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是誰負責的問題，而是需要商量解決辦法。每家欠銀行好幾十萬，這些產品根本就賣不出去……”
終於有人說話了。
現在確實應該尋找出路。
“實在不行就幹老本行，咱們這裡地理條件優越……”有人提議，繼續幹之前那種走私中轉貿易。
剛說出來，就遭到了激烈反對。
“國家現在大力打擊走私，加上現在不再是原來的情況，很多產品國內都能生產，一旦被查到，那是掉腦袋的！”
“要幹這事兒你們幹，我不幹了……”
“我們村的基礎不錯，直接整合成立一個電子廠，或則修建工業區……”
現在已經不是剛改革開放的時候，香江很多東西都爛大街了。
國內這些年有很多電子廠成立，生產的產品，都是以市場需求爲主導，什麼東西好賣，馬上就會有很多廠生產。
有些廠一開始生產這些東西，撈到錢之後就開始投入技術研發，到現在，已經逐步有了他們自己的產品。
加上年初老爺子南巡，發表南巡講話，民營經濟在這幾個月開始快速發展，雖然很多都是從仿製開始的，可也有很多做大了的企業，瘋狂地升級技術。
在整個沿海地區，技術人員跟擁有豐富經驗的管理人員的工資，大幅度上漲。
就連熟練技術工人的工資成本漲幅也非常大。
“我們沒有技術能力，楊忠已經被趕走了……”
這話一出，整個場面更加安靜。
楊忠的技術能力，有目共睹，可沒人把他當回事兒。
到了這一刻，所有人才明白，其他的什麼都是扯淡，技術纔是他們賺錢的關鍵。
換成別的電子產品，根本就不行。
他們沒有設計能力，生產線什麼的他們同樣沒有，只能簡單地組裝。
調試的人員還都是楊忠培訓的。
房間裡再次陷入了沉默。
別的村，不自己搞這些作坊，僅僅是把土地租出去，都能大筆收錢，他們卻非得自己幹。
現在好了，別人腰纏萬貫的時候，他們村家家背上幾十萬的債務。
樑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樑寬家裡，所有人的神色依然嚴峻，商量了一天，根本找不到出路。
上千萬的債務啊。
總不能大家舉家搬遷，出去逃債不是？
村裡的老人小孩怎麼辦？
欠銀行的，終究得還。
而且，他們也是通過關係才能拿到這樣多貸款的，跑了，最終坑的是放貸給他們的人。
到時候，連頭都擡不起來。
“大家都在啊？”樑智來了，沒人理會他。
陷入沉思的衆人，甚至有人看都沒有看他。
“你來幹什麼？看我們笑話？”有人冷着臉看着進來的樑智。
這會兒來，不是看他們熱鬧是什麼？
尤其是這混蛋，西裝革履，人模狗樣的。
當初要是樑智同意，他們可以少虧幾百萬。
“你老闆的華盛，估計也會成爲691廠的被告，嘚瑟個啥？”有人見不得樑智。
現在大家的氣沒地方發泄呢。
“華盛本來就被起訴了。官司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呢。公司倒了，我換個老闆就是了。”樑智一點都不生氣，隨後變得嚴肅起來，“要是看笑話，我不會這會兒來。我手裡有國光代工廠的協議，如果村裡願意，統一成立一家電子公司，生產能力轉換成國光廠的代工廠……”
樑智懶得理會其他人，而是直接看着村長跟樑寬。
他甚至沒有去提當初自己苦口婆心勸村裡不要這樣幹，沒人聽的事兒。
樑寬瞬間瞪大了眼睛，“你……”
他已經明白了樑智應該之前就得到了消息。
“寬哥，村長，咱們借一步說話？”樑智不想當着其他人說這事兒。
雖然大老闆並沒有說不能傳出去，但是這事兒，傳出去還真沒有什麼好的。
樑寬跟村長能理解自己。
其他人更是不滿樑智，就要跟着出去，被村長呵斥一聲，頓時老實了。
在外面沒人的地方，樑智才站定，給兩人一人發了一支菸，自己再點上，吐出一團煙霧後，纔開口：“村子這次吃虧，不算壞事。”
