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琴辰炎的生活便再無寧日。
吃飯時,有雙筷子跟他搶肉。練功時,有把長刀在那裡挑釁。睡覺時,好吧,各睡各的。
曲應驍進入了他的生活中,好似跟屁蟲般無時無刻不跟他在一起。
“嘛,你也看到了,他們都躲着我啊。”
在琴辰炎第一百零一次對曲應驍的騷擾表示不爽的時候,曲應驍終於說出了緣由。
琴辰炎往四周一看,確實,他們直徑半丈之內無人問津。
“所以咯,正好我們一起也好有個照應。”曲應驍說着,十分自來熟得一把搭上了琴辰炎的肩膀。
琴辰炎厭惡得想要將那隻粗壯的胳膊甩掉,誰料曲應驍卻反倒抱得更緊了。
“都是好兄弟嘛,害什麼羞。”
琴辰炎額角抽了抽,表示懶得理他。
空中有風吹過,曲應南好不容易纔回過神來。那段年少的時光像是夜空中的繁星爲他指引着前路。因爲都曾被打上過強者的標籤,那兩個少年曾經是那樣孤獨,但是有一天他們走到了一起,在一次小小的爭鬥後終於擁有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個朋友。
想着想着,嘴角不禁勾起溫柔的弧度。但看前方,琴辰家已經臨近,見到他時應該怎麼說呢?沒想到那傢伙居然記仇記了那麼久……
曲應南苦惱着。
要不讓他打我一頓好了。
終於下定決心,曲應南的腳步也更加的輕快。經年的誤會總要消融,經年的裂痕總要修補。他相信他們會回到當初。
“家,家主……”有侍衛突然闖了進來,琴辰炎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他分明是吩咐了不要放任何人進來的。
今天居然在學院中見到了那個人。可氣的是他居然是女兒重傷的罪魁禍首之一。琴辰炎鬱悶得揉了揉眉心。好吧,自己當時的話確實有些重了。
可是他就看不慣那傢伙不愛昔自己的樣子!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樣,琴辰炎握了握拳頭,真想再揍他一頓!
“家,家主?”侍衛看着自家家主陰晴不定的臉色和握緊的拳頭,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是不是還要繼續稟報。
“多大的事情這麼慌慌張張像什麼樣子!”琴辰炎暗自懊惱了一下方纔的失神,只一瞬臉上便又回到了平時面癱的神色。
雖說事情緊急,侍衛卻是礙於家主的淫威不敢說話。
“說!”琴辰炎更加不耐,不懂自己莊子裡這麼會有個這樣的廢物。
侍衛這才戰戰兢兢得開口:“啓稟家主,外面有個人一路殺進莊子了!”
琴辰炎皺眉,難道是他來了?
“據前面的人說。此人身高八尺,長相粗鄙……”
“說重點!”琴辰炎表示等他彙報完就要把他從莊裡趕走。
“呃,”侍衛被噎了一下,“前面人還說他手持一柄長刀,舞起來銀光燦燦,像及當年的曲應驍!”
廢話,那就是曲應驍本人!琴辰炎心下吐槽,面上卻並不顯露。只是語氣淡淡得說道:“他闖到哪兒了?”
“他一柄大刀揮舞得那叫一個精妙絕倫,莊中侍衛皆是不敵,如今,如今應該……”
侍衛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外面一聲怒喝,中氣十足:“琴辰炎你別給我裝孫子,趕緊給老子出來!”
琴
辰炎嘴角一抽,披上外皰便走出了書房。臨出門還不忘告知還在地上跪着的侍衛:“明天你就不用來了,說書更適合你。”
卻說曲應南一路殺來,並未遇到敵手,心中很是不爽,便開始叫門,想要讓琴辰炎出來陪自己一戰。卻見旁的突然衝出了一個少女。
少女舞勺的年紀,丸子頭,生得一雙大且亮的眼睛。她昂首挺胸很是自信得走來,眼睛閃着狡黠的光。細看下不是月息嫣是誰?
“我來陪你打!”月息嫣說道。
“就你?!”曲應南見是月息嫣也是一驚,不知她如何會在此時出現在此處。但他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的性子,當下也沒有想太多,只是單純得對自己的學生表達了鄙視。
月息嫣被他小看了,卻也不生氣,當下笑眯眯的說:“老師怕了?”
“笑話,我還能怕你這小娃娃?”曲應南也笑了,當下將長刀又握在手中,卻是將刀刃朝裡刀把朝外,免得誤傷月息嫣。
這時琴辰炎正巧剛剛出來,一下子沒認出月息嫣來,只當是莊子裡不懂事的娃娃。當下很是不恥:“曲應南你欺負個小娃娃,算什麼本事!”
曲應南見到琴辰炎終於出來,也是來氣:“那你記個仇記那麼久,又算什麼?”
提起這個,琴辰炎的臉上忽然一陣青一陣白。他忽然將九節鞭釋放了出來,大吼一聲:“我今天便要爲我的南兒報仇!”
