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秋天的懷念
任豪回琴島好幾天，傳來了消息，《懸崖》電視劇正式立項，計劃拍攝20集。
琴島電視臺這回打算放個大衛星，20集的電視劇國內還從來沒有哪家電視臺拍出來過，這應該算是國內首部長篇電視劇，今年年初在中央電視臺播出的《敵營十八年》才9集。
劇本改編的工作按照事先約定的，由林爲民這個原著作者來負責，暫定三個月時間。
這個時間對於林爲民來說簡直不要太寬鬆，《懸崖》的故事他爛熟於心，當初又是通過電視劇版《懸崖》和電影版《懸崖之上》改過來的，改編起劇本來行雲流水，只花了一天時間就肝出了兩集的內容。
要不是還有工作，林爲民真想再來一回“創作假”。
可惜他不敢，怕被老懞同志活撕了。
反正三個月呢，有的是時間。
《風聲》的審稿工作，比《霸王別姬》要順利多了，一點敏感內容都沒有，完全偉光正。
謝明清那邊反饋初審、複審都沒問題，接下來都等上會拍板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石父回來了，聽說林爲民要包餃子，他趕忙下廚。
林爲民提溜起豬肉晃了晃，“剛割的後臀尖，饞餃子了，讓我叔兒給我包點兒。”
三人火力全開，先前包的幾簾餃子進了肚，石父緊包不夠他們吃的。
石鐵生坐在輪椅上包餃子，手藝一看就是練過的，比林爲民包的不知道強到哪裡去。
“今天怎麼沒看到石嵐？”林爲民問道。
“不過……”
林爲民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岔開了話題。
“你這篇散文，是要上教科書的。能上《人民文學》是他們的榮幸。”
“這不是放暑假了嘛，天天跑出去和同學玩，擦黑了才知道回來。”石父道。
林爲民對人藝這種認真的態度很認可，有這樣的精神和態度，才能磨出好作品。
母親說要帶他逛完北海去吃仿膳，石鐵生小時候最喜歡吃那裡的豌豆黃，她高興的起身說要去準備準備，但這一出門，就再也沒回來過。
短短不到千字，林爲民讀完潸然淚下，“寫的真好！”
可那時的石鐵生還不是如今這個豁達樂觀的漢子，總是粗魯的拒絕母親。
韓壯壯嘲笑道：“老舅，你這包的也太醜了！”
路過還在往嘴裡塞餃子的韓壯壯，林爲民說道：“吃差不多就行了，給石嵐留點。”
石鐵生默契的笑了起來。
“我說最近小偉怎麼來的少了？原來是女朋友來了。”
“雙腿癱瘓後，我的脾氣變得暴怒無常。望着望着天上北歸的雁陣，我會突然把面前的玻璃砸碎……”
《霸王別姬》的程蝶衣這個演員終於定下來了，A角是剛進人藝不長時間的青年演員楊力新，後世蠻有名氣，他兒子後來也當了演員，發展的還不錯，叫楊樂。
林爲民沉吟着說道：“小楊啊！”
但石鐵生並不想用這篇作品上教科書。
石鐵生笑道：“等你談上了戀愛，也得這樣。”
林爲民問道：“我叔兒呢？”
他七五年考入人藝，跟李光復差不多，這幾年演的都是些小角色。
林爲民和韓壯壯給他打下手，剁餡、和麪、擀皮，三人分工，場面很熱鬧。
就如同文中寫到的那樣，石鐵生在患病最開始的階段情緒變得極爲敏感，喜怒無常，母親一直在他身邊照顧着他，包容着他。
偶爾有鄰居從院外回來，或者出門，看到石鐵生和林爲民，總會笑着跟石鐵生說句話，還會捎帶上林爲民，“林作家又來了？”
石鐵生搖着輪椅從屋裡出來，就看見林爲民拎着一塊肉，韓壯壯懷裡抱了幾顆大白菜。
母親走了，帶着石鐵生無盡的思念和愧疚。
林爲民記得後世《霸王別姬》中章國榮的配音就是楊力新完成的，這也算是一種緣分。
石鐵生道：“對了，爲民，我最近又寫了一篇東西，等會吃完飯你幫我看看。”
林爲民給了他一個眼神，韓壯壯識趣的閉嘴了。
石鐵生微笑着，臉上寫滿了欣慰之色，“又不一定要發在你們《當代》上。”
林爲民將一個餃子捏好，放到蓋簾上，“開學上高中了吧？”
“林老師，您有什麼指教？”楊力新趕緊問道。
“又是秋天，妹妹推我去北海看了菊花。黃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潔，紫紅色的花熱烈而深沉，潑潑灑灑，秋風中正開得爛漫。我懂得母親沒有說完的話。妹妹也懂。我倆在一塊兒，要好好兒活……”
