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隨着納蘭海一聲令下,身邊衆甲士快速上前,架住了陳澤手中的刀。
陳澤此時情緒很平靜,死都不怕,他還怕什麼?
“納蘭海,你還想如何?有什麼道道,你劃出來便是。”
反觀此時的納蘭海王爺,似很是跋扈,終於要把會寧這顆最扎手的釘子給拔了。
此時,他不但要拔了陳澤,還要徹底的震懾住整個會寧城,讓他們從今以後在不敢有任何歹意。
想罷,納蘭海高高在上微微一笑:“我什麼時候說讓你自殺了?你們殺了我大梁那麼多勇士,不錯,交出你就行,但,怎麼處置,可要聽我們大梁的。”
在場的衆人心中一冷,紅姐更是有什麼不好的預感萌生。
就見納蘭海一揮手:“刀斧手!”
隨即一名刀斧手來在陳澤身前。
這是要公開處刑?
竟連個自盡的體面都不給麼?
陳澤此時已然釋懷了,自己抹脖子和被砍了腦袋,有很大的區別麼?
可就在納蘭海揮下手臂、刀斧手高舉大刀將要落下之時。
“慢!”
一個聲音在人羣中響起,那聲音婉轉動聽,卻透着一股子悲烈。
而後只見一襲紅衣高挽髮髻的樑紅英,緩緩的走到陳澤身邊。
忽而間那之前的凝重瞬間消失,二人相互對望,滿眼的洋溢着溫情。
“阿澤,這次,我絕不讓你一人孤單上路。”
陳澤也便釋然一笑,拉起了姐姐的手。
他沒有勸她,他知道勸不住。
她也沒有勸他,她知道他是爲了這身後數萬萬的老小。
但這次,他們選擇攜手同行。
陳澤長長的舒了口氣:“姐,別怕,我帶你回家。”
這一刻,身後的英雄樓漢子和英紅樓姑娘跪倒一片。
只因這二人是他們的當家,是他們的兄弟,是他們的姐妹,更是他們的驕傲。
紅英緩緩的對姑娘們說着:“姐妹們,對不住了,我無法再照拂你們了,請原諒我的自私,這一次我不會再讓阿澤孤單。”
姑娘們都已泣不成聲,而那些八尺的莽漢,竟也一個個悲從心來,後槽牙都已咬出了血。
高臺之上的納蘭海,嘴角一挑,隨即高舉的右手落下。
兩名刀斧手大刀便砍。
可就在此時,異變驟生。
只聽兩聲破空尖嘯。
下一刻,兩柄刀斧手脖頸處鮮血狂飆,緩緩才死屍倒地。
沒人看到這兩柄暗器是什麼,也沒人看到這暗器是從那裡發來的,更沒人知道是什麼人。
只知道是先見血,後聞聲,足見此暗器之快。
納蘭海瞳孔一縮,大喊一聲:“劫法場!殺!”
那倆刀斧手鮮血噴涌而出,直噴了陳澤一臉,也噴了紅英滿身,更襯着她的紅裙更加殷紅。
說是遲那時快,紅英見此狀況,也無暇多想,一攬陳澤胳膊大喊:“走!”
納蘭海心中暗喜,正愁找不到機會把你們一網打盡呢,終於有人忍不住了,兩名刀斧手,換你們個全部殺光的理由,這買賣不虧。
“走?你們還走的了?舊仇未報,又添新仇,將士們,我大梁的勇士可以白死麼?”
“不能!不能!不能!”
三個“不能”尚未齊聲喊完,這五萬北莽的大軍已然都紅了眼,開始朝這千餘人圍攻而來。
見大軍四面八方齊齊攻來,而這千餘人,也只有英雄樓這不到兩百的漢子有些自保能力。
事到如今,依然如此了,索性拼一把吧,陳澤也看出來了,納蘭海壓根也沒想放過他們。
“二哥,兄弟們,先奪兵器,護百姓!”
“好!”
漢子們聞言已有了目標,畢竟這裡可還盡千的百姓呢。
霎時間,率先衝將而來的兵士在紅綠二人,以及牛二等一衆漢子的出手下,倒下不少,順勢奪下武器。
陳澤自是找機會也撿了把朴刀揮舞起來,起碼比前來投死的老弱百姓們要強一些。
見紅英始終護持在身前,陳澤焦急推開紅英:“姐,別管我,去護百姓!”
紅英略微猶豫,也便朝百姓隊伍薄弱處掠去。
而這千餘百姓,竟也無懼,既然今天是來送死的,索性拼了。
見地上有散落屍體武器,隨手抄起,胡亂揮舞。
此時所有人都只有一個想法,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
活命?
再說吧!
五萬人的包圍向內衝鋒,饒是這千餘人再勇猛,也尚有力竭的時候。
何況算是戰力的還只有不到兩百。
且此時眼見大梁兵士們倒地之人越多,大梁的兵士竟也血灌瞳仁,不要命的衝鋒。
此時,大多漢子身上已然都已掛了彩,咬着牙挺着,甚至鮮血都已模糊了雙眼。
牛二已身中數刀,硬是仗着強悍身體硬撐着。
陳澤更是渾身血跡,也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蠻子的,他只知道左肩處那道刀傷應該很重,因爲左臂除了疼痛,已絲毫用不上力氣,就那麼垂着在身側了。
此時,也只有紅綠二人和紅英,仗着身法奇詭,狀況相對好些。
百姓們更是已出現了傷亡。
雖已拾了武器,但百姓就是百姓,哪可能是重甲軍的對手,一旦被近身,那簡直就如砍瓜切菜一般。
此時百姓們的哀嚎也已伴隨着紛紛倒下而傳出。
陳澤目眥欲裂。
這些他始終想守護的樸實百姓,如今卻一個個因他而倒下。
陳澤緊咬牙關,大喊一聲:“七爺,八爺,擒賊先擒王!”
