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樹林子裡烏漆抹黑,根本就看不到路,我才走了幾步,就被絆倒了,一腦袋不知撞在了什麼東西上頭,磕得天昏地暗。待我伸手一摸,觸手粗糙,似是樹皮,才知是撞在了樹上。”
“我正要爬起身來,臂膀就被人抓住了。那人將我扶起,也未說話,我就覺着身子一輕,耳畔生風,待的反應過來,已經站在了樹林子邊。身旁就站着布雷克,那老頭兒也在一旁,我們就躲在樹後暗處,探頭瞧看外面的人羣。”
“只見得樹林子外的那空地上,生了一大堆篝火,火前站着數十人,地上則或坐或躺着數百人。站着的個個提刀拿劍,顯然不是善類,更奇怪的是他們個個臉上都戴着個白色面具,遮去了容貌,行事鬼祟。那些個或坐或躺的則男女老少皆有,看穿着打扮,正是那村子裡不見的村人們了。坐着的還沒什麼,躺着的一動不動,聲息全無,顯然是反抗後被殺掉了的。”
“此情此景,我只道是這村子半夜裡忽然遭了盜匪洗掠,人全被抓到這兒來了,可是問題來了,既然是盜匪,怎的村子裡各家屋中的一應禽畜財物卻又放着不取呢?”
那刀疤臉傭兵道:“人都拿下了,東西又跑不了,過後再取便是。”
年輕的詩人搖了搖頭,道:“我一開始也作這般想法,但轉念便知不然,這些人若真是盜匪,來此劫掠的話,殺了人,放了火,搶了財物、糧食和女人,那就該早早離開,畢竟怎麼說那也已是都城左近。現下里即不殺人放火,也不搜刮財物糧食,只將村人全都帶到了樹林後來,卻不知是要做甚?”
“我往身旁的布雷克看了一眼,他面上不喜不怒,想問他這些人在幹什麼,可是那老頭兒就在一邊,我可不想再讓屁股遭罪,而且我也知道此時不宜出聲,以免驚動了那些個戴面具的人。往那老頭兒看去,只見他一臉難掩的興奮,眼中滿是好奇的神色,我只道是有甚麼有趣兒的事情要發生,便又往場中看去。”
“就見得一個戴着白麪具的傢伙從人羣裡抓了一個小夥子出來,那小夥子不住口地求饒,可是那帶着白麪具的傢伙如何聽在耳裡?只是牢牢摁住了他,叫他掙扎不得,另一個白麪具上得前來,一把捏住了那小夥子的面頰,把他的嘴給掐開,另一手取出個小瓶子,去了瓶塞,一股腦兒就給灌了進去。”
“瓶子裡也不知裝的是甚麼,那小夥子被嗆得咳嗽不已,那白麪具已放開了他,任他趴倒在地上。只見那小夥子喝下去後似乎非常的痛苦,過了一小會兒,那小夥子面上、手腳,全身竟都長出了數寸長的毛來,那手腳上的指甲也都竄生近半尺,又尖又利。待其擡起頭來,嘴一張,卻已是滿嘴的獠牙,一對眼珠子青幽幽的,閃爍着殘忍瘋狂的光芒,哪裡還有半分人樣兒?!”
“那小夥子分明已變成了一隻野獸,但見其嘶吼一聲,猛地朝面前一個戴着白麪具的傢伙撲去。那戴着白麪具的傢伙只是輕輕一讓,就給躲開,那小夥子,不,那頭野獸還要再撲,但僅走了幾步就倒在地下,渾身抽搐,俄而便不動了。那戴着白麪具的傢伙便就上前踢了地上那頭野獸一腳,見之毫無動靜,當已是斃了命。”
“看到這兒,我才知道這些人並非是甚麼盜匪,其等抓了村民們卻是用來試藥的,那小瓶子裡裝盛的藥物看來能讓一個大活人生生化作野獸,這些人難道想把獸人給弄出來麼?只是這藥效看來並不成功。”
年輕的詩人頓了頓,才道:“諸位應該也知道曾經盛極一時的‘鍊金之術’,那些個煉金術士們窮極心智,就是爲了生成傳說當中的不死秘藥‘賢者之石’,當時煉金術士在各國受盡禮遇,因爲王公大臣們什麼都有了,自然最怕死,怕死後什麼都失去。雖然煉製不死秘藥一事從未有人成功過,但也由此而衍造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出來。而爲了驗證這些玩意兒的效用,便須以活體相試,開始時只是些禽畜獸類,但這些個玩意兒究竟是爲了給人用的,要確定效用,自然該以活人來試,自此便一發而不可收拾。”
“相傳曾經有煉金術士把一城人畜都下了藥,結果失敗了,全城死絕,雞犬不留。這些煉金術士們無疑是瘋狂的,你可能不知不覺就已被下了手,成了實驗品,終於鬧到了天怒人怨。至此後各國盡皆捕殺煉金術士,有關鍊金術的書籍也都焚燒一空,煉金術士也與邪惡等同,只要發現了,天下共誅之。”
“當然了,這也只是傳聞,畢竟年代相隔久遠,就連現如今立國最爲悠久的格瑞德王國在當時也還尚不存在,真相如何,實已無從查究。只是不死秘藥的誘惑實在巨大,暗地裡定然還有不少秘術存留,爲人所用,這玩意兒是怎麼也禁之不絕的。”
“其時我一見着場中情形,便知是有人犯禁,擅碰秘術,而拿活人試藥,行這等喪盡天良之舉,實在該殺!就在我義憤填膺之際,又一陣哭鬧聲響起,那些個戴着白色面具的惡賊卻又從村民中抓出了七八個人來,男女皆有,其中更有五六歲的娃娃。”
“眼見得其等皆被逼着服藥,我實在是忍不住了,頭腦一熱,從地上拾起一根樹枝,大叫一聲,便衝了出去。可惜才跑得兩步,那七八人已經把藥吃下去了,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那個五六歲的小娃娃痛苦地掙扎、嘶吟,長出來爪牙毛髮,然後倒在地上筋攣抽搐。或因幼小的緣故,承受不住藥力摧殘,沒有似他人一樣先發會兒瘋,其很快便再也不動了。”
“這一刻我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消失了,眼裡腦中只有那個小娃娃扭曲的面孔、嬌小變異的身子,還有那雙本是純淨無瑕的眼瞳裡流露出來的惶惑、悲傷,不明白這些大人爲何要讓他吃難吃的藥,要讓他遭受這麼痛苦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