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和巨靈將都朝着下面摔下去,周衍狠勁勝過一分,巨靈將的手臂收回,化作了拉扯,將周衍從自己的身上拉開,朝着外面拋出去。
周衍在被拉開的瞬間,手腕猛地一轉。
握着的墨色橫刀,就在巨靈將的眼睛裡狠狠攪動了一番。
這讓巨靈將的怒吼更大了一籌,周衍筋骨斷折,被拋飛出去,大口喘息,想要再御風,卻發現,就在剛剛那拼死一招對峙的時候,法力已經見底了。
少年道人看着快速接近的地面,嘴角抽了抽。
喂喂喂,我不會飛啊。
不,我不要用這樣喜劇搞笑劇一樣的方式死了啊!
大地之種護持自身生機,周衍勉強握着刀,想着怎麼落地的時候,忽然有一縷風傳來了,帶着冬日雪松般的清爽疏離感,下一刻,一雙手臂抱住了周衍。
比起常人體溫更低的觸感,帶着清涼的觸感。
碧痕。
她環抱周衍,顯現出半透明質地的翅膀,猛然一振,就帶着周衍從喜劇般的死法裡飛出來,周衍大口喘息,道:“你來的好快。”
碧痕的丹鳳眼斜睨了周衍一眼:
“我會飛。”
不知爲什麼,她來到終南山樓觀道之後,就覺得很舒適。
在樓觀道里面吐納,餐霞食氣。
再加上蟲族精怪的感知能力往往大幅高過其他類別的精怪,所以迅速感知到了這裡的細微變化,迅速趕來,恰好接住了周衍。
看到那邊的巨靈將單手捂住眼睛,左眼和眉心豎眼卻睜大,鎖定周衍和碧痕,這張狂恣意的山神眼底,帶着隱隱的憤怒,以及憤怒之餘的癲狂。
“不要走!”
他抓住腰間一物,朝周衍這裡拋過來,那是一個掛墜鏈子,上面有一塊造型奇怪的石頭,散發出一團褐色光芒,猛然擴散,化作了六座巨巖,裹挾風暴,朝着周衍和碧痕這裡砸來。
這一招狠厲,暗合了李靖李藥師的六花陣,碧痕帶着周衍避開第一塊,第二塊砸下的速度,威勢就大幅提升,比第一招的時候狠厲太多。
碧痕腰間雙劍飛出,交錯而去,化作層層疊疊的劍光。
劍光交錯,織做蛛網模樣。
巨石砸下,蛛網劍光層層崩碎,兩把劍都折斷,飛出去,碧痕面色微白,但是藉助兵器的阻攔,還是飛過了第二塊,第三塊的巨石轟砸。
可那巨靈將身子一晃,那巨石再度飛出,朝着周衍和碧痕飛來,碧痕剛剛勁氣一緩,速度難免遲鈍,被勁風正面擊中了,擊中之前,碧痕猛然一轉,將周衍護在內側,以後背硬接了一招。
本來顯化出來的四隻半透明狀飛翅破碎。
周衍瞳孔劇烈收縮。
有半透明的液體落在他的臉上,帶着草木和霞光的韻味。
碧痕朝着下面飛砸下去,兩人一起摔在懸底,周衍摔了個頭暈眼花,持刀而起,看到碧痕一身青白色的衣裳微有破損,嘴角帶着半透明的血液。
但是即便如此,仍舊面色清冷沒有表情,喚來兵器,做廝殺之態,語氣清淡:“你走。”
但是提起劍的時候,卻晃了晃,幾乎摔倒。
周衍攙住碧痕肩膀,提起魄天傾刀,看着那巨靈將緩緩從天而降,巨靈將雙手猛然交錯,怒喝:“死!!!”六座山岩,朝着周衍和碧痕砸下,周衍的髮梢在風中揚起。
雙瞳之中,泛起細碎的金色碎芒,代表着泰山府君的【泰】字玉符亮起,化作殺意,而那一隻巨大的孔雀垂眸看着夜幕中的樓觀道:“嗯?!”
“這是……”
巨石氣勢磅礴,卻未曾下來,周衍眼底的碎芒熄滅。
因爲有無數絲線流轉,化作白雲一般,就把這一座座猶如小山一樣的山岩給捆縛起來,最後硬生生拖住了,沒有讓這些山岩砸下來。
有老邁溫和的道人聲音傳來:
“巨靈將,你是西嶽真君麾下,名號也在崑崙玉璧之上,我等敬西嶽真君三分,也讓汝等來到我樓觀道中,但是,你卻佈下玄壇,遮掩氣息,對我樓觀道中人出手。”
“是欺我樓觀道無人嗎?”