“別在這裡說風涼話，之前真個村裡，各家沒有幾十萬，也能有幾萬的存款，現在全砸這裡面了……”樑寬很是火大。
這一陣，他吃不好睡不好的。
“爲了現在這個局面，別人佈局幾年，砸了幾十億進去，村子只虧了一千多萬，算啥？”樑智對樑寬的話並不以爲意，“包括我們廠，都是棋子，這家廠會輸掉官司，主動承認侵權了……”
樑智把事情大體上向兩人介紹了。
兩人震驚得目瞪口呆。
自以爲見多識廣，哪裡能知道里面還有這樣的道道？
“誰有這麼大的能量？”樑寬真的被嚇到了。
如同樑智說的，這真的不算壞事。
“國光是紅旗集團下屬單位。這事兒別說出去了，要不然，你們以爲國美會給他們一家新成立的企業賣產品？央視的廣告一直都被國美壟斷了，甚至691廠一直都只爲紅旗集團關聯企業提供芯片……”
如果不是爲了後續計劃，樑智這些都不會交代。
紅旗集團，是全中國最龐大的一家企業，但是這家企業，具體有哪些下屬企業，沒人能弄明白。
紅旗集團，無處不在。
可跟普通人，又距離很遠。
“國美也是紅旗集團的？”村長問樑智。
“不是，那是合資企業，跟紅旗集團有關係，私人老闆……”樑智不敢透露更多了，“現在有個機會，國光的產能開始調整，全力生產更新一代的DVD影碟機跟國際巨頭搶市場，VCD這塊，也不準備放棄，需要代工廠。我考慮到村裡的情況，加上村裡的生產能力，幫你們要了個名額，他們提供技術指導，進行專利授權……”
“我們手裡這批產品呢？”村長皺起了眉頭。
代工廠？
幫別人賺錢，村裡會同意？
“如果通過檢驗，直接貼國光的牌，不過價格會很低。”樑智知道早晚需要面對這樣的事情。
樑寬直接問價格。
“980元。”
“多少？”樑寬跟村長以爲聽錯了。
“980元，這已經是很高的價格了，隨着市場變化，後期可能還會降低。”樑智知道他們無法接受這樣的價格。
這已經是國光爲了扶持代工廠而刻意給出的高價。
“你憑什麼覺得我們會接受這樣的價格？”樑寬真的無法壓制自己的火氣了，“我們成本都到了2600元……”
“國光供應部提供核心零部件，村裡只拿兩百的代工費。這已經是非常高的價格了。國光的生產成本，現在每臺只要780元，隨着產量的擴大，還會進一步下降，如果市面上還有盜版，他們將會進一步砸價格……”
樑智的意思很明顯。
如果村裡不接受這個，他也幫不了了。
整個市場上，盜版生產成本都比人家正版的貴很多，到頭來，就沒有多少人去搞這個。
“核心零部件，你之前都收我們1800元……”樑寬覺得樑智有些不厚道。
“你們買小鬼子從美國人手中搞的，核心零部件一套價格2250元，加上其他外殼等零部件跟工資電費等的350元成本，每套成本都到2600元，怎麼出貨？不是我不爲村裡的利益考慮，而是從一開始，村子就上了小鬼子的當，他們從C-CUBE公司拿到的解碼芯片，原本就只要80美元成本，直接以320美元出手……千科是他們扶持起來的，現在黃春生跑路了……”樑智對這些事情瞭解得非常清楚。
他可以不解釋。
村裡到現在的情況，都是咎由自取。
如果不是他的出現，村裡會跟其他那些仿製國光產品的一樣，虧得更多。
“這事情，我們需要跟村子裡商量一番……”村長直接給了樑智回答。
樑智哪怕心中有着無數的理由，最終還是什麼都不能說。
有些事情，他自己知道就好。
國光的事情，樑智沒法多說，反正他能說的，都已經說了。
謝凱這樣的大人物，樑智自認爲是玩不過的。
太特麼的消耗腦細胞了。
這樣的人物，他能如何？
村長跟樑寬他們回去如何決定，樑智沒法改變。
但是這事情，得向老闆的老闆覆命。
“事情就是如此，他們目前尚未確定是否成我國光的代理廠，畢竟，目前市場上的各種情況太過複雜，讓人措手不及……”面對姜萬勐，樑智沒有面對謝凱那樣的壓力。
