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魔”這種東西,並非僅僅只存在於古老的傳說當中,並非僅僅只是地獄裡的特產,真正的“魔”就存在於人們的心中,外顯而爲衆生諸相。
卡特琳娜見了那個美豔夫人,才知世界上真的有魅魔這種玩意兒,而且就算她再怎麼不願意,那也不得不承認論及對男人的誘惑力,自己萬萬不是敵手。
雖說一個女人,特別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不會輕易地在美色上對另一個女人服輸,但她確實服了。
她不怪那個女人太過妖媚,只怪她爲何不更加地叫男人迷醉,爲何在赫羅維克面前不把真本事兒顯露出來,叫那赫羅維克還有那閒心他顧,把她來發現。
若是那美豔夫人能知曉卡特琳娜的心聲的話,想必會很樂意予她解答,這對付不同的人便自然該用不同的方法。
那些個色中餓鬼或是正常男人那便罷了,似赫羅維克這般人物若然一上來就極盡媚惑之能事,猛藥強攻,只會招致反感。
現下這般溫水煮青蛙卻是再好不過,待到最後,便她原形畢露,現了本來面目,大騎士也早已沉淪,要其生便生,要其死也無有二話。
這是甚麼玫瑰一樣的夫人?!這分明是如罌粟一般危險的女人,應該改喚作“罌粟夫人”纔對!
卡特琳娜才一從石子兒路一頭的轉彎處拐過去,赫羅維克已然倏地落下身形,便在他剛剛所立足之地,轉首就見一頭拐彎處一抹裙角一閃而逝。
赫羅維克當即飄身追去,卻見得那人向另一條小路拐去,唯有往處疾行,仍是隻捉住了一片衣角。
如是幾次,赫羅維克心知如此不是辦法,即果斷停足,轉過身飛上了樹梢。他人在上方,視野便闊,瞥眼只見得右前方几丈外樹間橫斜的窄路中有個人頭竄過,呼一下拐個彎又再去得遠了些兒。
當下他一踩樹梢枝葉,借得少許力來,力雖少,已自足供他縱去數丈遠外,到得那人頭頂上方,他把手一伸,五指如鉤下探,輕飄飄一爪徑朝那人天靈擒拿而下。
這一抓看似輕忽,但卡特琳娜卻不敢停下招架,由來盛名之下無虛士,這赫羅維克大騎士諾大名頭,與自家兄長一時瑜亮,豈道易與?!
乃兄之威已是不能再熟,若是託大與這赫羅維克接招,那必是就此被糾纏住,再難脫身,即使一時不會就縛,久之也必束手。
念及於此,她一個矮身,曲腿下蹲,拉開與頭頂指爪的距離,再是蹬地彈出,往前撲去。但見她把手一撐,翻個身肩背抵地,滾了兩滾,又再猛地把身形躥起,越過面前那道樹牆,落進後頭的通路里。
卡特琳娜面上齜牙咧嘴,只覺着肩背臂肘上一片生疼,卻是剛剛滾地之時叫那地上所鋪的石子兒硌得賊也舒爽,不由得連聲暗罵,只不過罵的卻並非是在後頭追索於她的赫羅維克,而仍是那該挨千刀的蘭某人。
赫羅維克一抓不中,登把濃眉一挑,他足尖一沾地,人便從乃處消失,一晃間欺近那道樹牆前。
此處路徑本沿着樹牆向左右分延,他既不左去,也不右往,更不如卡特琳娜一般自上方跳起越過,而是雙掌作刀,交叉切下,刀風過處,頓把枝葉劈開,人便直直地穿了過去。
再看樹牆的另一頭,那枝葉突然破散飛出,赫羅維克隨後鑽了出來,只是他尚未站穩,身側一道勁風便襲上身,觀之來勢,端的不容小覷,當下把手刀橫揮,以攻代守。
不曾想那人卻並不與他硬拼,虛晃一招,人影忽閃,又一次躍起身來,自樹頂越過,踩着樹梢飛縱而去。
見此,赫羅維克依法施爲,仍舊破開層層樹牆,於底下直取直進,少時,便就又把卡特琳娜給追上。
只是卡特琳娜已知這般不妥,當即路徑變換,人兒忽焉往左,忽焉向右,再不以直線而行,果然逐漸將自家與赫羅維克的距離拉遠。
赫羅維克初時追速甚捷,但到底被重重枝葉所阻,每每需得將之破開方得成行,如此一來,穿過一堵樹牆,腳下才欲加緊,但面前又是一堵,也堵住了他的提增起來的速度。
雖於他而言,這只是少許的滯礙,但積少成多,便成差距,感知那人把距離拉的遠了,赫羅維克果斷上樹,就見前方一人裙裾飄飄,身姿玲瓏有致,卻是個女人。
皓月之下,那女人猶若披着銀紗,好似神女,揚着絲綾,蕩袖飛馳,乘着晚風,踏着月華,要往蟾宮奔去。
卡特琳娜衣帶當風,縱行一陣,覺知身後亦是獵獵聲響,那赫羅維克也是從上追趕,她清楚若是出了樹叢區域,想將之甩脫更是困難。
俄而已見樹叢邊緣,往前乃是草皮,再遠則是池塘,塘上架着橋,卻無甚地方可躲,當下轉向迂行,忽地跳回樹下,彎腰貓身,又將外泄的氣機小心收斂,悄悄地回頭往迷宮裡走。
卡特琳娜心下暗罵有聲,罵的當然還是蘭大老爺,又道赫羅維克你個糟老頭兒,不回去啃你的嫩草,追着老孃作甚麼……啊呸!甚麼嫩草?那騷娘兒們比老孃還要老……呃……這話兒不對頭,老孃還嫩得很,那騷娘兒們纔是算的哪門子的嫩草?!
卡特琳娜才轉過幾條石子兒路徑,身後卻是響動大作,有葉摧枝折之音傳來,她回首一瞧,只見得後方時有散碎枝葉拋灑上空,樹叢見稀。
明白是那赫羅維克尋不得她身影,便把近處的矮樹盡皆打倒,她連忙往枝繁葉密處躲藏,才一拐過彎去,方纔所處一亮,後頭樹牆倒塌,失了遮掩,半邊身影已被赫羅維克看着。
赫羅維克方纔失了卡特琳娜的蹤影氣機,便就把身形落下,再是揮掌朝周遭的矮樹拍擊,掌力掃過,那生長得連接成牆的樹冠已然缺了一塊兒,當下雙掌齊施,清出了一塊空地來,少時終是再把卡特琳娜發現。
赫羅維克吐氣開聲,叱喝道:“哪裡逃?!”腳下跨出,原地留下半尺深一個坑,坑中石子粉碎,人已至徑端岔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