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恆扇着摺扇,進入了雅座,看似隨意的看向窗外,實則是將這鴻賓樓的出入各口再探一遍。
膳房在鴻賓樓的東處,而冰室在南處。
昨日那掌櫃千叮嚀萬囑咐,顧長老最好飲的就是九丹清液。
將這蒼木草下入九丹清液之中,必定能讓顧長老中招!
顧天恆隨意從腰間摘下一枚玉佩,扔到樓下,隨即表現的一臉焦急,向下行去。
他一路刻意躲避這鴻賓樓的丫鬟小廝,向冰室行去。
昨夜他以探得清晰,冰室就在最南處,只要將這蒼木草下在九丹清液中,自己就能無聲無息的了結了他!
心下想之,顧天恆腳步更快。
他剛要踏入冰室,就聞身後一道稚嫩的聲響,“小爺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這裡是冰室,沒什麼可看的。”
顧天恆手心一涼,卻強自鎮定下來,笑道:“這裡是冰室?”
那小廝點點頭,有些疑惑道:“是啊,小爺來此是爲了……”
這小廝話音未落,就被顧天恆打斷,他眼神一轉,厲聲道:“還能爲什麼?爺的玉佩掉了,你是這鴻賓樓中的小廝,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替爺去尋?”
顧天恆這倨傲,不講道理的樣子,和尋常的富家少爺沒什麼分別。
這小廝也以爲自己遇到了個紈絝子弟,連忙躬身低首,苦着臉道:“小爺,膳廳傳酒,請容小的先去取了酒,再爲您尋玉佩可好啊?”
顧天恆心道,待你先取了酒?那我還如何下藥?
心下想之,顧天恆的臉色登時難看起來,他指着小廝冷聲斥訴道:“什麼酒能比爺的玉佩還要金貴?”
“我告訴你,這玉佩可是我家傳之寶,價值千金,若是丟在你們鴻賓樓,我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那小廝聞之呆愣,懦懦道:“價值千金?”
他又見顧天恆一身衣着,雖不算乍眼,也都是上好的料子,腰邊卻空空如也,顯然少了一枚玉佩。
這小廝心頭髮苦,暗暗罵道,怎麼偏讓自己遇到了這樣兩廂爲難的事?
一邊是掌櫃再三囑咐,絕不能出了岔子的九丹清液。
一邊是這脾氣暴躁,一看就惹不起的富家公子。
顧天恆見這小廝還在思考,心中不覺焦慮,顧長老馬上就要到了。
若在他來之前,自己不能動好手,待他來後,就更加困難了。
顧天恆一想不覺面色發黑,直接斥訴道:“你這小廝真沒腦子,你替小爺我去尋那玉佩,再找個人過來取酒不就行了?”
“磨磨蹭蹭的,若是弄丟了我的玉佩,爺爲你是問!”
這小廝一聽,也覺有理,慌忙賠笑道:“小爺您別生氣,小的這就去替您尋那玉佩回來。”
“只是這冰室裡也沒什麼有趣的,您不妨回那雅間候着,待小的尋回玉佩,馬上就給您送回。”
顧天恆聞之,也沒有多爲難,只點點頭向雅間的方向,邊走邊道:“好,你快去快回。”
話音未落,就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扔給那小廝。
這小廝心中大喜,忙不迭道:“多謝小爺,小的這就去尋。”
這十兩銀子可是這小廝的兩個月的薪水,他怎麼能不爲顧天恆是玉佩費心費力?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亙古不變。
顧天恆心中瞭然,慢悠悠的跟在這小廝身後,就如一個遊山玩水的富家少爺。
待這小廝沒了蹤影之後,顧天恆又放出神識於四面各處,見四下無人。
他足尖點地,旋身躍起,快速向冰室行去。
能給他的時間不多,打發走了這個小廝,馬上就會有下個小廝過來取酒。
顧天恆幾乎將《踏雪無痕》催發到了極致,三五息之間,他就再回到冰室門前。
他引出一縷真氣護體,身形虛晃,快速隱入這冰室之中。
一進入其中,寒氣瞬間涌上。
怨不得那來取酒的小廝,穿了一身厚重的獸皮。
想來這寒氣也非是尋常人能受得了的。
不過顧天恆主修《風雨劍法》,早已染得一身寒氣入體,這樣的寒涼之處,反而讓他神識清明,心境舒暢。
他剛要向這其中行去,心中徒然一驚。
有人!
