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過關
“尊敬的新任墨西加特拉託阿尼！”
天光明亮，武士喧譁。在布幔圍成的大帳內，希洛特佩克穗丘城的祭司舉杖行禮。
“偉大的原初之神，白晝與黑夜之神，祖神奧梅特奧特爾的神裔，向您致敬！”
衆人分列而站，神情肅然。修洛特站在大帳內左側的祭司團中，好奇打量着穗丘城使者的裝束。這種黑白交織的條紋，象徵着光明與黑暗的混沌，很像兩萬裡外，故鄉的一種野生動物，國寶大熊貓。
大帳右側是披着太陽石雙面披風的指揮官隊伍，爲首的是背面畫有“女蛇”的冷硬男子。而阿維特也站在指揮官小組的末尾，面帶真誠的微笑。
大帳正中，是穿着華麗紅白戰袍，頭戴骷髏盔的蒂索克國王。國王高坐在一個高臺上，保持着神的威嚴。他沒有下來舉行神禮的意思，只是目光冷冽的，俯視着使者。
“尊敬的墨西加國王！”
穗丘城的祭司使者低下頭，語氣更加恭敬。
“希洛特佩克城，一直向您和偉大的聯盟按時朝貢，城主還迎娶了墨西加人的貴女。我們是偉大聯盟的忠誠從屬.不知道國王爲何，要興兵前來討伐？”
聞言，國王向祭司團微微擡手示意，臉上依舊繼續維持着神性的冷漠姿態。
很快，一個太陽披風的祭司老者，就從修洛特前方走出來，厲聲喝道。
“希洛特佩克的罪名有三！第一，在去年的朝貢中，貢品的數量沒有達到聯盟的要求。第二，和西邊的奧托米城邦們私下結盟，心懷不軌。第三，崇拜舊神，不信主神！”
說到第三條的時候，祭司的老者凌厲地注視着使者，目光帶上了殺意。
穗丘城使者抿着嘴，一直保持着低頭俯身的姿態。直到聽到第三條罪名，他才擡起頭來，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
果然，接下來，祭司老者又呵斥道。
“偉大的太陽神裔要求：希洛特佩克城邦交出十年份的貢品，三千男丁的祭品，斷絕和奧托米諸城的盟約。城邦必須交出神廟用於祭祀和記事的傳承祭盤，改信偉大的太陽神、戰神、主神維齊洛波奇特利！”
“啊！交出祭盤並改信？墨西加祭司，這是無法接受的條件！”
聽到這個條件，祭司使者顯然情緒失控，眼中燃起怒火。
“偉大的原初之神保佑着我們！我們有十萬人的戰士，三年的糧食！穗丘城固若金湯，像山頂的神石一樣，堅不摧毀！”
聽到這，國王又擡了擡手，向軍官團擡手。很快，爲首的冷硬男子，就大步走了出來。
“你們有三年存糧，那我們就圍城三年！坦彭河會源源不斷，給我們帶來糧食！聯盟的援軍也在源源不斷的趕來，大軍可以在這裡呆十年！”
“更何況，你們只有兩萬戰士和一年的糧食儲備！”
冷硬男子稍稍停頓，無情地吐出冰冷的真相，宣告着城邦陷落的結果。
“一年之後，上到神裔，下到奴隸，全城的所有男丁，都將獻祭給主神！”
聞言，祭司使者的表情凝固了。他知道，墨西加人沒有恫嚇，只是在陳述一個殘酷的事實。大帳中，一時間沒有了聲音，落針可聞。
“貢品、祭品、祭盤、改信！”
國王蒂索克第一次發聲，依舊淡漠如神靈。
“你回去，告訴城邦的神裔們！他們只有一次機會。”
談判至此，再無可談。穗丘城的使者只能低下頭，默默離去。
使者離去之後，大帳內的肅穆氣氛，才稍微活躍起來。蒂索克解除了神話姿態，笑着問阿維特索特爾。
“我親愛的弟弟，更西邊的奧托米人，有什麼動靜？”
聽到這，阿維特走上前來。他收斂了笑容，嚴肅的迴應道。
“尊敬的國王，根據派出去商人獲得的情報，奧托米人正在集結。較近的奧托潘進行了全邦動員，丁壯盡數徵召，組織起四萬人的武士與民兵。當然，他們的城邦武士，最多隻有一萬。而稍遠的瓜馬雷和帕姆斯邦，各動員了兩萬人，其中的城邦武士各有八千。”
蒂索克眉頭一揚，點點頭，又笑着問旁邊的冷硬男子。
“我忠誠的首席指揮官，女蛇托特克。我的軍團，準備的如何了？”