說着便足尖一個點地,向着曲應南飛了過去。九節鞭揮舞而起,站着灼灼的金光。
曲應南一驚,知道琴辰炎一生氣起來什麼都不顧,當下也不敢怠慢,掄起長刀仔細招架。
不明所以的月息嫣看着突然打起來的兩人,心道不好,卻也不敢上前阻攔。忽然,後面有人拉了她一把。回頭看去,卻是琴辰雅。而旁邊就站着一臉冰霜的炎夜冥。
也是,他的身份被拉來當跑腿的,心情的確不可能好。
月息嫣看琴辰雅此時面色紅潤,想來炎夜冥定是將六葉雲香的葉莖煮了水,給琴辰雅餵過了。當下心上的石頭放下了些,趕緊跟琴辰雅說:“快去勸勸你爹,讓他們別在打了。”
而琴辰雅卻並不理會月息嫣,她看着打鬥的兩人半晌,忽然問:“曲老師難道就是當年叱吒風雲的曲應驍前輩?”
雖說對那句叱吒風雲很是不屑,炎夜冥卻還是認真得回答了:“看他手中那把冷豔鋸,想來應該不錯。”
琴辰雅忽然就瞪大了眼睛,她半晌未動,靜靜得看着打鬥的兩人。
爭鬥一時間難解難分。長刀剛強,九節鞭柔韌變化多端。琴辰炎和曲應南從前本就是同窗,又是親密無間的好友,對對方的招式習慣更是熟悉,一時間竟是誰也佔不到誰的便宜。
戰況愈來愈激烈,月息嫣心下也愈發得焦急。
她找到琴辰雅前來就是要避免學院和琴辰家起衝突,讓越家坐享漁翁之利。可誰知琴辰雅這丫頭看着父親爲自己打架竟然一點都不着急,還津津有味得開始跟着父親的動作筆畫招式!
月息嫣表示不很理解。
許是看出了月息嫣的焦急,琴辰雅終於開口解釋道:“別擔心,他們當年就是不打不相識。”
當年?月息嫣呆住了,難不成曲應南跟琴辰炎從前認識?平時怎麼也沒看出來呀?
琴辰雅看月息嫣呆住的模樣,終於忍不住噗嗤一笑,解釋了事情的由來。
“這麼說,你父親和曲老師應該關係很好咯,怎麼如今打得這麼兇……”月息嫣又問。
琴辰雅的臉上的表情略微尷尬了一下。
江湖上,兄弟反目成仇的原因很多。可是歸結起來也就兩點,名利和女人。
琴辰炎和曲應南反目就是因爲一個女人。
琴辰南是琴辰炎的表妹,長相水靈,性格活潑,一笑兒兩隻眼睛一彎,就像是天上的月牙兒應在了她的臉上。
這樣的姑娘,有誰不喜歡。
作爲自己的表妹,琴辰炎當然更有優先權。當年的琴辰炎長相很是出衆,又年紀輕輕就名聲赫赫,家族長老都很看好他。
琴辰南也喜歡跟着琴辰炎。她跟着他去學院上課,去森林獵殺靈獸,還去郊外的荒山上,站在最高的地方看月亮。
然而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曲應南都在旁邊當電燈泡。
要說當年的曲應驍長相實在是有些拿不出手,年紀輕輕卻續上了絡腮鬍子,再加上肌肉很是發達又不修邊幅,看上去竟像是個中年大漢。
若不是他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天才,曲江海都怕他討不到老婆!
可是曲應南不像是琴辰炎那麼傲嬌。他喜歡說話,每天變着法得說笑話,總是逗得琴辰南花枝亂顫。
琴辰炎後來想來,他們的情愫或許就是從那時種下的。
後來大家都到了適婚的年紀。琴辰炎本意是想要娶琴辰南,可卻遭到了家族長老的極力反對。畢竟他如此優秀,如若娶了個本家的普通小姐作正房,也實在太可惜了。
抗爭不過,琴辰南終究是便宜了曲應驍。
好兄弟的洞房花燭夜,琴辰炎沒去。他獨坐在從前常和琴辰南看月亮的那處山頭上,想着琴辰南那說盈滿了秋水月光的眼睛,不明白自己到底輸在了哪裡。
後來,琴辰炎與曲應驍決裂。曲應驍自知對不住兄弟,終究是一個字也沒有說。
又兩年,琴辰炎接手琴辰家族。勵精圖治,終於在三年後將曲家擊垮。
那時,琴辰南已經去世兩年整。
聽完了這個故事,衆人皆是面面相覷。沒想到平時朝夕相處的曲老師背地裡竟還有這樣的故事。
臺上的人一戰已經結束,自然又是琴辰炎輸了。
不過曲應南也不好受,他喘着粗氣,表示下次再也不要幹這種體力活了。
“消氣了?”曲應南問琴辰炎。
琴辰炎轉過頭,不理他。
這時琴辰雅終於找到了機會上前,大喊一聲:“爹爹!”
琴辰炎看着奔來的女兒,即驚喜又詫異。
“爹爹,都是越家的人仗勢欺人,將我們打傷,跟曲老師和學院麼有關係。”琴辰炎聽後疑惑的看着曲應南,而曲應南只是攤攤手,不說話。
“好他個越桓木,仗着越家的地位,竟敢欺辱我的女兒!”琴辰炎氣急,拿起兵器就要去找越家的人算賬。
而月息嫣卻在此時上前,攔住了琴辰炎。琴辰雅趕忙跟父親解釋:“嫣兒說她有辦法不費一兵一卒就懲治越家!“
月息嫣點點頭,想着琴辰炎微笑。
夜色已深,正是計成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