四個人幹活乾的很快，一個多小時就包出了幾簾餃子。
林爲民道：“這小子，見色忘義啊！”
而今這些思念化成文字落在稿紙上，尚未變成鉛字，那飽含着對母親思念和愧疚撲面而來。
她走了，留下殘廢的兒子和尚未成年的女兒。
林爲民道：“我給你送到《人民文學》去吧，他們那能發散文。”
“老舅你不懂，這樣才吃的香。”
兩人在屋裡又聊了一會兒，有點悶熱，林爲民打算推着石鐵生去院外樹下。
歐陽山尊笑道：“我們的B角是從京劇院那邊借調來的一位男旦，院裡跟京劇院那邊協調了一下，打算先讓我們的幾個主角去那邊學習三個月。這齣戲涉及到大量的京劇戲份，他們不經過培訓，很難演出角色的精髓。”
“muamua，真好吃！”
這天林爲民特意來看了一下他的扮相，對於印象中章國榮柔和的氣質，多了兩分硬朗，還是長相的問題，但大體上是有幾分程蝶衣的神韻的。
他摩挲着稿子，嘆道：“可惜，我們《當代》發不了散文。”
石鐵生下鄉時先是腰疼，而後雙腿行動不便，最後查出了問題出現在脊椎上。那幾年石鐵生父親還在滇南工作，關於他的生活和治病都是母親一手操持。
週末，林爲民又來到了雍和宮大街26號的小院，這回他身後跟了個尾巴。
直到有一天，石鐵生望着窗外的樹葉簌簌落下，他終於答應了母親去一次北海。
《秋天的懷念》，林爲民爲數不多完整看完過，並感動到落淚的散文。
“你就不能有點吃相？”
“這麼說，他們倆應該快辦事了吧？”他指的是結婚。
林爲民在院當中就喊着，韓壯壯在後面也跟着喊：“石大爺！石大爺！”
石父笑道：“都給那丫頭留好了，你就甭惦記了。”
林爲民笑呵呵的回：“忙着呢”、“吃了麼”
林爲民大手一揮，豪邁道：“那不可能。堂堂男子漢，豈能沉溺於兒女私情，不能讓女人牽扯我太多的精力。”
石鐵生有些不自信，“能行嗎？篇幅太短了。”
“指教談不上。就是想跟你說一下，程蝶衣這個角色有着他自身的特殊性，那股不瘋魔不成活的勁兒，你要是演不出來，這個人物的魅力不僅會大打折扣，甚至還有可能被觀衆厭惡。所以，你要下點功夫。”
林爲民點點頭，“還不錯，我沒什麼意見。”
兩人拌嘴，吃東西的動作卻絲毫不耽誤。
石鐵生先是喜悅，而後情緒又有些低落起來，“上什麼教科書。”
林爲民和石鐵生是吃飽了，韓壯壯卻還差了不少，他起身幫石父包餃子。
對於一位作家來說，作品能上教科書絕對是一種榮譽。
“出去辦事了，等會兒回來。”
但世事無常，那位堅強的母親或許可以承受爲兒子治病欠下的幾千元債務的重負，可以承受後半生服侍一個病人的磨難，卻怎麼也承受不了生龍活虎的兒子失去雙腿的打擊。
“誰知道呢，上回見面他倆沒說。”
林爲民看着韓壯壯吃飯，總能聯想到豬拱食。
林爲民則推着石鐵生進了他的屋子，翻閱起他新寫的稿子。
石父自己包餃子，讓林爲民和石鐵生他們幾人先吃，他們也不客氣，捧着碗就開造。
也不等全部包完，先下鍋兩簾餃子。
楊力新大喜，儘管之前導演歐陽山尊和編劇藍蔭海都對他表示了認可，但有了林爲民這個原著編劇的首肯，他這個角色拿的就更穩了。
林爲民朝後看了一眼，“不多，一點都不多。”
這段時間，林爲民又閒了下來，偶爾會去人藝走一趟。
石鐵生和林爲民一坐一站，在樹下聊着天。
等楊力新卸了妝後，被歐陽山尊叫了過來，問道：“林老師，您覺得小楊的扮相怎麼樣？”
“鐵生！鐵生！”
楊力新感覺到了來自林爲民的壓力，他用力的點頭道，“林老師，我一定會努力演好這個角色。”
“伱們倆這是要幹嘛？”
石鐵生笑道：“好，今晚改善伙食了。不過是不是有點多啊？”
兩人聊着天，林爲民說起了曲小偉，聽說他女朋友調來了燕京，石鐵生很是替他高興。
去世前，母親總跟石鐵生唸叨着要帶他去北海，說那裡的花兒都開了，要帶石鐵生去看看。
“好。”
“是啊，真快！”石鐵生的語氣帶着幾分感嘆。
石鐵生望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道：“難怪你到現在都是光棍兒！”
“胡說！我只是不想找而已。”
石鐵生慢悠悠的說道：“那你倒是找啊！”
林爲民臉色窘迫起來，“找就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