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4章 節236.信
簽完借貸契約的瓊安回到礦洞，就看見空地上跪了一片。
哈丁湊過來，諂媚地說：“我把您的仁慈告訴他們，他們就跪在地上不肯起來……”絕口不談是他一個又一個踢過去讓他們跪下。
那兩個來自帝國的官員不想跪，還被踹了兩下狠的。
瓊安不需要比他人站的更高來獲取優越，她喊道：“站起來，沒有人需要你們跪！”
還好前兩天她沒少看安南怎麼跟苦工說話。
苦工們不知所措地望向哈丁，他頓時頭皮發麻，聲音都變得尖細起來：“看我幹嘛，瓊安老大才是我們的頭兒！”
他們紛紛站起來，瓊安繼續道：“你們知道了待遇，我就不贅述了。但是有一點——買回你們花光了我所有的錢。所以最近半個月除了食物和衣服，你們暫時拿不到工錢。”
她覺着給自由幫盈利，不算謀私。
工人們也沒什麼反應。就算不給工錢，他們又能怎樣呢？
“好了，今天先休息，弄些吃的，明天在開工。”瓊安揮手，讓只擅長把食物弄熟的廚師準備晚飯。
還有晚飯？
瓊安在工人們不敢相信的眼神中走開又回來。
“哦，還有一件事。你們是被抓來的吧，還記得自己家在哪嗎？”
工人一片死寂，旁邊的哈丁兇惡瞪起眼睛：“頭兒在問你們話，你們聾了還是啞了？！”
“你閉嘴。”
“好嘞。”哈丁縮了回去。
有一名工人壯着膽子說：“幫、幫主大人，我們都是本地人……”
“很好，一會兒把你們住址告訴我，我會讓人給你們家裡寄一封信，告訴他們，你們沒事。”
比起先前那一堆待遇，瓊安的這句話讓工人們真的活了過來。
“真的？”那名工人失聲。
哈丁又要多嘴，被瓊安瞪了一眼憋回去。
“真的，我現在去找羊皮紙，你們可以想一想家在哪，有什麼要說的。”
瓊安拉着哈丁出去，剛走出礦洞就給了他一巴掌。
“老……老大？”
雖說是拍肩膀，但戰士不留餘力的一巴掌也夠哈丁疼上半天。
“給我對工人溫柔點！”
“我又不是女人，那麼溫柔幹嘛……”哈丁嘟囔一句，連忙縮起脖子：“我不是說您！”
“你沒有家人嗎？”
“頭兒，我有兩個女兒。”這傢伙滿臉都是驕傲與幸福。
“你說那些工人有沒有女兒呢？他們也許有女兒正在飢餓，正在疾病，然後受了奴隸商人的騙被抓來這裡，死在這裡，他們的女兒沒人照料，只能死在家裡，你能想象這些發生在你身上的情形嗎？”
哈丁的眼睛漸漸紅了起來：“我……不敢想象。”
女兒是他的一切，光是想一想自己死了，妻子和女兒餓死家中，被壞人欺負，他的心就像被人剮了一片。
“所以你懂了嗎？他們和你一樣。如果不是我，他們的家人再也等不到他們回去了。不要把他們當成工具，他們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頭兒，你真是個好人！”
別說瓦羅蘭盆地，整個破碎礦區識字的人估計還裝不滿一間屋子，瓊安就讓哈丁去買點羊皮紙、鵝毛筆和墨水過來——錢先由哈丁代付。
待到一身風雪的哈丁回來的時候，夜幕降臨。
幫衆士氣正旺的舉着火把，裹着棉衣，在柵欄周圍巡邏，礦洞裡，矗立的火把將空地照得猶如白晝。
瓊安坐在一張桌子後，面前歪拗排着一隊長龍，都是想要寄信的工人。
“名字。”
“哈哈哈哈哈羅德。”
“你有口吃？”瓊安擡頭看了眼。
工人滿臉憨厚：“我大哥叫哈羅德，父親懶得想名字，二哥就哈哈羅德，三個哈哈哈羅德，四……”
“好了，我明白了……”
瓊安低頭在署名那裡寫上“哈哈哈哈哈羅德”，這個名字怪歸怪，總比剛纔那個叫狗屎的傢伙好一些。
“你想寫給誰？”瓊安又問。
“我的大哥，二哥，三個，四哥。”
“說什麼？”
“我沒事。”
瓊安又擡起頭：“沒了？”
“我……我沒掙到錢，沒什麼要說的。”
瓊安只好繼續寫完這份署名和收件人比內容還長信件，讓擔當助手的哈丁裝進信紙。
哈哈哈哈哈羅德帶着滿足的笑容走開，另一名苦工走上前……
起初瓊安還覺得自己在找罪受，但隨着聽的故事越來越多，她和哈丁，還有周圍幫衆不約而同沉默起來。
隊伍越來越短，瓊安注意到有三個苦工躲在遠處沒過來，她招手喚來他們：“你們不用往家裡寄信嗎？”
“我沒有家人。”
“就我一個了。”
兩名帝國官員同時道，而那名脣角還帶着細細的絨毛，顯然沒成年，但因體型也被奴隸商人賣來的男孩唯諾道：“我……我也是。”
瓊安不由溫柔地問：“你想不想加入自由幫，我吃肉，你們也吃肉，所有人都吃肉。”
“想！”
裸露的皮膚帶着不少鞭痕的男孩壯起膽子說。
兩名官員沒辦法，也跟着大喊願意。
“很好，以後自由幫就是你們的家人。”
瓊安繼續低頭寫信。約兩個小時後，最後一個工人的信件寫完。
“好了！”
長呼口氣的瓊安擡起頭，發現以前的工人和幫衆也在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就連哈丁也露出一副諂媚的噁心表情。
看來自己要寫遠不止五十封信。
累一點就累一點吧。
瓊安沒說啥，讓他們排好隊，繼續低頭寫信，嘴角卻勾勒出一道陰影。
她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充實感……
安南給她家一般的感覺，伊莉摩雅絲給她安全感，但在這些人面前，她清晰感覺到自己被需要。
原來我不是沒有慾望，是沒有找到我的慾望？
瓊安的表現兩名官員看在眼裡，對她假冒公主的惡感少了一些。
不過該報信還是要報信的。
深夜時分，最後一個幫衆歡天喜地的走開。瓊安揉着手腕，感覺比拿劍還累。
哈丁從身旁繞到面前，瓊安無奈嘆氣，重新拿起捏得變形的鵝毛筆。
“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