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來,所有被壓抑的情緒都快要宣泄出來了。
姜長清突然變得害怕起來,她不知道媽媽臨走時是什麼樣的狀態,不知道媽媽最後一句話說些什麼,更不知道媽媽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纔會失去生命的。
她坐在計程車的後面,緊緊的捏着自己的雙腿,她多麼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夢,夢醒後依然會看見媽媽的笑臉。
計程車停下的時候,姜長清像是沒命般的衝出去,一層兩層,照着醫生說的地址找去,她不相信,沒有親眼看到,她是不會相信媽媽已經不在了的事實的。
“小姐,請問下有個姜愛蘭的病人嗎,昨天送來的。”她的聲音哆嗦的不成樣子,雖然她極力的想要穩住自己,卻還是緊張害怕的不得了。
“您是姜愛蘭的家屬嗎?”小護士扶着面前的黑框眼鏡看着她說道。
“是,我是她女兒。”她手指捏緊着。
“謝天謝地,您終於來了,不然上面今天就要把你媽媽的屍體拉去火化了,醫院有規定,如果二十四小時沒有人認領的屍體,就將直接拉去火化的,跟我來吧,在這邊。”小護士站了起來,遞給她一張條子和一把鑰匙。
條子是證明她媽媽搶救無效的病危通知書,而鑰匙應該是太平間抽屜的。
小護士走在前面,她雙腿突然虛軟起來,整個人栽在了地上。
這些天,在顧盛霆的身邊,她吃不好睡不好,心情更是壓抑的不行,現在在加上媽媽去世的消息,她終於無法負荷,終於暈了過去。
小護士走在前面,在聽到身後的動靜時,轉過身來,看到的就是暈倒在地上的她。
伸出手,剛想將她扶起來,便看見一個男人沒了魂般的衝過來。
“清兒。。。”他一把將她給扶着靠在懷裡,看着她蒼白的臉,心疼的無以復加。
他的清兒究竟承受了些什麼,他怎麼可以讓他的清兒受這些苦呢。
“她暈過去了,趕快帶她去急救。”小護士好心的在一旁提醒着。
韓亦辰像是反應過來一般,大手從她膝蓋處穿過,直接將她給打橫抱起來了。
好輕,好輕,他的清兒像是沒有重量一般。
一米六八的個子,抱在懷裡卻輕的像個嬰兒。
將她放在醫生推過來的擔架上,他的手愛憐的撫摸着她瘦小的臉頰。
她瘦了好多好多,她以前就算是不怕,但是起碼臉頰比現在看起來豐潤很多,可是現在呢?
很快,醫生下了結論:由於情緒過激,加上營養不良導致的眩暈,掛上葡萄糖,大概三四個小時就會醒過來,同時提醒,她的身體過度虛弱,不宜在受刺激,不然很容易會的憂鬱症。
憂鬱症...
三個字無預警的闖入了韓亦辰的腦海中,不是沒有看過憂鬱症病人最後的下場,可是,卻無法和活潑開朗的姜長清聯繫在一起。
白色的病牀上,姜長清安靜的躺着,臉色慘白的堪比周圍的牆壁。
他將她的小手握在手心裡,輕輕的摩挲着,他這一刻,卻突然有些後悔起來,後悔沒有能力保護好她,後悔沒有在一開始的時候就選擇站在她的身邊。
現在連蘭姨都扔下了她,那麼以後他的清兒應該怎麼辦呢。
緩緩的睜開眼眸,蒼白的牆壁映入眼簾,鼻尖裡更是刺鼻的消毒藥水味道。
她目光呆滯的看着天花板,眼眶瞬間紅了起來,她好害怕,好傷心,好像聽見媽媽出事的消息了。
不可以,那是她唯一的親人,那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不可以,不要這樣殘忍的對她。
“清兒,你醒了嗎?”
頭頂上傳來溫柔的男聲,她眯着眼睛看過去。
亦辰哥,也對,只有他會這麼溫柔的跟她說話。
不知道爲什麼,再次叫出這個名字,心裡卻充滿了苦澀的味道來。
她知道他的亦辰哥不是有意傷害她的,她也知道在那樣的情況下,她的亦辰哥做出的反應是合理的,可是,爲什麼,在看到亦辰哥用手遮住她的嘴脣時候,心還是那麼痛呢。
之前的記憶一點點拾起,她想起了那個之前的電話。
眼淚瞬間瀰漫出來,她顫抖着嗓音問道:“我媽媽呢?”
