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造船廠，最終是死路一條，破產了。
謝凱知道這家造船廠的未來。
也不知道最終這家破產的造船廠是否被中國造船廠收購。
畢竟，在那個關鍵的年代，他已經離開了，來到了這個大時代。
只要拿不到這筆訂單，最終，這家造船廠的前途不會有任何改變。
謝凱不希望這家擁有航母建造能力的廠就這樣消亡在歷史長河中，所以纔給了他們一個機會。
機會，稍縱即逝，如果黑海造船廠高層領導們自己不願意，他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大不了，國內多花點錢，多花點時間，自己慢慢開發技術吧。
等到黑海造船廠破產，沒有什麼東西搞不到。
只是可惜，到那時候，黑海造船廠的各種技術資料，已經落後幾十年，再也沒有多少價值了。
“諸位，大家都說說自己的看法吧。對方的態度很明顯，想要我們兩艘航母的全部技術資料。給，還是不給，都說說自己的看法。”
在謝凱明確表達了意思後，黑海造船廠高層坐在了一起開會。
馬卡洛夫看着整個造船廠的高層，臉色嚴肅地看着他們。
這樣大的事情，他一個人無法做主。
哪怕平時，整個造船廠，都是他做主的。
“這事情，廠裡做決定應該不行，需要向政府申請……”作爲總建造師，維尼克還是非常擔憂的，“廠裡並沒有權利處理這些事情。一旦我們處理了，政府不滿……”
他說的是事實。
政府的權利，肯定比整個黑海造船廠高很多。
當年蘇聯在，黑海造船廠承擔着紅海軍最巔峰水面艦艇的設計建造，可以不理會烏克蘭政府的命令。
現在蘇聯不在了，他們屬於烏克蘭政府。
“這事情，不能指望政府，政府目前給我們聯繫的業務，是什麼情況，大家都知道。政府爲了達成跟美國的合作，不惜讓我們拆掉烏里揚諾夫斯克號，廢鋼當初談的450美元一噸，現在呢？如果沒有別的選擇，我們花費了數億美元建造的航母，最終甚至無法回收到400萬美元！”一向很少參與廠裡事務的老廠長甘克維奇開口了。
他早在十多年前就退休了。
平時根本就不會干涉這家工廠的運營。
可現在不同。
黑海造船廠，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
目前如何發展，如何在市場上獲得立足點，誰都沒法保證。
再靠着政府，幫政府建造軍艦跟航母，幾乎沒有了可能。
甘克維奇之所以現在依然在，就因爲他在整個造船廠的影響力。
如果不是他，馬卡洛夫沒有機會成爲蘇聯唯一航母建造廠的廠長。
很多重要時刻，這位老廠長，都會蒞臨會議。
“事實卻是如此，可如果政府沒有同意，我們跟他們的合作，就不是正當交易……”作爲瓦良格號總師，巴比奇·瓦列裡有着自己的擔憂。“畢竟，所有的技術資料，都是政府的資產，廠裡無權處置。”
他的話，讓所有人都是一陣沉默。
事實就是如此。
到目前爲止，烏克蘭政府並沒有把兩艘航母交給廠裡處置。
兩艘航母的技術圖紙跟資料，自然也不會交給廠裡處理。
這是廠裡的財富，也是黑海造船廠的底蘊，但是這些資料都是屬於國家資產。
原來是蘇聯的，蘇聯沒有了，現在應該由烏克蘭政府繼承。
畢竟，廠在哪個國家，資產就由誰來繼承。
蘇聯所有的技術資料，當初都是靠着整個聯盟內部所有成員共同努力纔有的結果。
到目前爲止，大部分在俄羅斯境內的單位，都是由俄羅斯政府繼承了，別的國家想要染指都不行。
烏克蘭政府同樣也是如此。
連俄羅斯想要得到這些航母，就必須跟烏克蘭政府達成協議，交付資金才能得到。
現在雙方政府正在就這些遺產進行談判。
“沒有那樣的事情。政府考慮的，只是政府的利益，根本就不會管造船廠的死活跟前景。作爲蘇聯最先進的造船廠，我們擁有全世界最先進的船舶建造技術，如果繼續按照政府的規劃走，我們的前途在哪裡？”馬卡洛夫臉色更加嚴肅。
