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南方聯盟城的鐘樓響起三聲渾厚肅穆的鐘響。
完全由大理石堆砌的殿堂之中，仿造神聖殿堂建造的拱形議會席坐着寥寥幾道身影，每一個都是地位尊貴的議員。
凱特琳娜的父親，紫羅蘭公爵位列其中。
“這麼簡單的主意，爲什麼你們從來沒有人想到？”
坐在最前排，像是把整片星空穿在身上，披着深月色長袍，領口彆着三枚隕鐵徽章的老者開口，空蕩的在殿堂迴盪起來。
儲金所如火如荼，掀起了不小的動靜，連許多古老家族都被驚動了。
而在他們眼裡，自由城無疑是在掠奪他們的錢。
儲金所和商業街又不一樣，商業街的每一筆交易都要分出稅金給當權者，但儲金所賺到的錢全都落進了那個年輕領主的腰包——他說儲金所不是營利機構，只是給儲戶提供便利——誰信？
你幫人們存錢，還給人們利息，你以爲你是財富教會的聖子嗎？
該死，他好像還真是。
此刻想法各異，但不約而同想到這點的議員們露出難看的臉色。
要是別的教會，在教會式微的動盪之年，他們完全可以潛移默化或強取豪奪，依託王權的力量搶過來。
但財富教會……這麼說吧，財富女士在人類之中根深蒂固，就連他們幾乎都人手一枚教會勳章。
名義上見了安南，他們都得執信徒禮。
“所以，你們有什麼想法。”地位顯然更高的老者問其他幾人。
“我們能不能以‘危害聯盟安全’的名義禁止儲金所在南方存在？”唯一的女議員聲音渾厚地說。
“誰危害聯盟安全，帝國嗎？”
另一名身材矮胖，還蓄着矮人濃鬍鬚的議員說。
他的臉色最不好看，本來他已經命令治下想辦法把儲金所吃幹抹淨了，結果到了關頭傳來帝國派遣使團的消息，他只能硬着頭皮出手補救，現在那個年輕領主的手下正在隕鐵城扯皮。
“我們不用怕帝國，我就不信他的手能伸到這裡！”
看似是愣頭青議員喊道，讓他第一個去又當起了縮頭烏龜。
咄咄——
老者的權杖這時敲了敲殿堂的古老地磚。
“我不是讓你們來針對那個聖子的，南方聯盟不是強盜和土匪，我們要的是，怎麼拿回屬於我們的東西。”
老者環視一圈，停在紫羅蘭公爵身上。
“格雷厄，你去了自由城，你來說。”
紫羅蘭公爵一言不發，其他議員快要不耐煩時，他才沉穩地說：“我在自由城的街頭逛過，那裡的居民安居樂業，臉上帶着幸福，到處是新建的建築和排着長龍的隊伍，沒有流浪漢、乞丐、小偷扒手、蓬頭垢面的人。我待了兩天，甚至沒看過一個衣服有補丁的窮人。”
除了長者在認真聽着，其他幾名議員都是不耐煩的模樣。
“你到底想說什麼？”矮冬瓜議員忍不住開口。
紫羅蘭公爵置若未聞，繼續說道：“他們無一例外，愛戴和崇敬安南領主，當地人對他的忠誠超乎我的想象。而對於外來遊客，自由城是奇蹟之城，奇蹟的締造者。
“奇蹟的締造者……”老者咀嚼着這個詞，沒有否認。
能在短短三年時間成長到這一步，要麼背後有人，要麼是個新的傳說。
聖羅蘭歷第二個千年的領軍人物嗎……
“以我和安南的短暫接觸來看，那不是個和政客一樣敗則懷恨在心，勝則反攻倒算的領主，只要不真正觸怒他，他多數時間都是個不錯的年輕人。”
“所以不妨他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
“你說了句廢話。”高大壯碩的女議員冷哼。
“若是身爲領主的我們連在自己領地正面打敗對手的信心都沒有……”紫羅蘭公爵的語氣帶上些譏諷，“不如早點跟着他姓裡維斯。”
其他議員若有所思，這個時候，殿堂響起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
“那個男孩纔多大？當他兒子是不是不太合適？”愣頭青議員大聲道。
……
紫羅蘭公爵和議員們相繼從殿堂中走出。
他們關係看起來很僵硬，沒有交談，回到各自馬車裡。
“我們可以回去了。”
印着格雷厄家族族徽的馬車緩緩駛離，在古老的南方聯盟城街道上行駛。
“父親，你們要針對安南·裡維斯嗎？”凱特琳娜問。
“不，只是生意上的競爭。”
擔心女兒不能理解，紫羅蘭公爵說的很詳細，馬車緩緩來到城中央的傳送樞紐，通過傳送門返回花都。
說完殿堂裡發生的事，紫羅蘭公爵想起老議員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不攔着你們，但記着，如果你們不小心越過了界……將不會從南方聯盟獲得任何支持。”
看起來老者在暗示議員積極想對策，但其實是在告誡他們不要做蠢事。
在座議員背後最年輕的家族都維持了兩百年，於他們而言，穩定纔是生存第一要素，只要不犯錯就算立功，沒人會冒着家族遭殃的風險去冒險。
只是老者也沒禁止……他留了一個口子，讓走投無路的傢伙去搏一搏。
就如當初伊蒂莉婭付出昂貴代價，給她們的弟弟李維斯運作微風城城主的職位一樣。
這倒也符合他們的底色……從不出頭，永遠只是安靜的看着，有危險就冷嘲熱諷，有利益就一擁而上。
“父親，我們應該提前告訴安南嗎？”凱特琳娜。
紫羅蘭公爵不做聲。
他不喜歡欠人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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擠滿人羣的熙攘街道前，凱特琳娜撿起落在腳邊的傳單，安靜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