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三十一年六月,一向安泰祥和的京城颳起了一股來勢迅猛的颶風,自左衛軍瘟疫事件之後,皇上特賜八皇子龍清竹金牌一枚詳查瘟疫源由,領了皇命的八皇子開始大刀闊斧的細查關於左衛軍一切事由,順着軍餉、水源,以及一月之內所有進出過左衛軍軍營的人數等脈絡,竟硬生生的查到東宮頭上,一時滿朝百官譁然,東宮一脈奮起反抗,一時參八皇子的奏摺無數,可眼見態勢愈演愈烈的皇帝卻愣是壓下未發,只再三叮囑八皇子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一向溫和的八皇子在此事件上卻轉了性子,硬生生的頂下所有壓力,出手迅速狠厲的蒐集了人證物證,所有證據卻之鑿鑿,眼看便能塵埃落定,但卻在人犯供詞上功敗垂成,只提了人還未的及審訊,便莫名其妙死於天牢,衆人猜想是東宮事敗殺人滅口,一向與東宮不合的朝中官員正興災樂禍間卻見一向主張徹查到底的皇帝竟一轉口,雷霆萬鈞的將此事壓下不得再查,雖然有不少官員上奏反對,但在皇帝手段強硬的將領頭的幾名打發去地方後便再沒了聲息,至此,整個瘟疫事件徹底告一段落。
清亮的湖水,開着正盛的荷花搖曳其上,無數悠然的錦鯉在荷花間緩緩遊蕩,微風一吹,層層碧綠色的波紋緩緩盪開,倒真是幅絕美的畫卷。
着了淺綠色衣裙的安平手持書卷斜倚在荷花池旁的涼亭裡,聽了侍立在一旁的小十三回報,只淡淡一笑,繼續目不斜視的盯着手裡的書。
過了足有一盞茶的時間,小十三才忍不住的道:“主子,要不要我們……”
彷彿知道小十三要說什麼似的微一搖頭,輕聲道:“既然大家都是贏家,何不就此謝幕?”
小十三一怔,道:“屬下不明白!”
安平無奈的坐直了身子,信手拿起一旁的魚食緩緩投入湖中,眉開眼笑的看着錦鯉爭相搶食,緩緩道:“難道不是嗎?皇上用此次事件看清楚了八皇子的能力,而我們用此次事件成功的將八皇子推到權力中央,並意外的獲得了左衛軍的肯定,至於太子,至少全身而退了,難道不是最好的結局?”
小十三一皺眉,道:“如果那尹良不死,而八皇子繼續徹查下去,難道不會有更好的結局?至少動不了太子,可以拉太子身邊的一批人下馬!”
安平一挑眉,笑道:“你真以爲那尹良是太子找人滅的口?”
小十三一驚,道:“難道不是?”
安平微微搖頭,道:“那太子雖然對於軍事上一竅不通,但是對於這權謀之術卻並不陌生,就算再蠢笨也知道此時殺那尹良只會欲蓋彌彰,當今皇帝一手培養的人,會如此不堪嗎?”
“那這尹良……”
“皇上先前言之鑿鑿的要徹查到底,是因爲他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八皇子究竟能力如何,在看到八皇子竟然頂着壓力一路硬抗到底後他便滿意了,但是必須要有一個能收場的機會,所以尹良死了,更何況,沒有皇帝的首肯或默許,在如此守衛森嚴的天牢想悄無聲息的殺死一個重犯,你說可能嗎?”
小十三一臉恍然的點點頭,而後不甘道:“那這次就這樣輕易放過太子了?”
“誰說放過了?”安平笑道:“雖說太子並未受到任何影響,但到底在皇帝心中留下了痕跡,讓皇帝對太子開始心生不滿和忌憚,便是我們此舉最成功之處,更何況一直站在東宮一脈的兵部尚書也被我們拖下了水,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接下來,我們便可暢通無阻的安插人手,儘快的讓八皇子在朝中站穩腳跟!”
小十三一臉佩服的看着安平,低低道:“主子真厲害!”
安平聞言一記眼刀飛過去,笑道:“少拍馬屁!”二人正說着,忽見湖邊的庭廊上一名身着粉色華貴衣裙,姿態婉約,語笑嫣然的絕美女子伴在龍承傑身側緩緩走過,二人相談正歡,遠遠看去,倒真是對神仙眷侶。
安平微眯着眼看向二人,聲音清冷的道:“那傅家小姐時常來嗎?”
小十三向二人方向看了一眼,道:“是,自從上次隨刑部尚書傅忠來府裡道謝看到二少爺後,便天天來,顯然對二少爺上了心思!”
安平聞言又道:“秉性如何?”
小十三利落的道:“雖容貌承了母親,但性格極像父親,執拗、極有主見,認定的事情非要一頭扎到底!”
安平沉吟了片刻,道:“找兩個人跟着,只要那姑娘沒存了別的心思,就隨他們去!”
“主子是想?”
安平一揮手打斷,道:“只要承傑喜歡就好,即使是街邊乞丐,我也會讓她堂堂正正的站在承傑身邊!”
小十三微一詫異,忙點頭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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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清和殿,太子龍清乾一臉陰鬱的在殿中走來走去,間或停下數秒,一陣咬牙切齒的搖頭冷笑後又繼續暴躁的來回踱步,直到太子太師兼吏部尚書馮嚴林推門而進這才停了下來。
待馮嚴林坐下後龍清乾這才道:“老師,我左思右想了一夜,總覺得整個事件裡透着詭異,那尹良是我的心腹,雖算不上才高八斗,但到底爲人謹慎小心頗有謀略,怎麼可能不稟報於我便私自行動,更何況是如此大事!學生是想,是不是整個事件是有人在背後一手謀劃,陰了我們一記!”
馮嚴林四十出頭,長相周正,脣下寸長短鬚,顯的整個人極爲內斂。馮嚴林先是皺眉沉思了片刻,而後道:“太子所言不無道理,只是老臣以爲那尹良此舉倒頗是步好棋,原本不出意外既可以讓柳敬英再立一功,而同時可以鏟去一直不肯與東宮合作的孫誠等人,只可惜那尹良行事太過不小心,導致成如此局面,也算他咎由自取,既然他已畏罪自裁,殿下就不要再花費心思在此事上了!倒是想想該如何穩固自己的位置!”
龍清乾一怔,道:“先生此話何解?”
馮嚴林沉聲道:“難道太子沒有察覺,皇上現在對八皇子頗爲上心,再者八皇子最近一向與一字並肩王府的安平郡主走的頗近,宮裡謠傳兩人甚至已經傾心相許,倘若真的讓這二人促成這樁婚事,那將對整個東宮是個莫大的威脅!”
龍清乾忙一臉虛心受教的樣子,“那先生以爲學生該當如何?”
馮嚴林一笑,爽朗道:“這年輕人的事情還用我教你嗎?論相貌你二人均出類拔萃,論出身,那八皇子如何能與你比肩,論身份,你更是貴爲一國儲君,怎麼會連一個女人都搞不定!”
龍清乾聞言面帶苦笑,緩緩道:“老師有所不知,自從一字並肩王舉家遷回京城後我沒少去王府裡拜訪,只是不知何故那安平郡主好像特意迴避於我,每次我去都說不在。”
馮嚴林看着龍清乾一副苦惱的樣子不由氣道:“此條路不通你不會換條道嗎?你母親貴爲皇后,你不會通過她將安平郡主招進宮,你是東宮太子,去拜訪自己母親又是理所應當,這一來二去,不就熟了嗎!”
龍清乾聞言一亮,忙一個躬身行師徒大禮,喜道:“多謝老師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