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走吧。”韓浩突然轉過臉，滾滾如雨的汗水下，是一副堅毅的目光，再次把目光投向楊非腰間的手槍，“就像電視上面說的，給我留一顆光榮彈吧。我，我不想變成那些東西。”
艱難地說完最後這些話，韓浩身子一抽，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彷彿是在等待死神的審判。
楊非突然擡起了頭，站起。
搜腸刮肚地聯想有關“病毒血清”的信息，在2021年，想要挽救這個年輕戰友的生命，可能性簡直分外渺茫。
他也不可能知道血清的配方。這玩意雖然大量生產，但藥劑師們，卻始終牢牢把持着配方和生產流程——畢竟，這是那些人賴以生存的手段。
眼底突然亮起，楊非想到了那日在醫院，自己給安明遠注射了自己的鮮血後，給他注射超過6ml劑量的蝶鞍素，讓他在一夜之間進化到進階3，從而讓這個男人的心肌炎不治而愈。
身子微微一顫，楊非倏然跑向自己的揹包。
隨後，他抽出了兩支一次性注射器。
一支裝着淺灰色金屬質感的液體，另一支，卻裝着某種暗紅色的液體……經由牀頭的檯燈一照，彷彿最爲名貴的紅酒，散發着誘惑的光澤。
“蝶鞍素……可以治我的傷嗎？”韓浩疑惑，不由發問出聲。
楊非點了點頭，半晌，他又搖了搖頭。
拿自己的鮮血給別人治病這種方式聽起來有些荒誕……但楊非的血液，能所用於阻隔蝶鞍素對於人類的傷害。
也就是說，可以忽視70小時3ml蝶鞍素的公理。
一句話都沒說，楊非先後把兩支注射器扎進韓浩的臂彎，把裡面的液體推進不停打冷戰的戰友身體裡。
“這，這到底是什麼……”
隨着那支暗紅色液體的注入，韓浩只覺得身體突然間變得很溫暖。幾分鐘前刺骨的寒冷在很快地消退。不過，肺部和氣管的充血，讓他還是很想劇烈的咳嗽。
“睡一會吧。”完成注射的楊非神色依舊凝重，把兩支已經無用的一次性注射器扔在一邊，“兄弟，你好好睡一會兒。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韓浩沉默。經過這一夜的激戰，他確實很累了。
但他見楊非站起身來，渙散的心神暫時聚攏，他猛地伸出一隻手拉住楊非的胳膊：“哥，那，那東西真的有用嗎？我，我想你還是把我捆起來……咳咳……萬一……”
他的臉色真的很差。
即便經過注射，高燒還在持續。這張臉還是發青發灰，雙眼球的充血程度加重了他顏面部的猙獰程度。
“你不要瞎想，好好休息。”楊非強迫自己顯現出一種輕鬆而鎮定的表情，隨後彎下腰，替他掖好被角。
韓浩無聲地回望着這個鎮定到極致的年輕人，心底涌上來好大的慰藉，他淡淡一笑，平靜地合上了眼睛。
“安叔，你還是進來吧。”楊非緩緩走向落地窗邊，抱起手肘，他知道從剛纔開始虛掩的房門後，安明遠始終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觀察着房間裡的狀況。
房門被推開了，那個中年男人立刻走進，並死死鎖上了房門。
“情況怎麼樣。”楊非冰冷的眼光，始終對着落地窗外迷離深沉的夜。
他的聲音依舊保持着那副風淡雲輕，但安明遠依舊聽得出來，楊非的樣子，已瀕臨發怒的邊緣。
當然，這是自然的。中計，差一點被****炸死在那個充滿了喪屍的體育館……自己的兄弟朋友，還差一點都這些死追着咬的暴徒害死。
恐怕換做誰，也不可能心情愉快。
“雪柔和大榮，傷得不輕。不過姓趙的說了，都是一些皮外傷，把彈珠和鐵砂取出來，休息幾天就會好。”安明遠輕聲回答着，不時擡起頭看這張桀驁，並且正在醞釀風暴的側臉，最終擡起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鄭重其事地發問道，“小楊，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是什麼人？”
窗外的屍嚎，還在漸漸逼近，楊非漆黑的眼底，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機。
半晌，他收攏了眼光，卻只是在安明遠錐子般的目光匆匆一瞥，又將目光投向窗外，聲音依舊保持着平靜：“怎麼突然這樣問。”
安明遠似乎是因他對什麼事都漠不關心的態度發怒，口氣變得異常急躁：“在我面前，你就不要打哈哈了。那天在我家，你組槍的動作，還有殺喪屍的那個招式……你也是特種兵，對不對？”
他呼呼氣喘着，開始列舉大量的實例，不管是去找安子的時候開槍打爆郵政車的輪胎，還是翻牆的動作……都讓這個中年男人格外生疑。
絮絮叨叨惹得楊非心煩意亂，他最終將目光轉了回來，冷冷審視着這個好奇心和疑心病都過重的男人：“這很重要嗎？”
在對上這雙烏黑雙眼的時候，情緒本是格外激動的安明遠，倏然像是中了一道霹靂。這不是第一次了，不知爲什麼，每次對上楊非蘊怒的目光，安明遠都會感覺到一種源於心底的恐懼。
他不禁惶然地退了半步，終究要是咬緊了後牙說道：“作爲團隊的成員，我有權利知道真相。”
半晌，他伸出雙手死死握着楊非的肩膀：“小楊，有些事其實你不必要一個人扛着。我早就把你當成了兄弟，你又何必瞞着我？”
回望着這個真誠的目光，楊非低垂了眼瞼。他沒有說一句話。
安叔，你要我怎麼說？
要不了多久，更多的力量就會介入這個已然崩壞秩序的世界，到時候，我們這些進化人都沒法置身事外。
如果我告訴你真相，又沒法百分之百保證你的安全，我又於心何忍？
上一世我見過太多被當成小白鼠的強化人……他們活着的每一天都在絕對的痛苦中渡過。
想到這裡，楊非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這間沉寂的房間，空氣中似乎溢滿了某種叫人感覺膠着的氣息。
沉默，讓兩人彼此聽到了心跳。他們忖度着彼此，卻最終只是意識到，自己從來都沒有了解過對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