或是說,這冰室之中,不光只有他一個人。
顧天恆只覺在這一瞬間寒毛都以豎起,因爲他入這冰室之中,已有數息。
數息之間,能不被他察覺,就證明這人在修爲戰力之上,都必定遠超過他。
顧天恆一身血液,彷彿都被這寒氣凍僵,他雙掌握拳,其中蓄勢。
他眼神一定,不管這人修爲如何,是何等戰力高強的大能,也不能擾亂自己的計劃!
即便來者是老虎,他也撬下兩顆虎齒來!
變數只在這一瞬間,冰室的方寸之地,就被顧天恆周身濃郁的戰意籠罩。
顧天恆的右手搭在腰側的溯光長劍之上。
他本不想動手,因爲只要動手,就意味着被發現。
也就是說這麼多天,他深 入東崚,被兇獸困在山中,避過山嶂結界,九死一生,這些都會因爲這次動手,化爲虛無。
顧天恆精心佈置好的局,被一人打破,他胸口怒火大起,這把火幾乎將他的神志燒燬。
只在這一瞬間,顧天恆周身的戰意,就通通化作了殺氣。
但在氣惱之餘,顧天恆心中還是清楚,他與冰室中的那人修爲相差太多,如同雲泥。
這人周身的氣息和緩,滿而不溢,少則是築基修爲,多則便是金丹修爲。
而他如今只有區區練氣三重修爲,天壤之別,如何相較?
來者是誰?是敵是友?
疑團重重,顧天恆一把抽出溯光長劍,直指陰影處的那人,開口道:“敢問前輩,究竟是敵是友?”
那人默不作聲,顧天恆又緩緩向前一步,此時他周身的風向已經改變。
這冰室之中的寒氣,彷彿全部縈繞在顧天恆長劍的劍刃之上,這樣寒氣大炙的一劍,即便不能殺敵,也能重傷那人,爲自己斬出一條後路。
而就在顧天恆神經極度緊繃,幾乎就要出劍的同一時刻,那陰影處突然傳來一道蒼老,又有些熟悉的聲音。
“你這臭小子,還敢對我動劍?”
顧天恆眉心一跳,高度集中的精神,驟然放鬆下來,他只覺骨骼經脈之間,都被這冰室絲絲縷縷的寒氣覆蓋。
他斥回溯光,走向那陰影處,無奈道:“古藤先生,您還真是神出鬼沒啊,您沒聽過一句話,叫人嚇人,嚇死人嗎?”
古藤老怪見顧天恆周身氣息節節高漲,連連點頭,不過數日之間,就能突破練氣三重,確實不錯。
他看着顧天恆,眼神之中意味不明道:“你作爲小輩,還是先告訴我,你又爲何會出現在此處啊?”
顧天恆倒是沒有要隱瞞他的意思,左右這古藤先生是父親的舊交,他又修爲高深,即便自己想瞞,也難以瞞過他的利眼。
便直接大大方方從懷中取出一瓶蒼木草的碎末,倒入那九丹清液之中,直接道:“殺人。”
本以爲古藤老怪會有不喜,卻不想他捋順自己的白鬚,連連點頭道:“不錯,從認識你這小子到現在,你終於做了一件合老夫心意的事。”
古藤老怪神情堅定道:“你若想在這顧氏一族走下去,顧啓就絕對不能留。”
顧啓正是顧長老的名諱。
他看向顧天恆掌中的藥瓶,疑道:“是蒼木草?”
顧天恆點點頭道:“正是,晚輩聽說此草曬乾,碾爲粉末,無色無味,能殺人於無形。”
“以我現在的修爲,尚不能與那顧長老直面相對,也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古藤老怪看着顧天恆掌中的蒼木草,嗤笑一聲道:“這蒼木草確實是能殺人於無形的毒藥。”
“不過……”
顧天恆眉頭一皺,見那古藤老怪賣着關子,神色嚴肅道:“不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