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談判
大風帶着十二月盡頭的寒意，有種秋冬時節時，特有的寂寥與肅殺。
在熱帶的墨西哥北部，並沒有掩蓋一切殘酷的白雪，只有再次豐收的時節裡，田野中莖稈金黃的菜豆。
歲末已經到來，轉眼已是凶日。
也許是糧食的壓力，兩路偏師很快集合完畢，隨即帶上一個多月的糧草。
兩萬軍隊向北兩日，然後便分道西北和正北而去。龐大的墨西加軍團，留下三萬武士，近兩萬民兵，還有神聖無情的蒂索克國王，坐鎮在奧托潘城下。
卡薩爾留守在王室大營內，率領着一千美洲虎戰團和五百斷髮禁衛軍，枕戈待旦。蒂索克國王期待着奧托潘城邦能把握機會，出城破圍，然後迎接這個“驚喜”。
總指揮官托特克率領着八千直屬武士，兩千直屬村莊民兵，一路毫不停留，直向西北的瓜馬雷而去。
他有一塊木板地圖，每當斥候發現一個奧托米人的村莊，他就會用鮮紅的染料，在那個位置畫上一個圈。
修洛特本來並不想參加這次征伐。他想呆在營帳中，平靜的教導追隨者們漢字。阿維特卻微笑着，堅定的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從小屋中拖出來。
他只能留下一句：“你們要好好學習！”就被無情的拖走了。
伯塔德選了六十名優秀的追隨者武士，跟隨在修洛特身邊。自從修洛特創造了“巨獸”投石機之後，便陸續有底層武士投靠，現在已經有三百多武士追隨者。
還好，現在的國王，無心關注這種小事。
爲了維持這些追隨者們，修洛特只能時不時去找父親化緣，尋求糧食與物資。修索克也一臉欣慰的答應，又派來些聖城武士，充當追隨者的骨幹。
大軍行軍半月，沿途是起伏的山脈和丘陵。開始時都是茂密的林木，而越是往北，森林越少，山勢漸緩。
修洛特眼前，能夠清晰的看到丘陵和田野，還有田野間依稀的炊煙，盡頭處則是貧瘠的山間村莊。
半個月後，軍團終於抵達瓜馬雷城下。此時，托特克的木板上，已全是鮮紅的記號，如同血印一般。
瓜馬雷城是一座典型的平山城，修築在一個丘陵上，城牆底部高於地面十多米。修洛特估計了一下，城市的面積大概四平方公里左右，城牆高度大約四米。不高的丘陵，依然有效的加強了城市的防禦，也讓人力投石車的進攻效果大打折扣。
“山地、森林，山城、平山城。看來，奧托米人雖然弱小，卻佔據着有利的地形，並不是容易的征服對象。”
修洛特看着眼前的城邦，陷入遙遠的沉思。
“如果聯盟要發動領土征服戰爭，擴展帝國的邊界，那麼第一個進攻的對象，究竟應該是誰呢？”
很快，瓜馬雷城牆上也人影閃動，顯露出駐紮的武士與民兵。根據阿維特手中的情報，除去對奧托潘的支援，現在的城內大概有五千武士，兩萬民兵。這個紙面上的數字，足以和遠道而來的墨西加軍團一戰。
墨西加軍團肅殺向前，行進到離城二里之地。八千主力武士取下盾牌和戰棍，神情隨意的，和城頭的守軍對視。兩千輔助民兵則留在後面，紮下簡易的營寨，守衛軍團的糧草。
總指揮官托克特派出一位使者，舉旗示意，要求和城內對話。過了半個小時，對面的城門半開，十幾個貴族和祭司匆匆而來。他們身穿羽冠華服，明顯經過一番打扮。
爲首的是一名奧托米貴族，身穿黑白的精緻棉袍，面帶笑容。在貴族的旁邊，則跟着一位黑曜石頭冠的老者。老者身量不高，身披黑白條紋的祭司袍，面色嚴肅。
總指揮官托克特站在軍團前方，他示意阿維特上前談判。阿維特便帶上隨從，又捉住穿着天狗祭司服的少年祭司，微笑着一同上前。
雙方剛剛在離城一里的位置站定，修洛特就感覺到身上發寒。一擡頭，對面的祭司老者，正用恨不得千刀萬剮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不，應該是自己身上的祭袍。
瓜馬雷的貴族一臉笑容，略帶恭敬的致意。
“尊敬的墨西加人領袖，太陽神的後裔.”
隨後，衆人就聽見祭司老者不滿的咳嗽，打斷了表面的寒暄。
奧托米貴族笑容一滯，神情一肅，繼續開口。
“我是瓜馬雷的神裔貴族.不知道墨西加的武士團，來到瓜馬雷城，有什麼事情吩咐？我們瓜馬雷諸部，與墨西加城邦聯盟素來交好！這次響應奧托潘城，只是礙於盟約，並非瓜馬雷諸部的本意。如果您的戰團，需要食物和酒水，城邦可以足量供應。”
阿維特也微微一笑，平靜宣告。
“向您致意，白晝與黑夜之神的後裔！大軍這次前來，一是希望瓜馬雷城邦，向偉大的聯盟表示臣服，交上象徵性的貢品即可。二是要求瓜馬雷諸部，撤回對奧托潘城的援助，斷絕和奧托潘的聯盟。”
“啊？這”
奧托米貴族還未回話，就聽到老祭司憤怒的咆哮。
“奧托米人永遠不會向墨西加人臣服！奧托潘城是奧托米人的祖地，決不能落於兇殘的墨西加異端之手！”
聞言，阿維特面色一寒，厲聲警告。
“偉大的蒂索克國王正領導着我們，強大的希洛特佩克城已經投降！而現在，奧托潘陷落在即，十萬武士已經把山城團團包圍。城破之後，無論神裔、祭司與貴族，都將流盡鮮血，被獻祭給太陽神！.”
