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抿緊了脣,一言不發的看着他,尷尬間,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悄無聲息的到了二人身邊,蘇曼下意識的看過去,微微一怔,張揚這一年多的時間個子長了許多,現在倒是比她還高了整整一頭,只是人還是有些瘦。
張浩南拍了拍張揚的肩膀：“把曼曼送回去。”
張揚點了點頭,沉默的走在了前面,蘇曼跟在了他身後,想起了一年多以前的夜裡,二人的位置剛好相反,一時間頗有感觸。
看着蘇曼上了車子,張浩南轉身上了樓,推開豪華包廂的房門,邱子衿把一堆籌碼都攏做了一堆,正百無聊賴的玩弄着上面的幾個籌碼,看到張浩南進來,眼睛一亮：“你可回來了,那小日本被坑了上千萬,終於滾回去了。”
張浩南眉毛挑了挑,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支菸,送到嘴邊卻是一頓,收回了手,只把香菸在修長的手指間來回翻轉着,隨意的道：“這個敗家子回去估計要被他老子關一陣子了,我們也消停消停。”
徐文昌站起了身,彈了彈指間香菸上積下的菸灰,指着一堆籌碼隨意的問道：“這個怎麼辦o給小蘇送去o”
邱子衿的眼睛一下睜大：“那小丫頭懂什麼,如果不是我們做套,小日本也不會鑽進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在張浩南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歸於無聲,張浩南慢慢的踱到了賭桌前,隨手撿了幾個金色籌碼出來,“這些給姓許的小妞,剩下的老規矩,平分。”
他頓了下,手掌立起,阻止了徐文昌開口的意圖：“曼曼不會要的,不過以後,卡門會慢慢交到她手上。”
邱子衿不可思議的瞪着他：“靠,你來真的？”
張浩南脣角勾起,斜瞥了邱子衿一眼,淺笑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看順眼了,就她了。”
說話間,張浩南指尖輕輕用力,一根香菸斷成了兩截,她不喜歡,那就不抽了。
蘇曼從未覺得時間如此難熬,張揚以前就不大愛說話,現在更是沉默,她連續換了幾個話題,對方都只有三個標準答案——是,不是,不知道
短短的二十分鐘車程,竟覺得度日如年,當黑色奧迪停在自家門口時,蘇曼輕輕的呼出了一口長氣,輕快的打開車門,跳下了車,回頭看着張揚擺手燦爛的笑道：“麻煩你了,晚安。”
張揚看着她,突然開口道：“如果不喜歡,就不要勉強自己。”
沒等蘇曼反應過來,車子重新發動,轉眼間沒了蹤影。
蘇曼駐足片刻,啞然失笑,都說三歲看老,張揚還是和以前一樣外冷內熱,俠義心腸。
只是有的時候,卻不是想不要就能不要的。
一轉身,憂愁重新籠罩上了蘇曼心頭,張浩南外表平易近人,實則行事十分霸道,心慈手軟的人絕混不到他今日的地位。
蘇曼很清楚,張浩南今天說的話,絕非玩笑,那只有一個意思——他要她參與到他的生活中去,逐漸和他融爲一體,不可分割。
今後,類似去卡門俱樂部這樣的活動一定還有很多,他這種上善若水,不動聲色的滲透,真的讓人很難拒絕。
蘇曼的腳跨過家門,一眼掃去,昏黃的燈光下,蘇杭依然靠在他的躺椅裡,懶洋洋的聽着廣播,有時候,蘇曼覺得蘇杭是活在上個世紀的古董。
毛筆字,廣播,太極拳,每一樣都是老人家喜歡的東西。
不過就是這樣的男人,卻可靠的讓人心安,似乎天塌下來,也會被他撐住
電石光火間,蘇曼眼前豁然開朗,對,她現在不是獨自奮鬥,她有蘇杭可以倚靠,爲什麼不把皮球踢給蘇杭呢o!
莫名的,蘇曼就是對蘇杭充滿了信心,就像是蘇杭輕描淡寫的解決了招商晚宴的難題,她相信,什麼困難在蘇杭面前都會迎刃而解的
蘇曼快步走到了蘇杭面前,在他面前蹲了下去,雙手扶住了躺椅的把手,眼睛亮亮的盯着他。
蘇杭若有所覺,睜開眼,好笑的看着又在裝乖賣巧的小女兒,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有事o”
蘇曼重重的點了兩下頭,認真的道：“今天晚上,南哥邀請我去了他名下的卡門俱樂部——”
蘇曼一五一十的描述了起來,從一樓大廳的所見所聞,一路講到到了六樓電梯口的黑衣保鏢,奢華的貴賓包廂裡遇到了首富邱澤成的小兒子邱子衿,徐家百貨的三少爺,還有日本青年上杉野。
她是如何在張浩南的示意下坐上賭桌,又是怎樣和邱子衿針鋒相對,看到了許易欣後,因爲周克新的關係,毅然梭哈,贏了一盤上千萬的賭局。
蘇曼儘量用客觀的語氣描述,不帶過多的感情色彩,蘇杭始終淡淡的聽着,彷彿這麼驚心動魄的夜晚只不過是稀鬆平常的一次飯後散步,那千萬的賭局就是地上的一毛錢硬幣。
直到蘇曼講到最後,說到了張浩南的兩句許諾：
“喜歡的話,她就是你的了!”“我的,就是你的!”
