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不會開車,”老人半垂下淺褐色的眼仁,望着這具透着無限沮喪和悲哀的屍體,“不然會留你這個囉囉嗦嗦的小子到現在?”
海風吹亂了他的長髮,他合抱着手肘望着漸漸飛來的直升飛機,巨大的轟鳴蓋過了大海的詠歎,降落時的颶風,幾乎把老人掀翻。
懶洋洋地從奔馳後座拉出一隻小巧的皮箱,老人拿起自己的黑絲帽子戴上,面無表情地迎上飛機。
這架黑色的直升飛機,在徐徐降低高度,在艙門被猛拉開的時候,一個黑色勁裝的女性,從裡面一躍而下。
軍裝皮靴讓這副蜂腰長腿的身材更加挺拔,女子白皙的皮膚帶着幾絲東方人獨有的微黃,蒼冷的眼瞳閃爍着碧綠的光澤。
肩章由陽光照射,散着耀眼的光澤,這個二十出頭的女性,竟是上校軍銜。
“博士,白墨差一點就要出去找您了!”這個自稱白墨的女軍人上前一禮,攙扶他登上飛機,“這是誰?”她指的是已死的紅髮少年。
“呵,墨,什麼,沒什麼!走吧。”老人低聲一笑。
機艙門在他身後重重合上。
c國的那些廢物,連個小小列車都沒辦法拿到。一旦聖物箱中的秘密被世人知道……老人蒼白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足以冰凍整個機艙的冷笑:
不過,這個時代,應該不會有人知道。
“王子的秘密。”老人用夢囈般的聲音喃喃,大海映照在他的瞳仁,蔚藍色的眼底,卻彷彿還能看到那些鮮血橫飛的血腥景象。
即便有人知道。
我會,親自送他下地獄。
…………
陽光升起來的時候,整個市醫院的門前已經變成了一處巨大的屍場。大量無頭的腐爛喪屍橫七豎八,呈放射狀遍佈於此,殘軀就好像是被某種定向爆破的炸彈炸掉了,第一眼看上去,這些無頭,有渾身腫脹如球的喪屍格外血腥恐怖。
昨夜的大雨,使得醫院門前污水橫流,大量沒有凝固的喪屍膿血橫流,讓本籠罩在整個城市的臭氣變得更加刺鼻。
失去了霧霾阻擋,變得極爲強烈的陽光,很快將混合了血液的積水蒸騰而起,又一次在這個被死亡佔據的城市,形成了大片大片的“血狀遊絲”現象。
在醫院內部,通向手術室的白色地板上面,佈滿了拖行的血痕,就好像那些血腥靈異片中,有惡鬼拿着拖布飽蘸了鮮血在這裡快速劃過一樣。
眼見血痕一路而去,以急轉的方式拐進通道盡頭的房間。房門是雙開門的,正上方裝着小燈箱——“手術室”。
時下,這扇又不鏽鋼製成的門死死緊閉,連個搭手的地方都沒有。
像市醫院這樣大型的醫院,爲了方式情緒激動的某些家屬衝進去干擾醫生們的搶救,手術室大門的構造必定格外牢靠:全鋼製作,整道門嚴絲合縫並無把手,而且只能向外開啓,外面的人就是力氣再大,也沒法從外推開。
而外面的人想要進門,就必須在門禁系統輸入密碼,或者是讓手術室內部的人,打開內部的三道電子鎖纔可以。
當然,這些已經連最基本的智能都不具備的喪屍,必然不會使用密碼鎖,而且,手術室內部的活人,也不會打開大門。
楊非長長舒了一口氣,伸手把橫倒在手術檯旁邊,已經被爆頭後抽去了蝶鞍素的三頭喪屍,用無紡布的一次性牀單裹好,扔出窗外。
他冷冷看着那三具屍體重重着地,濺出大片血肉花朵,只是冷淡的擰水洗手。這座新興城市的醫院有水井,有太陽能供電裝置,手術室的水龍頭還能放出清水來,一點都不奇怪。
他把找到的酒精爐點燃,面無表情地從揹包裡掏出方便麪,礦泉水,然後把整塊的麪餅均勻的掰碎,小心翼翼地放進形同腰果的醫用淺盤內。
酒精燈的藍色小火焰,舔着淺盤的底部,礦泉水在被漸漸加熱。差不多一刻鐘過後,楊非把方便麪的調料加進已燒開的淺盤內,頓時,這間十平方左右,幾乎是全封閉的手術室內,立刻充滿了誘人的香味,把原本濃重的消毒水,喪屍的臭氣都完全掩蓋了。
牆角處,突然傳來低沉地謾罵聲。
楊非木然地轉過臉,神情冷淡地往那個方向望去:那裡有兩個渾身是血,並被白繃帶五花大綁的正常人類。其中一個十七八歲,身材矮小四肢短粗。雖然醒着,可這張還很稚嫩的臉充滿了恐懼;另一個二十出頭,體格分外魁梧高大,麪皮黑黝黝的,相貌也絕對算得上醜陋。
時下,這個男人分外惱恨地望着正在煮麪吃的楊非,扭動着身體粗聲大氣地叫罵。
楊非臉上呈現出一種迷惑——因爲他聽不懂對方鄉音濃重的話語。不過,從男人憤而皺眉,雙眼瞪圓的憎恨表情看,這廝不大可能說出什麼好話。
不過對付這種人,楊非有的是辦法。
立時,他將目光平靜地回望過去,露出一絲桀驁又略帶嘲弄地笑容:“真是忘恩負義,如果不是我把你們兩個從車裡拖出來,你們不是被燒死炸死,就是被那些喪屍吃掉。”
說這話時,楊非的聲音平靜冷淡,聽不出任何情感變化,那個男人惡毒的咒罵在他面前,不過是路邊野狗的吠叫。他轉回頭,不再看這個出言不遜的男人,而是動作輕柔地……撕開一隻火腿腸,丟進這隻臨時煮沸的“鍋”裡。
香氣四溢。
窗外的陽光,開始順着窗戶上的玻璃,一點點照進手術室,入眼之處所有的物品都罩上了一層晶瑩剔透的光。
但,死亡的陰影卻從未離開他們半分。
男人因楊非的話而啞然,整張臉立時漲紅起來,羞憤交加地繼續謾罵,楊非這一次卻沒有搭理他,甚至連扭臉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沒有,端起煮好的方便麪吃起來。
男人扭了扭被捆了一夜的麻木身體,看着楊非吃得香甜,自覺這樣難聽的謾罵,根本無法讓楊非動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