聲音遠遠飛來,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猶如洪鐘大呂。
身穿尋常道袍的希微子從天而降,護在周衍兩人前。
“可還好?”
周衍道:“來得再晚一點,就不大好了。”
希微子微笑了笑,然後袖袍一掃,那六座像是小山一樣的巨石,都朝着西嶽九營之一的執掌者飛過去,在空中化作了那一個掛墜寶貝,落在腰間。
而那遮天蔽日的無邊白色絲線,也在瞬間快速流動。
最後變成了希微子手中的拂塵。
握在手中,隨意一掃,就把這個拂塵搭在臂彎,清瘦,手撫長鬚,實在是仙人手段,巨靈將看着這個老道士,沒有想到會直接引出來樓觀道當代真人。
眸子掃過周圍,也有數道身影靠近過來。
隱隱還帶着龍吟之聲,
但是那一隻孔雀鳥的振翅也在靠近。
希微子呵呵笑道:“巨靈將,不給老道一個解釋嗎?”雖然在笑,但是一道道身影落在巨靈將周圍的山岩上,都是頭髮泛白的道士,全部都是高功以上。
巨靈將看着那持刀的小子,心中怒罵,卻也篤定。
果然,果然!
崑崙遺寶,就在這小子的手裡!
否則的話,這樓觀道,怎麼會如此地護短? Wωω .TTKдN .¢O
於是放聲大笑:“哈哈哈,好一個樓觀道,好一個道門第一魁首,將我等戲弄地團團轉啊,崑崙遺寶,就在汝等手中,卻還在此地裝神弄鬼!”
希微子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道友是在故意栽贓陷害?”
周衍攙扶碧痕站起,看着老道人面不改色,帶着一種凜然正氣和淡淡怒意,如果不知道真相的話,真的覺得希微子說的都是對的。
這演技,老道士,成精了啊!
巨靈將怒喝:“那倒是說說看,爲何要護持這小道士!”
這是核心破綻,至關重要的質詢,希微子拂塵一掃,道:“哼,老道本來還不打算提起此事,既然你主動提起,那老道士還要和你說道說道!”
希微子朝着周衍的方向,微一拱手:
“請師祖,展露真容。”
巨靈將心中一個咯噔。
看到周衍身上,神韻流轉變化,變化出來的勁裝散開來,化作了一身寬袖的道袍,鴉青道袍,五色絲線,腰懸三清鈴,金環束髮,雷擊木做簪。巨靈將神色微變,眼前所見的道人模樣確實不是尋常的道人該有的姿態,難道說,正是因爲這看上去年輕的道士,其實是樓觀道的祖師,纔有那一身道行,有種種手段?
希微子道:“你作爲西嶽一系的山神,來我終南山恣意妄爲,是欺辱我等無人麼?今日,恐怕都要給我等一個交代了。”
說罷,在場的道人們各自手持兵器,起訣施法。
巨靈將放聲大笑:“哼,那就當做是本尊看錯了人罷,是我誤以爲你這位所謂的七品境界的師祖,手持了【崑崙遺寶】,你等要補償?好啊!”
“去和西嶽真君說!”
“我還沒有問你們要補償!”
巨靈將放聲大笑,笑容猙獰,放下手來,衆人才看到他的左眼已經化作了一顆琉璃珠子,是被周衍所刺,八部天龍火的位格極高,硬生生把這山神的眼珠子給融了。
樓觀道的道人們心底裡的火氣都消失了點。
他們彼此面面相覷,看了看一隻眼睛徹底廢掉了的山神,又看了看那邊只是面色蒼白,手持重刀的自家祖師爺,一時間不知道,到底誰吃了虧。
祖師爺似乎氣血不穩,可是那巨靈將一雙招子直接被廢了一隻。
不過,不管誰吃虧,他們總也知道了巨靈將爲什麼從一開始的招式,到了後面不管不顧,連接地脈施展了大神通,一定要置周衍於死地。
巨靈將看着周衍,眼神冰冷,他仍舊相信自己的判斷。
“其他的山神被你的小手段給耍了,老子可不會。”
“周衍是吧,樓觀道,奈何不了老子,你若是不服,就來找老子復仇,老子接着,咱們山高水長,後會有期了!”