他自己也知道，事情沒有想象的簡單，也沒有想象的複雜。
就因爲別人不是局中人。
“他們如果不願意，我們就找別的廠。現在國光需要擴大產能！不能因爲私人關係影響到整個計劃。”姜萬勐警告着樑智。
他們的計劃，誰都沒法阻擋。
產能必須儘快擴大。
國光雖然現在開始生產DVD了，VCD這東西，依然不能少。
國際市場上，VCD纔是競爭的主力，DVD這樣的新一代產品，就是爲了確保利潤的。
在國內市場上，售價5000元一臺，除非國際上有同類型產品出現，否則不會降價。
“放心，他們會同意的。”樑智也知道，公司的決策，不是一兩個人能改變的。
能改變的，只要老闆的老闆。
可老闆的老闆，從一開始就處心積慮地算計，不會爲了他們村子而放棄整個計劃。
個人利益在國家利益面前，根本沒法比較。
臨海村。
村長跟樑寬已經把能說的事情都說了。
國光的背景，他們同樣也強調了一番，只是沒說這事兒是有人一開始就處心積慮。
“大家都說說自己的想法吧。村裡的債務，很龐大，平攤到每家，都是幾十萬……現在這個機會確實不錯，穩定，而且不承擔風險……”樑寬對這事情還是比較支持的。
雖然說一臺只有200元的利潤。
關鍵是穩定。
“不承擔風險？僅僅是我們現在欠的賬，都需要生產幾十萬臺，算上人工成本，生產的數量更多了……”
“是啊，他們打的好算盤，現在來收編我們……”
“我們可以搞別的……”
大多數人不願意被國光收編。
就因爲國光給的利潤不高。
看起來一臺有兩百塊的利潤，可這包含生產線建設，也包含人工廠房電費等成本。
算下來，一臺能有一百塊就不錯了。
僅僅是這樣的，至少得生產十多萬臺，才能償還現在的債務。
而眼前，欠下這筆債務，僅僅生產五千臺不到啊！
這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諸位，我跟樑寬討論過，這確實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機會。首先，我們不需要考慮市場渠道，只要生產出來，不管能不能賣出去，都能拿到錢；其次，不用擔心斷貨，各種核心零部件，都由國光提供……比現在這樣生生被小鬼子訛詐靠譜很多。要知道，他們的解碼芯片，從美國拿到的成本僅僅80美元！賣給我們多少？”村長臉色很嚴峻。
當他說小鬼子的成本僅僅80美元，整個房間就炸鍋了。
“該死的小鬼子，這麼恨！”
“我們的利潤都被他們搶了……”
“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樑智從這裡面賺了多少？”
“就是，樑智那混蛋，一開始也在坑咱們……”
最後，所有人都把矛頭指向了樑智。
“樑智沒錯，從一開始，就給我們比較低的價格。他提供給其他仿製廠家的更高。另外，如果我們不願意成爲國光的代工廠，國光需要擴大產能，或許……”樑寬懶得廢話了。
村子現在這種情況，搞別的產品，沒技術沒資金，根本就沒法。
“其實，現在對我們來說，是一個不錯的機會。村裡統一起來，成立工業園，我們招人代工，大家不需要在這裡面投入太多，可以搞別的產品……只有開發出自己的產品，才能在未來市場上立足，國家對仿製產品打擊將會越來越大……何況，我們的眼光應該放長遠一些，考慮整個村的未來……”村長之所以是村長，沒有點眼光是不行的。
“我同意跟國光合作，但是不能讓樑智賺差價……”
“對，不能讓樑智那混蛋從中撈好處……”
“大家放心，這是直接跟國光簽訂合同。他們會安排技術人員跟質檢人員……”樑寬鬆了口氣。
過了這村，不會有這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