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智拗不過父親,從被窩裡起來問:爸,你怎麼不去陪媽媽呢?
父親沉吟了一下,說是倘若在你心裡有一些事情不願意跟我說,擱在爸爸的心裡也會成爲一塊心病。
對不起,爸,看來是我壞了你們的興致。雅智感到歉意。父親見狀擠進他的被窩裡來,笑眯眯道:你沒有錯啊,雅智。有煩惱是很正常的事兒,別說你現在,將來也一定會有,而且爸爸我也經常有。
雅智其實這會兒有些心虛,畢竟剛纔父親剛進門的時候,他沒來得及把紫軒的照片塞回枕頭。他滿腦子正想着這些事兒的時候,父親不知何時從被窩裡摸出一張紫軒的照片放在眼前端詳了起來。雅智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我坦白、我交代、她是我初中時一起考入高中,現在是同班同學,名字叫紫軒……誒,不對!是不是交代的越多,懲罰的就越重吶,那我就打死也不說。)
這個女孩有點眼熟。父親眯着眼睛瞅了半天,極力回憶起她的名字。她叫紫軒是不是……
她,是叫紫軒。雅智小心翼翼地迴應道。
挺漂亮的,你喜歡她啊?父親開門見山道。
完了。雅智暗暗地大叫一聲,都明擺着的事兒,他那點小心思任誰都瞧的出。雅智的目光避開了父親的視線,時刻提醒自己不要上套。
她跟我是同班同學,在班級裡比較受歡迎。雅智辯解道。
哦我想起來了,她也是你初中時的同班同學,現跟你一塊兒上的高中吧。父親突然間恍然大悟似得。貌似我聽你說起過她,她畫畫的很不錯……
我說過?雅智有些糊塗了,紫軒的事兒他壓根兒都沒跟父母提過。她就是我一同班同學,這些照片不過是她要求我拍的,我沒來得及給她。雅智打算死扛到底,目光堅定道。
別拿那種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父親冷不丁地向雅智施壓道。(爸你就是個臺詞控吶!)雅智躊躇不定,兩個選項在腦海中來回切換:是該如實交代;或是隱瞞到底。
如果你誠實的回答我,說不定我還能幫你。父親的笑容中似乎透露着狡黠。爸爸我也在你這個年齡經歷過,知道心底裡時刻滋長的那份迷茫與忍耐……
一席話,竟讓雅智感動地鼻子酸楚起來:爸,我要是說了實話,你可別怪我。
好,我答應你。父親點點頭。
她的確是紫軒,是我初中時的同班同學,我們做過同桌,而現在她又是我的同班同學。雅智壓低了聲音,儘可能地讓這個秘密只有他與父親聽見。
就這麼點?父親顯然還有些不滿足。
我的確是挺喜、歡、她的。雅智斷斷續續地說道,然後低下了頭。但是、但是我們倆沒談,沒談戀愛,只不過是我一個人在喜歡她罷了。就、這些而已……
父親鬆了一口氣,彷彿如釋重負一般。他舉起手向兒子伸過去,雅智以爲父親要打他,趕緊護住自己的頭。
但在下一秒鐘,父親卻拍拍他的肩膀讚許道:你好了不起。父親的誇獎令雅智詫異萬分。你是初中的時候就喜歡上她了吧,並一直到了現在?
是的。既然都已經承認了一切,雅智就沒有任何顧慮了。我是從初中開始就喜歡上她了,並跟她一起考入了這所高中。
果真如此的話,那爸爸真的是很佩服你!父親又一次誇讚道。令雅智更加的不自在起來。爲什麼這麼說?他問。
本來你的學業就很繁重了,且我又不能長時間回家來陪你,你卻能一個人堅持把學業完成,並且憑藉自己的努力同紫軒考上了同一所高中,說明她在你的心中極其重要。爲了自己喜歡的女孩去努力、奮鬥、拼搏,我有什麼好去責怪呢?
爸你說的是真的嗎?雅智不敢相信他的話。
這麼說吧,兒子。父親扶起兒子的腦袋。我小的時候,只是以爲讀書是爲了一個理想而去讀書。就如同你小時候,爺爺問你將來長大了想幹什麼,你當時是怎麼回答的還記得嗎?
我記得,我說將來長大了想當科學家。
嗯。爸也說過同樣的話,因爲覺得那樣的回答會讓大人開心。你是不是覺得真是如此呢?
我當時真覺得自己可以當科學家!雅智堅持道。父親忍不住笑出聲來。
可現在你打算繼續朝這個目標努力了嗎?
雅智搖搖頭。我覺得好難!
對,這是一個原因。父親讚許道。還有另一個原因。
什麼?
因爲幸福感不同……父親的話沒令雅智反應過來。如果單以天下爲己任是科學家的使命的話,那的確是一份十分了不起的事業。但如果就以每個人生活目標的話,獲得幸福感纔是至關重要的一件事兒。這個話題聽上去似乎有些大,我們可以慢慢來講……
譬如你剛剛從母親肚子裡誕生出來的時候,我就成爲了一名父親,而我的妻子也成爲了一名母親。你也作爲一個新的生命來到我們的家庭中,從此我們大家就有了陪伴、有了歡笑、同樣也會有一些煩惱。這樣的幸福感可是誰都取代不了的。
人類一直以來,想要解決的問題是孤獨感!父親想了很久,似乎在說一個總結。但他並不想結束這個話題,繼續對雅智說道:在我隨船遠洋的時候,有時候會遇到惡劣的天氣,從海面上掀起的幾米高的風浪,幾乎能在一瞬間把我們的船徹底掀翻。有時我在心底默默地大喊着,完了、完了的話語,我害怕我再也不能活着回到你們的身邊,甚至都產生過自己葬身海底,被那些魚蝦吃掉我們屍體的念頭。
雅智有些動容,眼眶溼潤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