言罷放聲大笑,騰躍如飛一般地離開。
其餘的道士們對視一眼,希微子拂塵一掃,道:
“追。”
這些道人騰躍起來,追逐巨靈將的身影而去,卻被一股狂風攔下來了,夜色的雲氣之中,隱隱有一隻翼展兩三百丈的巨鳥,淡淡道:“諸位是要做什麼?”
只是振翅,就引動了狂風,希微子拂塵一掃,施展法術,把這自然流轉的風暴引開,道:“貴氣司秤官,你那同僚巨靈將對我樓觀道師祖出手,我等只是要討個公道罷了。”
【貴氣司秤官】淡淡道:“哦?巨靈將的本領,還算是不錯,但是樓觀道也算是天下道門魁首,以他的本領,又不在西嶽之中,如何能拿下你樓觀道的師祖?”
“怕也是在故意栽贓陷害。”
希微子笑意微斂,手掌捏着拂塵,背後元氣匯聚,化作了半透明的身軀,純粹的藍色法力,化作數百丈之軀,和周衍會的【八臂七俱佛陀法相】相仿類似,但是稍弱。
道門玄壇,四品真人。
看着溫和沒脾氣,起手就是道門法相。
希微子道:
“貴氣司秤官,是什麼意思?”
空中暴風掀起,於是終南山上,雲海盡散,露出了皎潔的月色,朗朗照徹十方,那巨大的孔雀鳥在空中平靜振翅,猶如一山,開口道:“是要看希微子真人你的想法。”
“哦?老道的想法?”
孔雀鳥道:“巨靈將既和你這師祖衝突,那麼,若以私論,那便是由他們兩個獨自解決,你我之輩,都不需要出手便是。”
老道人笑着道:“那我不同意呢?”
孔雀鳥道:“那就是,想要以終南山樓觀道,和我西嶽真君一系,對一對了?”希微子笑意燦爛:“哦豁,若是能夠和西嶽真君交手,倒也不虧了啊……”
道人背後的法相搖了搖身子,眸子冰冷。
劍拔弩張之時,卻被周衍攔下。
樓觀道算是一方大勢力,可現在,因爲崑崙遺寶而來的各路山神匯聚起來,以樓觀道的勢力維繫平衡,已經要耗費精力,若是此刻和西嶽一系對峙,恐怕之後,追求崑崙遺寶的其他法脈山神,和追求道德經的道門子弟,都會亂起來。
周衍看着那巨大的孔雀鳥,道:“不必了。”
“既然是他想和我交手,那麼,自然是我們兩個的恩怨,不必牽連樓觀道。”
孔雀鳥看着眼前的少年道人,看出來只是區區七品,不以爲意了,只是淡淡道:
“有膽氣。”
周衍攙扶着碧痕,看着那巨大無比,隱隱有遮蔽一方天穹大小的孔雀鳥,道:“貧道和那巨靈將,自然是不死不休,到時候,貴氣司秤官不要心疼纔是。”
貴氣司秤官俯瞰着眼前這個渺小的人族道人。
他這樣回答道:
“隨你。”
“以你的根基,再修三百年吧,若是那時,你還能活着的話,呵……”
孔雀的聲音空洞,帶着其跟腳帶來的輕蔑。
這孔雀鳥離開之後,希微子嘆了口氣,沒說什麼,只是取出了丹藥給周衍,碧痕,讓兩人服下,又將周衍和碧痕送回去了玄珠子負責煉丹,救人的院落。
衆人見他們兩人狼狽,問明白了情況。
周衍只是讓衆人休養,注意身體,卻將探查水系的敖玄濤喚出來,敖玄濤道:“郎君。”
周衍道:“先前敖老去掌控此山附近的水系,怎麼樣了?”
敖玄濤道:“終南山附近的水系駁雜,然整個關中千里,最強盛的還是我涇河之力,吾雖沒有叔父他們的境界,但是駕馭水系的本領,還是有的。”
“嗯。”
周衍呼出一口氣,在大地之種的加持下。
本來應該要很長時間才能養好的傷勢,已經差不多了。
敖玄濤看着周衍的眼神,道:“郎君是要……”
周衍伸出手,那柄地魄天傾仍舊堅韌,刃口堅硬,銳利,周衍道:“有幾句俗話,有的說報仇不隔夜,也有的說,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敖老喜歡哪個?”
敖玄濤臉上的神色沉靜,拱手道:
“請【府君】敕令。”
“敕令什麼敕令?”
再修三百年?
周衍的刀抵住地面,平靜道:
“我要他死。”
“就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