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寂,柳墨言身上的一襲紅袍已經被汗水浸溼,額頭上的髮絲一縷縷垂落,順着臉頰一點點滾落下頷,又順着下頷向着夜空中滑落,在男人踏空行經的樹枝葉蔓間留下點點瑩潤。
柳墨言已經連着趕了一個日夜的路了,自那一晚月色初升,漫天銀白,直到這一晚的暗色沉寂,月色隱隱,千縱馬馳騁一千里,終於找到了探子所說的這片密|林,因爲道路崎嶇,樹林阻路,不得不棄了寶馬,用自己的輕功趕路,林子極其的廣闊,佔據了大半座山,在山林間用輕功飛掠,連續一個時辰,其內力的消耗之巨,便是以着柳墨言的功力只之深厚,也有些承受不住。
只是,再覺得經脈處因爲功力運行而痛苦,也不能夠阻止柳墨言這樣近乎自傷的舉動,因爲,探子回稟他的事情,讓他什麼都顧不上了。
段錦睿自九月初二啓程去泰山封禪,他身邊自然是跟着大隊人馬的,所以柳墨言不擔心他的安全,太子身邊的保護,不可能不完備,而且,現今天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段錦睿的身上,他若是出了什麼事情,那便真真的是一場腥風血雨。
只是,柳墨言疏忽了某些人狗急跳牆之下所能夠達到的愚蠢,段錦睿九月十一到的泰山,封禪儀式繁瑣莊重,持續了三日,而一大半的兵馬現在按照慣例在泰山駐守,段錦睿只帶着不到一半的人回來,不到一半的人也有兩千禁衛,加上附近州府提供的護衛,一開始的回程也算是順利,一直沒有出事,卻沒有想到,在半路上,快要到達京城的時候,居然遇到了所謂的山匪截殺。
段錦睿身邊現在跟着的人裡面有奸細,在大軍駐紮下來休息之前,在附近的水源裡下了毒,雖然沒有一網打盡,卻是讓他們元氣大傷,沒有辦法之下,向着山林撤退,被困守在了其中,重重包圍下,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若不是這件事情隱秘,敵人不敢調動大隊兵馬,若不是柳墨言按照習慣,派有幾個身手極其好的探子在段錦睿不遠不近的地方跟隨,恐怕連消息都傳遞不回來。
段錦睿有危險,腦海中,此時此刻只是充斥着這樣一句話,再多的,便容|納不了了。
那個接到同伴飛鴿傳書前來報信的探子因爲不可能跟的上他的速度,被他交代去召集人手,還有便是前去莊離訣那裡報信,太子遇襲之事非同小可,但是擅自調動兵馬之事更加不可小覷,只是希望莊離訣像是他所猜測的,手中能夠有一批足夠的力量。
柳墨言心心念念着探子提供的地點,不放過一絲痕跡,每一點時間的浪費,也許便是一條生命。
深吸了一口氣,疲憊的面色卻掩不去那雙銳利晶瑩的眸子,人在高處,站得高,看的遠,鳳眸輕輕一瞥間,便將周圍的情形盡收眼底。
暗色籠罩下的枝葉蔓蔓間,有點點焰火在閃爍,那橘黃色的焰火,映照在男人的鳳眸中,宛若一波春水沸騰,帶着讓人心驚的亮,找到了!
”我們只是爲財,不傷性命,裡面的各位,不要再徒勞抵抗,枉自喪命!”
五百左右之數的黑衣人,相對於這一片密|林來說不是很多,但是,當他們將四面圍死,聚攏在一起,而人人手中一支弩箭對着一個陰森森的洞口的時候,卻是使人生出凜冽寒意。
那個喊話的黑衣人話說完了,裡面還是沒有一點兒動靜,彷彿死寂一般。
”主子,怎麼辦?”
走到一個身形高挑的蒙面人面前,喊話的人陰聲問道:”從進去開始便沒有出聲,是不是已經逃了?”
”逃了?”
蒙面人冷笑一聲,與行爲裝扮相反的,是他溫潤灑然的嗓音,只是聽着音色,不聞內容的話,恐怕真的要騙到好多的人:”不可能!軟骨散雖然只有三日的效果,卻是除了解藥,絕對無法提前破解的,他們怎麼可能還有力氣再逃?而且,這林子裡的每一寸每一釐,早已經瞭如指掌,除了這個出口,他無處可逃!”
”那屬下派人進去探探?”
副手馬上反應過來,蒙面人一擺手:”不需要,我帶來的人也不多,裡面便是都是些殘兵敗將,佔據地利的優勢,派人進去,白白送死,既然佔據着大好形勢,何必要以己之短攻彼之長呢?”
男人陰測測的一笑,自身旁一個黑衣人手中拿過一個火把,轉頭,男人將其交給了過來稟報的副手,下頷輕揚,向着洞口的方向:”民間不是有一種捕捉獵物的好方法嗎,去,派人將洞口堆些柴草,你親自點上,我今日要看看,是他有耐心能夠熬得過燻蒸,還是我有耐心,能夠將他們一個個逼出來!”
”主子英明,屬下這便去做!”
濃煙滾滾,火焰翻卷着一個個詭異而又可怕的形狀,趁着東南風的方向,向着黑黝黝的洞口侵襲而去。
洞中,段錦睿一隻手中擎着貴重無比的寶劍,和那些普通兵士一起挖起一陣陣塵土,而另一隻手卻是擡起,用袖子捂住口鼻位置,即使遮掩住了大半,還是忍不住一陣陣想要咳嗽的衝動,耳中已經滿是咳嗽聲了,他看一眼瀰漫在山洞腹中的濃煙,再看了一眼才挖了一半都不到的山壁,猛地握緊了手中的長劍,眼中露出堅毅之色:”都停手!”
便是在這樣危急的時刻,所有人還是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下手中的命令,他們望着段錦睿,面上的神色有些麻木。
打眼望去,現在跟在他身旁的只剩下了三四百人,可是中了毒藥的卻是有一半之多,回程兩千多的士兵,便因着奸細所害,大部分都無法回答京城,剩下的也是慼慼,否則的話,何至於藏到這裡來,被人甕中捉鱉?
”殿下,咳咳,怎麼了?”
胡橫趕忙湊到跟前詢問,他那張笑眯眯的彌勒佛一般的臉,被一道道黑灰攀爬,薰染的像是個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