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本摺子被扔在地上,失去理智的帝王龍顏大怒,留在御書房伺候的宮人們都縮着脖子,大氣不敢喘一下。
“霍北涼,你這是謀反不成?!”
他隨意掃了一眼地上的摺子,又瞥了一眼在一側等着看好戲的樑王。
“臣不敢。”
“你不敢?糾集匪類數次劫我大夏的糧倉,那些都是百姓的命.根子,你仗着手裡有兵有將,敢情是把大夏糧倉當成了你自己的私庫!”
“你是把朕當成了傻子,還是把天下人都當成了傻子?”
“虧朕還以爲你是個好的,果真是土匪窩出來的,狗永遠改不了吃屎!”
霍北涼站在原地,面上近乎沒有表情,冷眼看着皇帝氣的如同一個跳樑小醜,樑王心中一時有些不確定,這些證據來的太容易了,幾乎是剛有個想法,一切便都是像準備好似的放在了他的手裡,順利的有點讓人不敢置信。
他心裡逐漸開始不安起來,這霍北涼雖是個武夫,心機城府卻是一點也不淺,如果不能一擊必殺,想必後頭就更麻煩。
樑王斜暱了對方一眼,“皇上,霍將軍許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如今將軍掌控三軍,輕易動不得,不若霍將軍讓人把糧草還回來,就此抹過算了。”
輕易動不得也就是私底下說說,樑王當着面說出來,天子只覺顏面盡失,他大怒道,“朕是君,他是臣,有何動不得?朕今日偏還就動了!”
“來人,給朕拿下霍將軍,壓入大牢!”
皇帝被樑王激的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幾乎忘了這個高大的霍將軍是平定西北邊陲的重要人物,沒有他,西北又會恢復戰亂,別說現在大夏打不起,便是打的起,朝廷裡也無人可用。
何況,這個大將軍樹立的威信比他這個皇帝要管用的多。
一支不用虎符都能調兵遣將的人,動他簡直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幾乎是話一說完,皇帝就後悔了,霍將軍的眉眼垂着,看不清神色,但他就是能看出一絲冷肅。
這讓他不由想起去年的冬獵,刺客圍攻的時候,霍北涼手起刀落就是三個人頭,帶血的腦袋咕嚕嚕滾到他面前,瀕死時瞪大的眼睛離他只有一指的距離,血腥味衝的他整整吐了半個月。
他還記的當時霍北涼的表情就如現在一樣,平淡的幾乎什麼也看不出來。
護衛進來拿人,霍北涼才稍稍一動,皇帝嚇的跌在了龍椅上,毫無形象可言,便是站在身邊的樑王也忍不住提着心尖,全身防備,只怕霍北涼一個忍不住就要大開殺戒,這宮裡的護衛可攔不住他。
可霍北涼只輕輕瞥了二人一眼,順勢轉身跟着護衛走了,一點掙扎也沒有。
樑王心有餘悸的嚥了一口唾沫,與座上面色有些蒼白的皇帝對視一眼,誰也沒說話。
楚映月心神不寧的回了將軍府,立即就把餘慶召進了屋裡。
“你老實與我說,是不是將軍出了什麼事?”
餘慶想說不是,但對上嫂子那迫人的視線,他近乎說不出口,憋了半晌才道,“將軍不許屬下說,夫人就別爲難我等了,只是請夫人近日無事不要隨意出門便好。”
楚映月捏着帕子,心道果然,果然是有大事要發生。
“去把府裡的人都叫到主院,我有事吩咐。”她對着芍藥吩咐。
芍藥立即點頭扭身去了。
不多時,芍藥與陳叔兩個把下人都召進了主院,半枝掃了一眼,低聲道,“夫人,梧桐院的一個都沒來。”
蘇姨娘不來也好,她一時也不想跟她多打交道。
“叫人仔細看着便是。”
陳叔歲數大了,將軍一向敬重,楚映月自然也不好慢待,着人擡了椅子過來,讓陳叔上座了,只陳叔卻不肯。
“夫人,老頭子是個下人,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樣子,不敢坐着。”
這是楚映月頭一回召見整個府邸的下人,原先有陳叔管着,她也樂得輕鬆,身邊沒有嬤嬤提點,半枝和芍藥又都年輕,不懂宅子裡的彎彎繞,所以也沒人提醒當家主母來了自然要樹規矩。
是以,這府裡的人多少對這位新進門的將軍夫人都有些慢待,反倒對梧桐院的那個,倒是還有上杆子巴結的,再加上出了這些個大事小事,一直沒安寧過,只要不是太過,陳叔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今陳叔站在前頭說出這番話,正是爲了敲打這幫奴才,可得認清誰是主子。
楚映月聽的出來,自是一片感激,但陳叔身子不好,她可不敢真叫人站着,便挪了個凳子到院子裡,扶着陳叔坐下了。
“原是進府就要召見大家見一見的,只是一直拖累的到現在才騰出手,正巧有事吩咐,便順着一塊見一見。”
將軍府的奴才不算多,不算將軍府裡的守衛,只單純各處灑掃伺候的,統共也就三十來個人,多數都是婆子和雜役,連丫鬟都少得可憐,便是有也不過做一些浣洗和燒火的活計,長相也大多不出挑,往前府裡沒有主子,將軍打仗也都不在家,過的很是自在清閒。
自然也就少了些規矩。
楚映月大致掃了一眼,才就着半枝的手坐下了。
“這段時日想着我的事你們也聽了七七八八了,我這人不喜拐彎抹角,將軍一向是個大度人,不像旁的主子動扼就打罵,這是你們的福氣,但老話說的好,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便着人擬了幾條規矩,做好的好的,自然有賞,吃裡扒外敗壞規矩的,那自然也沒有好果子吃。”
“半枝。”
半枝立即拿着方纔擬好的紙念一遍,那上頭是她新寫了幾條規矩。
待半枝唸完,下人們神色各異,他們這些人瞧着身家清白,但也未必肯定就是個好的,楚映月將這些人挨個瞧了一遍。
“稍後賞罰之事由着我大丫鬟芍藥來,但有不懂的大可以去問她,再者,近日府裡除卻非重要的採買一律不可出府!”
她拍拍身側的匣子,“這些都是你們的賣身契。”
這是霍北涼一早隨着府裡的賬簿一塊給過來 的,這會正好用的上。
賣身契一出,這些人立馬就老實了不少,好些眼睛到處亂轉的,此刻也都安靜了。
芍藥抖着手裡的兩頁紙,將賞罰的內容一一念了,楚映月心知,便沒有今日的事,想來如今將軍府也一直是多事之秋,也早該給這些人長些規矩了。
沒等旁人說話,坐在底下的陳叔立即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禮,有了陳叔帶頭,下人們很快就收了輕慢的心思,也跟着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