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玉泉山的時候，天已經有些黑了，冬天的夜晚總是來得又早又寒。
走過一片天蘭散尾竹的時候，蘇筠驀然覺得寒氣襲人。
這一片散尾竹把路兩邊的路燈燈光似乎都打散了，變得不甚明亮。
陰陰暗暗的隨着散尾竹的搖擺，光線似乎也像是灰色的線縷在搖晃。
蘇筠抓住了七夜的胳膊。
這一路上七夜難得的沉默起來，不過蘇筠只要跟他說話的時候，他都會露出笑模樣。
只是那笑模樣，忽然就讓蘇筠想到了在照片上看到唐亦南的笑容時。
似乎太過刻意的純淨反而會覺得有些扭曲，就讓蘇筠心底忽然就泛起了寒意。
蘇筠把自己忽然泛起的聯想歸於自己的胡思亂想。
不過這個身體的原因，不管現在是什麼人，對於蘇筠來說，只要有這個身體在，有這股氣息在。
對於蘇筠來說都會有些安心的作用。
於是情不自禁的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怎麼了？手很涼”。
七夜主動牽住了她的手，用溫熱的手掌包裹住了她柔嫩卻冰涼透骨的小手。
七夜的聲音也很溫柔，溫柔的要讓蘇筠想起唐亦東曾經抱着她時的低語。
可是就是這太過溫柔，反而讓蘇筠的心就像是盪鞦韆甩出老高的不安全感。
因爲她發覺七夜似乎是在討她喜歡？
跟她印象中的七夜似乎有點不一樣了。
她之前接觸到的七夜也會對她好，可是那個時候的七夜就像是懵懂開朗的大男孩，他對她有一股單純的善良。
而不是現在這般，似乎是出於一種目的。
這些蘇筠都不及細想，細想暫且也想不出什麼頭緒來。
有七夜在旁邊給她壯膽，她好很多。
“噓，別說話，你聽”。
蘇筠小聲的跟他說。
七夜仔細去聽。
“沒什麼啊”。
“小孩子的笑聲”。
那片籠罩着天蘭散尾竹灰白色的霧氣似乎由這些小孩子迴盪在空曠處鬼黢又銀鈴清脆的笑聲打開了迷霧。
七夜去看蘇筠在灰暗路燈下有些白的小臉孔，緊繃繃的朝那片林子裡望去。
那上面似乎聯通着某些未知領域的僵白，忽然想到了錫箔紙人。
心裡道，這姑娘比自己還奇怪。
“你是不是出現幻聽了？還是撞邪了？”
“別說話，閉上眼，他們過來了”。
蘇筠有些緊張的拉住七夜的手，搖了搖。
七夜照她的話做了。
別的沒感覺到，似乎是周圍更冷了點。
而蘇筠此時的感官比睜開眼時還要清晰。
小孩子的笑聲更近了。
似乎有四個？還是五個？
在繞着他們轉圈。
“我們去其他地方玩吧，這裡的園子好多好大啊，比我們山裡好玩多了”。
“是啊，牛牛哥，這都多虧了我們奔奔弟，我們才能到這麼大的地方玩。”
“這兩個木頭樁子不好玩，我們不轉了，我們去那邊的湖裡水塘玩吧。
奔奔，走”。
蘇筠感覺到這幾個小孩鬼身上的溼氣，還有地上有滴滴答答的水滴落聲。
心裡判斷這幾個小孩很可能都是淹死鬼。
蘇筠心裡一驚。
因爲惹上淹死鬼的一般都是被水鬼給拽住了腳同樣淹死了，可是現在奔奔還好好的，*還在，只是丟了魂。
他的魂去哪了？
那麼現在跟着這幾個小鬼的就是真正的奔奔。
這被幾個小鬼纏住玩的就是奔奔的魂。
真正的奔奔已經淹死了，那他的*裡是誰？
唐亦梅說，奔奔吃的也很多，就是不長個子。還說沒有零食小朋友就不跟他玩了。
到了晚上的時候，奔奔就會特別有精神。
那麼奔奔的體內，很可能是個曾經淹死的小鬼。
小鬼死太久，上了人身，也因爲陰氣太盛，白天沒有精神，吃的多，那是餓的時間長了。
不長身體。
恐怕只要淹死的小鬼在奔奔身體裡一天，奔奔就永遠不會長身體。
身體恐怕會永遠停留在四歲的樣子。
拿零食給小朋友吃和玩，他口中的小朋友，是以往同爲淹死的小鬼們吧。
蘇筠剛剛想通，這身邊的小鬼們剛跑開，就聽到祝騰飛的聲音由遠及近的奔跑着傳來。
“奔奔，你跑慢點，白天的時候，像個病貓，這太陽一下山，你就變成小老虎了”。
在前面跑着的正是淹死鬼霸佔着奔奔*的小鬼。
他路過蘇筠，看到蘇筠時，眼睛中閃過厭惡。
一腳要踢過來。
七夜把他抓住：“這是誰家的熊孩子，真是欠揍，有沒有禮貌”。
唐亦南死的時候，唐亦梅都還沒出嫁。
所以七夜並不認識奔奔。
跑近了的祝騰飛一看到是她的六舅舅在這，一下就不敢放肆了。
喊了句：“六舅舅”。
看到六舅舅一鬆手，奔奔又跑遠了。
就要趕緊去追。
“你別去，他們去水邊，你不能去”。
淹死鬼的本性就是把人拉下去給他們作伴。
祝騰飛要是跟着那個假奔奔到了水邊，肯定是被推下湖的。
蘇筠拉住了祝騰飛。
騰騰看了看她的六舅舅，怎麼辦，六舅舅在這，她不能違背舅媽。
可是大姨今天跟大姨夫吵架，媽媽現在在陪着大姨，讓她照顧好奔奔的。
她不能讓奔奔離開視線。
“舅媽，你是不是眼睛花了，只有奔奔一個人，哪裡有‘他們’啊？
而且如果奔奔去了水邊，那我肯定要去看着他啊，不然回頭奔奔有什麼事，大姨肯定不能饒了我的。”
騰騰除了皮實點，其他的還是很懂事的。
不止懂事，她還很聰明。
有六舅舅在的時候，對舅媽一定要恭敬。
小小的騰騰心裡門兒清。
當然縱使再聰明，她也是看不出此時的六舅舅並不是她的‘六舅舅’。
“他不會有事的，你放心”。
“總之你不能去水邊，記住了”。
“你在這等一會，等他玩夠了水，一會自己就回來了，你先帶他回去，明天我去看看”。
水鬼自然不能離開水太久，每天都要接觸一會，等他過了水癮也就回來了。
蘇筠想到唐亦東白天的時候，似乎是希望她如果能幫的話，就幫一下他大堂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