聽見國王的詢問，冷硬的托特克終於展露一絲笑容，恭敬回答。
“尊敬的國王，如果奧托潘人倉促來援，我們會在路上，給他們一個驚喜！”
帳中的衆指揮官們，也露出瞭然的微笑。他們都知道，“驚喜”是什麼。
帳中衆人商議完軍事，蒂索克終於偏過頭，看向大帳的角落。
“修洛特，我的侄子。”
他溫和的笑着，招招手，笑着讓修洛特過來。
“我剛纔聽阿維特彙報，你們想做一個，大型的木頭投石索？”
“啊！是投石車。”
聞言，蒂索克微微皺眉，輕“哦”了一聲。他沒有問什麼是車，對他而言，這只是無關緊要的插曲。
“修洛特，你說太陽是一個大火球？”
蒂索克淡淡笑着，談到正題。
“是的，太陽是一個離我們很遠，比大地大很多的大火球。”
修洛特認真的回答道，一臉少年的誠摯。
“哈！那太陽神住在哪裡？”
蒂索克神情變冷，注視着修洛特，嚴肅的問道。
“這應該是在太陽上。”
修洛特反覆權衡，小心回答。他可不敢，和一個神學家，討論神的存在性問題。尤其當這個神學家，還是至高無上的神裔國王時。
“修洛特，你說大地是一個大土球？”
蒂索克神色冰冷，繼續逼問。
“是的。”
“那大地母神住在哪裡？”
“應該.應該在大土球的中心。”
“來，修洛特，在原地旋轉幾圈。”
修洛特不知所措了片刻，隨後乖乖的轉了幾圈。
“你感到暈嗎？”
蒂索克國王嘴角翹起，笑着問道。
“暈。”
修洛特一臉無辜，真誠回答。
“所以，你說大地在不斷的旋轉？”
蒂索克國王笑了笑，嘴角帶着淡淡的嘲弄。
“那平時，我們爲什麼不暈呢？”
聽到這，修洛特無言以對。他想說一說相對速度的概念，但隨即意識到這是徒勞的，也是無關緊要的。最後，他只能面露窘迫，訥訥不語。
“哈哈！這傻孩子！”
蒂索克國王倒是顯得很高興。他彷彿卸下了某種潛藏的顧慮和擔心，也不再用凌厲的目光，審視着少年。
“過來！”
片刻後，他又召召手，讓穿着天狗祭服的修洛特，靠近走到臺上。他第一次，用手親暱的捏了捏修洛特的臉。嗯，有點疼。
“你這孩子！”
蒂索克國王呵呵笑道，訓誡教導。
“既然要走祭司的道路，你總是要認真學一學，天文和神學的！知道嗎？至少要有你祖父一半的造詣。”
“畢竟啊，你的祖父已經告訴我，你最後會接替他，成爲特奧蒂瓦坎的大祭司。本來呢，我是打算把一個王女嫁給你的.可惜主神有過教誨，虔誠的祭司，不該擁有正式的妻子”
“阿維特，我的弟弟。你也過來！”
訓誡了會後，蒂索克國王再次向軍官團招手。阿維特索特爾便也匆匆登上高臺，低下頭，向國王致敬。
“嗯，聖城特奧蒂瓦坎一系，也是太陽神的直系血脈，和我們特諾奇蒂特蘭主系，是關係密切的親族！阿維特，你要把修洛特當成自己的子侄看待。這次出征，就讓修洛特跟在你身邊。你來親自教導他，戰爭和軍事的常識！”
“是！”
“主神賜福！你要多把時間，放在修洛特身上！至於你手中的情報和警衛團，便暫時由首席指揮官托特克代理吧！”
“是！”
聽到這樣的王令，阿維特尊敬服從，臉上滿是坦然，看不出任何不滿的痕跡。
“修洛特，聖城一系，一直是王室最忠心的支持者。你以後要忠誠的服從下一任特拉託阿尼。”
國王蒂索克帶着笑，口中訓導着修洛特，目光卻始終停留在阿維特的臉上。而在提到“下一任特拉託阿尼”的時候，他更注視着阿維特每一絲表情的變化。
“記住，就像你的祖父對我一樣忠誠！”
“是，叔父！聽從您的教誨。”
修洛特神情惶恐，真誠點頭。
“很好！你們都下去吧。”
很快，兩人就走出大帳，走出很遠很遠，遠到天邊的太陽，開始落下山去。而刺目的陽光，終於從這片暗藏殺機的土地上，緩緩移開。
“修洛特，恭喜你！”
直到這時候，阿維特才笑着，對修洛特說到。
“什麼？”
“過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