蘇杭才微微動容,眉頭皺起,沉吟片刻,看着蘇曼,輕聲問道：“你喜歡他麼o”
蘇曼愕然,她的眉頭同樣的皺了起來,看蘇杭的樣子,竟不是很反對的樣子,她想起了以前方烈也曾熱烈的追求她,卻被蘇杭有意無意的刁難,白白的在店裡忙活了一個禮拜。
“爲什麼？你不反對麼？”蘇曼忍不住脫口而出。
蘇杭雙手十指交叉,彷彿知道蘇曼的疑問,坐直了身體,嚴肅的道：“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都養活不了,能給你什麼樣的保證呢？張浩南就不一樣了,他的年紀,他的閱歷都足以保證,他承諾的就一定會做到。”
頓了下,蘇杭垂下眼簾,淡淡的道：“至於那幾個男孩,還是再等十年吧
蘇杭這樣完全把蘇曼當成成年人的談話方式,很容易的就讓蘇曼接受了,仔細想想,張浩南確實比蕭凌幾個可信多了,只是——
蘇曼決定還是坦誠相告,她凝視着蘇杭的雙眼,認真的道：“我對他也不討厭,甚至還有點好感,只是我現在並不想把精力放到感情上面——”
頓了下,蘇曼的臉舒展開,會心的淺笑道：“你不是說了麼,要我成爲世界上做菜最好吃的人,這麼偉大的目標,不努力可是不行的。”
蘇杭一怔,一抹笑容彷彿一點漣漪,從他脣角擴散開,硬朗的線條一點點融化,溫柔的讓人溺斃,他含笑看着蘇曼,溫和的問道：“你喜不喜歡江南水鄉？”
蘇曼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蘇杭是要搬家
張浩南和蘇家交情不錯,不想得罪也不願意糾纏的話,搬家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了。
只是她沒想到蘇杭在短短的幾十秒內就做了這麼大的一個決定,彷彿搬家不過是從客廳走到了臥室一樣,而不是從北方小城直接跨越千里到了南方水鄉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男人,會永遠無條件的寵愛你,縱容你,滿足你一切任性的想法,他不是丈夫,不是兒子,他只有一個名字,他叫父親。
蘇曼激動不已,眼前已是一片憧憬,碧波盪漾,漁歌唱晚,吳儂軟語,她連連點頭,“喜歡,我喜歡我想去”
蘇杭眉毛揚起,呵呵笑出聲來,笑聲裡滿是寵溺：“好,那我們就搬家,正好你也該體會下南方的菜餚的特點,很多菜,離了地方就不是那個味兒了。
蘇曼雙眼閃亮,忍不住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搬家？”
蘇杭敲了下她的腦袋：“明天我就去買車票,買到哪天就算哪天。”
“啊”蘇曼一下站了起來,咬着手指,團團亂轉：“這麼急,那好多東西都不能帶了吧？還有學校怎麼辦？請假麼？”
蘇杭好笑的看着她亂作一團的樣子,伸手扯住了她的胳膊,摸了摸她的額頭,輕聲道：“你收拾兩件衣服就好了,我們有手藝,到哪裡都餓不死,學校那邊直接辦退學,到了南邊再找學校。”
蘇曼幾乎要興奮的尖叫,這纔是她夢寐以求的生活啊
簡直跟吉普賽人一樣,四處遊蕩,見識天下的美味風光,收拾兩件衣服,多麼輕巧,身無長物本該擔心溫飽,偏偏卻只讓人覺得輕鬆。
蘇杭那句有手藝,蘇曼知道分量有多麼重,隨便找家五星級飯店,蘇杭都是主廚的水準,這樣的手藝,到哪裡都不會餓死。
蘇曼是在牀上一直翻來覆去的折騰到凌晨才睡着的,重生以來的一些小煩惱,瞬間都消失不見了,只要有蘇杭在,她就異常的安心,前途一片光風霽月
一個人趴在被窩裡不時的傻笑出聲,江南呢,可以吃最新鮮的大閘蟹,去西湖走一走,再嘗一嘗西湖醋魚,上海的老城隍廟,生煎和蟹黃包,對了對了,還有南京的灌湯包,一個都不能少,一個個的吃過去,然後讓蘇杭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