謝必安與範無咎聞言,立時瞭然。
二人沖天而起,直奔納蘭海所在中軍高臺掠去。
納蘭海大駭,他雖是也身手不錯,但觀瞧了半天,這紅綠二人功夫詭異,很是難纏。
見有人衝王爺而來,自也不用納蘭海吩咐,一隊親王衛隊把納蘭海牢牢護持當中。
而當先卻有兩員猛士直衝向紅綠二人。
是納蘭海的兩位親衛統領,在北莽也是響噹噹的勇士。
“老八,我纏住他倆!”謝必安大喊。
“好!”
只一個字,綠衣範無咎便不再理會徑直衝向納蘭海,而朝他略來那猛士,忽地被一破空而來的抓型武器擋住,微微一滯,範無咎擦身而出。
而謝必安爲了攔下此人,硬生生的吃下了向他攻來那人的重重一錘,鮮血狂噴。
範無咎也無暇顧及七哥了,校事司的規矩,就是任務必達,不惜代價。
此時他眼中的目標只有納蘭海,那親衛隊伍竟都沒有他一合之敵,骷髏鐵棍每一落下,必有一人應聲倒地。
他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擒住納蘭海,否則那被圍住的衆人挺不了多久。
誠然,因爲此時被圍的隊伍已被壓縮的聚攏了一團。
陳澤眼睜睜看着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和護持過他們的百姓一個個倒下,心中大悲。
這悲憤即來自於自己的無能,不能護持衆人。
也來自於那始終在觀瞧卻沒有絲毫動作的大周議和使團。
那裡明明是有千餘皇家親衛的,可卻依舊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百姓自己的子民任人魚肉。
陳澤對大周徹底失望了。
可此時已然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因爲他唯一能動的那條胳膊也已有些力竭了。
就連腿都已經開始發抖,他知道,他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
就在拼着以傷換傷,和身邊一位兄弟合力強行砍倒一個北莽重甲兵的時候。
陳澤茫然四顧,大家的情況不比他好。
北莽軍士依舊如潮水般涌來,身邊無論是英雄樓的漢子,還是英紅樓的姑娘,亦或是持着各種武器亂揮的百姓,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陳澤只覺得天昏地暗,他知道他堅持不住了。
要死了麼?
不甘心!好不甘心!
他不怕死,他們都不怕死。
可是死的好不甘心!
本要保護的一切到頭來什麼都沒護下。
陳澤的心在滴血。
可就在此時,範無咎卻已然離納蘭海所在的高臺越來越近了。
見此情景,納蘭海大驚。
再觀瞧那被圍的衆人,縱使最終全殺了他們,那大梁兵士必也戰損不少。
他本不是來開戰的,這五萬大軍不過是來壯聲勢嚇唬人的。
若戰損太多,他也心疼。
想到此處,納蘭海大喊:“吹令號,散!”
“嗚……嗚嗚……”
一長兩短,收兵號。
此刻大梁軍士都已殺紅了眼,他們從沒想過對付區區千餘平民百姓竟也會有戰損,可既然號響了,必須執行。
大軍忽而退後,但包圍之勢未變,衆人依舊被圍在當中,只不過這圈子大了很多,且不再交手。
陳澤長嘆一聲,他不知納蘭海爲何此時收兵,但起碼也能緩一口氣了。
在一觀望己方隊伍,一千二百餘人,此時已倒下了一半。
陳澤強撐着身體,心中悲切,卻依舊挺直了胸膛衝衆人抱拳:“各位兄弟,各位父老鄉親,陳澤,連累大家了。”
牛二此時也已傷痕累累,卻依舊豪邁大喊:“當家的,說甚胡話,咱們是過命的兄弟,同生共死本是應當。”
此時卻聽被圍在正當中的一些老弱有人言:“咱會寧人弱,但咱會寧人骨頭卻硬,咱不怕死!我見小陳當家既一人歸來,就知我孫兒必沒事。我們死就死了,我孫兒長大了,必會來報仇!”
說這話的,竟是那位獨臂老嫗。
陳澤強忍眼淚:“大娘,抱歉了,若今天我們都死了,下輩子,我給您當兒子,還吃您烙的蔥油餅!”
那老嫗眼中噙淚,卻又破涕爲笑:“好,好,都是好兒郎,下輩子,大娘給你們烙蔥油餅!”
可就在僅剩的幾百人等待蠻子們下次衝鋒的時候,卻聽高臺上納蘭海向北一抱拳。
“請神教侍神使現身助陣!”
聞聽此言,謝必安範無咎大驚,也不顧繼續衝向納蘭海,轉身朝陳澤隊伍方向掠回。
……
會寧北城門,門樓之上。
一個白皙英俊、卻帶着一臉邪氣、此時已怒髮衝冠的錦衣公子,周身死死的被身邊幾名大漢抱住。
咬牙切齒的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今日她若死,我要這裡的所有人陪葬!都得死!先殺了他納蘭海!”
身邊有人哭喪着臉哀求:“少爺,那可是咱的勇士啊,老爺會生氣的!”
“哼,我管他誰的,在我眼裡,這天下無人不可殺,惹到我的人,都得死!”
……
……
……
PS:爲此章做七律一首。
回眸笑看人間路,
今朝有幸遇紅顏。
青山此處埋忠骨,
隻手相伴共黃泉。
奈河十里鋪紅錦,
忘川水長忘情難。
本是天作良緣配,
幽冥路儘可回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