病房裡此刻安靜的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還在太平間。”韓亦辰第一次覺得說話如此的困難,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一般。
心中一緊,她快速的起身,她已經沒有看到媽媽的最後一面了,她不能讓媽媽一個人躺在太平間裡了,她要帶媽媽回家。
“清兒,你的身體現在還很虛弱,你必須好好的休息。”他按住了她的肩膀,手心下的骨頭膈應着他的手都生疼。
“亦辰哥,我不能要媽媽一個人。”
她已經要媽媽一個人太久太久了,?她不能再讓媽媽一個人了。
“帶我去吧,亦辰哥。”她的身影抖的厲害,韓亦辰的心也跟着顫抖了不成樣子,他知道,此刻的她無論說什麼,都無法從失去蘭姨的痛苦中脫離開來的。
“好,我帶你去。”他有些自責,答應過會保護好她的,可是,從小到大,她受到的傷害還是很多的,他沒有做到,沒能做到一個青梅竹馬該做的事情。
她不再說話了,任由着韓亦辰將她穿着鞋子,牽着她的手下牀。
眼淚已經蓄滿了眼眶,傷心的哭泣了起來。
她拼命的控制着,乾涸的嗓音裡卻還是發出一陣子悲傷的低吟。
她的身子靠在他的身上,顫抖的雙腿一步步的向着門外走去。
腦袋裡一片木然,眼淚機械般的掉落着。
她的媽媽終於還是撒開了她的手,終於還是不要她了。
她不相信,媽媽只是睡着了而已,一定是這樣的。
韓亦辰緊緊的跟在姜長清的身邊,看着她顫抖的身體,他的心微微的緊了緊。
這樣的她,讓他的心疼的發麻!
“清兒,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雖然知道此時天時地利全都不對,但是韓亦辰還是想要知道一個答案。
“什麼問題?”她冷靜下來,擡頭看着身邊的韓亦辰。
“爲什麼要摘下‘天使手鍊’?”他真的很想要知道,爲什麼她可以連這個都不要了。
“你去了我家?”她記得臨走的時候只是將那手鍊放在家裡的。
“是的,在你走後,我去的。”韓亦辰的雙臂緊緊的握着她的肩膀。
“不需要了。”她淡淡的說着。
當初決定摘下,是因爲覺得自己配不上亦辰哥,可是在發生那樣事情之後,最開始的初衷也改變了。
他的手一緊,握着她的肩膀都在用力。
不需要了,是你不在需要亦辰哥哥了嗎?
“我已經長大了,不在需要靠着天使的祝福了,人生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去爭取的。”
她依然是淡淡的說着,表情裡全是失去媽媽的痛苦。
他的心揪在了一起,她只有十八歲,十八歲本不應該是個無憂無慮的年紀嗎,可是爲什麼她卻要說出如此令人心疼的話來。
他發誓,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讓她傷心,以後他會努力的強大起來,他會好好的將她保護在自己的臂彎裡,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到她。
再遠的距離也會抵達的時候,再痛的回憶也會有遺忘的可能。
終於到達了太平間的門前,姜長清已經沒有力氣了。
“媽媽---”嗓音沙啞哽咽的輕喚了聲。
“可以自己站着嗎?”實在不放心她會不會因爲他的鬆開而摔倒。
“恩。”她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牙齒咬在了手掌心的肉上。
韓亦辰拿出護士給的鑰匙,將抽屜給打開。
短短的幾米距離,她感覺是那麼遠那麼遠。
“媽媽---”她再也控制不住的飛奔過去。
身子直接撲在了盛滿着冷氣的抽屜前,手指顫抖的向前伸去。
媽媽靜靜的躺在抽屜裡,身體被一塊白布遮擋了起來。
她看不到媽媽的臉,顫抖着手指小心翼翼的將白布拉開。
所有的不確定,所有欺騙自己的謊言在這一刻全部變成了現實。
裡面躺着的人,是她最熟悉的人,是媽媽。
心瞬間涌上一般窒息的痛楚來,她的媽媽躺在那麼冰冷的地方,一定很冷是不是。
“不是的......”眼淚涌出了眼眶。
“媽媽,你醒醒啊,你起來啊,起來跟清兒說話啊...”她的聲音那麼大聲,可是媽媽卻再也聽不見了。
由於屍體已經在太平間留置了一夜,上面早已有冰霜的痕跡,媽媽的臉頰那麼冷,那麼冷。
靜默的太平間,安靜的可怕!
“求求你起來好不好?”
“我都還沒有告訴你,那一天的餃子好吃的不得了...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不要我了...”
那一天,她多想回到那一天,媽媽一臉期待的看着她吃着餃子,滿臉慈祥的笑容,跟平常的媽媽不一樣。
她後悔了,如果時間可以回到那一天,她一定會緊緊的抱住媽媽,然後大聲的說:“餃子特別好吃。”
可是時間不可能會倒回,就像媽媽不會醒來一般。
“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媽媽,我才只有十八歲啊,爲什麼,爲什麼你們都不要我了,咳咳咳......”她的身體本就虛弱着,在加上現在聲嘶力竭的大吼,她猛烈的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