,“不去了,就回說已經吃過了,明兒再去叨擾。”
芍藥領命退了出去,半枝看着小姐將那團帶着墨跡的信紙團成一團扔在了一邊,心知小姐這是又想家了。
“姑姑一走也得好幾日才能到家,也不知家裡怎麼樣了?”
三房母女不是個省油的燈,楚碧雲如今已經恨死他們大房了,以她那樣的人,只怕父親母親會吃虧。
半枝心疼的看着小姐越發清瘦的身形,忍不住心裡發酸,小姐長這麼大就沒出過遠門,離鄉背井的,還不知道多前兒能回趟家。
她吸了吸鼻子,“待小姐成婚了,夫人老爺少爺都是要來的,小姐要多吃些,到時候叫夫人見了要心疼的。”
楚映月重新鋪上紙,正要說話,芍藥從外頭進來,腳步有些急,“小姐,我發現陳英一個秘密。”
說完,四下看了一眼,生怕被陳英聽見似的。
楚映月道,“放心吧,我叫她歇息去了,你又發現人傢什麼秘密?”
芍藥俯身在她的桌案前,“我瞧見她送了封信出去了。”
“信?什麼信?”楚映月意外的挑挑眉,不過陳英是哥哥送的,倒還不至於多想什麼。
芍藥一手摸進懷裡,隨後喜氣洋洋的拿出來,興奮的模樣像是真抓住了陳英的把柄一樣,“我給攔下了,小姐快看看,她是要給誰送消息出去。”
楚映月失笑着搖搖頭,接過信封看,竟是送到哥哥書院的,她將信放回芍藥的手裡,“非禮勿視,既然是給哥哥的,還有什麼可看的,你快些把信送回去!”
芍藥低頭咕噥兩句,把信重新收到懷裡,一隻腳剛邁出去,便見陳英往這頭過來了,高挑的身影順着長廊往這邊走,柱子上的黑影斜斜的晃在臉頰上,她忙捂住胸口一溜跑出去了。
陳英進了屋還不斷的回頭,彷彿有些疑心的模樣。
用了晚膳過後,楚映月把寫好的信封入信封裡,交到半枝手裡,叫她明日找到驛館送出去。
陳英立在她身後,突然道,“小姐可以交給將軍的人送,比咱們的快些。”
她話還沒說完就後悔了,好在小姐並未疑心,“將軍的人是用來送軍情的,我何故要耽擱他的人,還是咱們自己送到驛館去吧。”
陳英心說將軍很願意用這個便利來給小姐送信,不過她說多了只怕小姐疑心,便抿住脣,點了點頭。
夜漸深,半枝看了看外邊的天色,鋪妥了牀榻,軟聲說,“小姐,天色不早了,早些睡吧。”
楚映月眼神隨意的掃過窗邊,點了點頭,看着半枝吹滅了燭火,屋內一下子就被黑暗籠罩過來,又聽外間榻上細細碎碎的聲音逐漸沒了,她躺平了身子,又睜開了眼。
亮晶晶的眼裡半點睡衣也沒有。
也不知道霍將軍今兒還來不來,她咬咬脣,想起昨夜霍將軍的話,她臉上微紅,櫻粉色的脣形描畫出兩個字,隨即又像是羞惱了一般將自己埋進錦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