“聯盟的大軍帶着轟鳴的巨獸，所到之處，從沒有奧托米的軍隊能夠匹敵！現在，瓜馬雷城中只有五千武士，在大軍的攻擊下，更是不堪一擊！”
警告之後，阿維特頓了頓，又面帶笑容勸導。
“不過，瓜馬雷城離湖中都城太過遙遠，又實在貧瘠.仁慈的國王對這片土地，其實並沒有太多的興趣。主神見證！墨西加大軍的征服，只到奧托潘城爲止。”
“所以，只要你們表示恭順，獻上象徵性的貢品，撤回奧托潘的援軍.就可以受到聯盟的保護，在這片土地上，平靜而安全的生活！”
“只要順從聯盟，貴族們的地位就不會有任何變化，南方的塔拉斯科人也不敢再來入侵聯盟的商隊，還會帶來棉布、可可、羽毛、寶石、金銀飾品，甚至瑪雅的神煙！你們的生活，會比以前更加神聖，更加的富足”
阿維特循循善誘，語氣溫和，描述着美好的未來。談判的貴族眼神閃爍，明顯心動。他張開嘴，剛想要說些什麼，耳邊卻又是一陣咆哮。
“奸詐的墨西加土狼！不要用虛假的未來，欺騙原初之神的子民！”
老祭司昂首怒吼着，那模樣，猶如修洛特記憶中，憤怒的土撥鼠。
“一百多年前，是兇殘的墨西加人，把我們趕出肥沃富饒的谷地，退回貧瘠的北方！你們殘忍的奪走了希洛特佩克城的神聖祭盤，還企圖讓奧托米人背叛亙古的信仰。你們這羣異端！現在，你們連我們的祖地也不放過.原初之神，一定會降下神罰，懲罰你們！”
“看來，和一個宗教狂熱的祭司，是沒法好好交流的.”
修洛特低頭思索，談判陷入了困境。
阿維特神情一冷，沒有理會祭司。他只是緊盯着貴族，試圖繼續誘導。
“牢固的奧托潘山城，是我們奧托米人在北方的根基，是所有城邦的家！”
見到阿維特沒有理會，老祭司反而冷靜下來。他轉過頭，對城邦的神裔貴族告誡道。
“奇奇梅克人，塔拉斯科人，墨西加人，特斯克人多少次，異族來勢洶洶的入侵，我們都是依靠奧托潘的山城，才挺了過來！然後，等異族退去，就可以重新恢復我們的領地。”
“一旦奧托潘祖地淪陷，墨西加人一定會獻祭掉城中奧托米人的神裔、貴族和武士。他們會遷徙墨西加人，遷徙他們的神裔貴族，完全佔據那裡！這樣幾十年後，當墨西加人的奧托潘城，挺立在北方，又哪裡會有我們，這些奧托米貴族和祭司的活路？到了那個時候，殘酷的征服必然會再次到來，可我們卻沒有奧托潘城可退了！”
老祭司的話，發自肺腑，明顯打動了爲首的神裔貴族。談判的貴族臉上一陣肅然，微微點頭，向祭司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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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阿維特的臉上終於一寒。他提高聲音，吐出冰冷的威脅。
“瓜馬雷城的神裔！如果瓜馬雷各部執意繼續錯下去，大軍就不會手下留情！在整個城邦，所有統治的村莊，都會在烈火中化爲灰燼.你們的財富會被搶走，土地變得荒蕪，奧托米人會哀嚎着倒下，直到城內的每一個人都被獻祭！”
聞言，老祭司神情激動，揮動着手中的神杖。修洛特心中一緊，感覺他隨時都會暴走。雙方的武士們也都拔出戰棍，用盾牌護住首領，混戰一觸即發。
片刻後，老祭司才平靜下來，冷酷開口。
“原初之神保佑着我們！墨西加人，以你們的兵力，是攻不下瓜馬雷城的！”
“至於城外的村莊，要毀就毀去吧！普通的平民不過是原野的青草，縱然大火燒爲灰燼，春天到來，便又會重新生長。只要我們還掌握着城市，總有一天，這片土地上，會重新長滿平民。”
“而偉大的奧托潘城，是原初之神種下的可可樹。神裔和貴族，就是神靈賜予的可可。可可樹一旦被砍伐，奧托米人就會被神所拋棄，隨後走向滅亡.”
“所以，即使燒掉滿野的青草，也不如保留一顆神聖的可可！”
土撥鼠老祭司最後咆哮了一句，就在阿維特滿眼的殺意中，帶着貴族離開了。
聽到這裡，修洛特沉默不語，陷入思考。
“似乎在這個時代，所有統治階級眼中，平民都是無關緊要的消耗品這一切的原因，應該是武士和平民的力量對比所決定的.我又該如何改變呢？”
談判結束，阿維特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回稟托特克。冷硬的總指揮官毫不意外，只是拿出了滿是紅圈的木板。
和平的談判失敗了，剩下的只有血與火，在大地上流淌燃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