前景！
黑海造船廠需要未來。
“我們不是普通的造船廠，也是蘇聯巔峰時期技術的代表。這些技術資產屬於國家，沒錯。可這並不能只屬於烏克蘭政府，而是聯盟！現在聯盟不在了……”
作爲黑海造船廠的廠長，有着自己的驕傲。
如果連航母都沒法建造了，這驕傲哪裡來？
“中國是現在最大的社會主義國家，他們也是屬於跟聯盟同一陣營的。所以，我個人傾向於把技術資料備份交給他們一份……”
作爲廠長，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現在是內部討論的時候，沒有外人。
而且沒有誰會出賣正常廠裡的利益。
除非，他們根本就不管造船廠的死活。
所有人都看着馬卡洛夫。
“大家其實都清楚，如果沒有了造船廠，我們什麼都不是。曾經的紅海軍，再也無法在全球海洋上馳騁。但是我們爲紅海軍設計的裝備，不應該就這樣被埋沒……這是聯盟對巔峰技術的見證，也是唯一能跟西方世界抗衡的海上裝備，甚至比他們最頂級的還要強大……”
馬卡洛夫這些天思考很多。
謝凱說的，雖然表面上他沒有給於任何的肯定，實際上，他自己心中也是有數。
謝凱說的沒錯。
聯盟不在了，紅海軍也就沒有了。
俄羅斯繼承了聯盟大部分的技術跟軍事實力，可因爲經濟已經崩潰，根本就沒法養活這些設備。
“甚至，沒了我們，俄羅斯海軍，甚至不具備大修航母的能力，更不要說製造。我們沒有能力保持聯盟巔峰時期的技術，但是可以找有能力的同陣營的國家繼續在我們的征途上繼續……”
連番的說辭，讓人沒法反駁。
其他人心中不斷地推測着他的說辭。
紅海軍沒有了。
也沒有誰再爲黑海造船廠買單。
烏克蘭政府是給不起這個錢的，誰都知道。
“有一個問題，誰都沒法迴避。造船廠要發展，就需要訂單。哪怕是從軍用船舶設計建造轉向民用船舶的設計建造，這需要大量資金，而現在，我們最缺乏的就是資金……機會擺在我們面前，神秘客戶可以爲我們提供6艘貨輪的訂單，這樣不僅保證我們之前投入的資金不會被浪費，也可以得到大量的訂單，給廠裡更多的機會……”
馬卡洛夫強調着。
謝凱承諾過，如果有圖紙，就可以考慮接手挪威船運公司毀約的那六艘商船的訂單。
這是好幾億美元的巨大訂單。
“確實，我們擁有強大的技術實力，卻需要機會證明我們。黑海造船廠擁有雄厚的技術底蘊，如果無法證明，告訴世界我們同樣擁有一流的商船建造經驗跟技術，我們同樣得不到任何訂單……”
作爲總建造師，維尼克比誰都清楚他們的底蘊在那裡。
挪威人什麼心思，他們已經知道了。
當初挪威人說是看中了他們的技術基礎，實際上就是爲了毀掉他們最強大的航母建造能力。
烏里揚諾夫斯克號已經被拆除了，再也沒有機會去建造。
除非有哪個國家的海軍願意耗費幾十億美元來採購這樣的航母。
可以給出這樣資金的國家，基本上也就擁有自己建造的能力。
即使建造了，甚至也沒有能力養活。
“你們什麼想法，直接說吧。我希望能爲造船廠的發展做出自己的努力……”皮奧特爾·瓦西裡耶維奇·巴拉布耶心中隱隱有了感覺。
可他不願意從自己口裡說出來。
那是對烏克蘭政府的背叛。
他是烏克蘭人。
地地道道的烏克蘭人。
“我們把資料給他們，換取造船廠的發展機會！”馬卡洛夫咬牙說道。
這世界上，總有一些人爲了自己的夢想需要付出。
面對這樣的機會，他不願意放棄。
“技術資料屬於政府……”維尼克一時間有些晃神。
他雖然同樣也有猜測，可真的聽到這話的時候，終究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叛國！
作爲曾經聯盟軍工系統中最重要造船廠的高層，無論是政治覺悟，還是對國家的忠誠，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
他不願意在聯盟沒有了之後，被打上叛國者的標籤。
“確實屬於政府。可這些技術，應該屬於聯盟政府！航母技術，屬於紅海軍。現在，那支可以跟帝國主義抗衡的紅海軍不在了，但是還有一支擁有強大信仰的紅海軍，只不過，裝備很差……”老廠長甘克維奇冷哼了一聲。
聯盟的技術資產，應該屬於聯盟。
烏克蘭已經成爲了資本主義世界的走狗，改變了信仰。
“諸位，其他的咱們不考慮，只考慮造船廠的未來。我只想問一句，在失去了這些訂單後，整個造船廠數萬幹部職工跟家屬，憑什麼生活？造船廠的未來在何方？”馬卡洛夫現在完全是豁出去了。
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比眼前更難讓人難以接受的。
黑海造船廠，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沒。
可惜，剛到巔峰，就已經跌入了深淵。
誰能接受這樣的後果？
何況謝凱天天跟他敘舊情，暢想當年的輝煌。
蘇聯，沒有可能再建立。
永遠都沒有可能。
他問過謝凱，憑什麼繼承聯盟的遺產。
謝凱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但是謝凱給出的，確實他們無法拒絕的——挪威人毀約，黑海造船廠得到定金後已經準備了數量不少的材料跟零配件的商船，他可以接手。
六艘商船，總價超過2億美元。
“對方不僅承諾接收挪威人毀約的6艘商船，同樣也承諾，以每噸250美元的價格，採購烏里揚諾夫斯克號核動力航母拆解下來的廢鋼以及尚未使用的鋼材……不僅如此，還有可能讓聯盟花費幾十年才設計出來的航母繼續在地球海洋上縱橫……”
馬卡洛夫說完這話，不再吭聲。
黑海造船廠的事務，需要高層來決定。
整個造船廠，未來何去何從，就是他們幾個人決定。
要麼，按照政府的要求，繼續跟美國人談判，那沒有任何好處。
至少，黑海造船廠是得不到什麼好處的。
“技術資料一旦給了他們，政府要是查詢起來，我們如何交代？”皮奧特爾·瓦西裡耶維奇·巴拉布耶擔憂地問道，“如果能應付政府……”
不用他說得很詳細，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潛臺詞。
只要政府無法知道，這就不是問題。
“我們的設計圖紙跟全套技術資料，一共有兩套，設計室跟工藝室，各有一套。這幾年，隨着蘇聯解體，廠裡幹部職工得不到工資，無法養家餬口，有不少人都從廠裡偷偷地偷拿各種材料去換取生活物質……”巴比奇·瓦列裡嘆了口氣。
這事兒，倒是容易解決。
“對，技術資料，可以給他們一份！”甘克維奇也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只要廠子能生存下去，未來我們都還有機會。如果生存不下去，我們所有的努力，都將會隨着造船廠的沒落而變成一堆廢紙……”
老廠長對這家造船廠的感情，是很多人無法比的。
真正對廠裡感情比他深的，估計也就只有馬卡洛夫了。
技術資料，廠裡有兩套。
廠裡如果沒有了生產訂單，這些技術資料，都是廢品。
如果有訂單，只要能繼續生存下去，萬一以後有了機會，得到訂單，直接就可以利用圖紙進行生產，直接賣航母。
雖然，這種可能性幾乎爲零。
廠裡的高層，這時候，都沉沒了。
誰都知道眼前需要他們選擇。
選擇好了，造船廠能生存下去，未來可期。
選擇不好，造船廠沒有了未來，他們將會是親手埋葬聯盟巔峰造船技術的罪魁禍首。
“現在還有個問題，如果政府跟俄羅斯政府達成協議，我們如何交代……”維尼克問着馬卡洛夫。
馬卡洛夫看着他，“你們覺得，這些航母還有繼續建造下去的機會嗎？沒有了聯盟，各種調度，各種配套，如何解決？”
所有人盡皆沉默。
聯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