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淘金者?

也對,淘金者不是這個打扮,艾爾仔細打量對方身上那件衣服,又伸手去搓了搓,當然,在卡特回頭瞪着他時他再次遠遠的跳開了。

衣服的材質比自己的好多了,不是農奴,農奴也沒有這麼壯實的,倒像是個士兵,這麼一想,那件衣服倒越看越像是穿在盔甲之下的裡襯。

他是個士兵?

那特麼也是逃兵!哪有士兵脫成這樣走在外邊的,還被狼人追得像個傻逼似的。

對了,記得那個淘金者說過,黑魚河在那個位置有一個附屬於洛龍城的營地,叫什麼來着,黑魚河營地吧。

哦,不。

艾爾一陣沮喪,落水之後,走了這麼些天果然是纔剛剛回到那附近。

他說[別把我和那些人混爲一談],看來他並不喜歡淘金者,好在自己沒有說自己是一個淘金者,他也沒有要問我是誰的意思。

不過,這人看着不像那麼好心的人啊,背了我一路,又刻意放緩速度等我,他認爲我是什麼人呢?

“逃兵!”

艾爾突然朝卡特喊道,喊完他就神色戒備的聽了下來,做好了躲閃對方揮拳或者腳踢的準備。果不其然,聽到這個,卡特的腳步頓住了,不過意料之外的是,他搖了搖頭,沒做什麼理會又繼續往前走去。

艾爾呼了口氣,抹着額頭上的汗跟了上去。這是被猜中了吧?

走了幾步,他還在想着下一句要說什麼,哪知卡特突然主動向他問道,“你是什麼人?”

什麼意思,爲什麼早時不問,現在突然問我是什麼人?他想了想,咧嘴一笑,“艾爾,一名自由的淘金者,同時也是一名熱衷於探索人類奧秘的學者。”

說着,艾爾快步上前,朝對方伸出了友誼之手,“長路漫漫,請多指教!”

但對方只是回頭掃了一眼艾爾,嗤笑着,“你是淘金者?該說你聰明還是愚蠢呢?”

注意到對方仔細看了自己的衣服兩眼,艾爾也低頭看了看,然後他恍然大悟,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

這身粗麻布衣跟人家淘金者的緊身皮甲簡直是天差地別。

說到衣服,他又忍不住關心起對方那套裡襯來,把盔甲武器都扔了可以理解,跑得快嘛,但是跑得快不是應該騎馬上嗎?

“逃兵哥——咳,那啥,你……怎麼連馬都扔了呢?”

卡特沒有回頭,但是那嗤笑聲還是再次傳來,“騎馬?你沒看地上這些凸起的樹根、雜亂的藤條嗎?我還以爲你挺機靈呢,誰知道什麼都不懂。”

“也是,要是有點腦子怎麼會被人騙進來當[生肉]。”

“啥? 被騙進來當[生肉]?什麼意思?”

“什麼是[生肉]?”

“誒,我說你是不是藏了吃的。”艾爾再次瞥了眼他後腰那長布包。

卡特似乎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做交流,但是那個樣子很容易讓艾爾聯想到,因爲自己提起了絆倒他的藤條,或者其他什麼原因,他一生氣,說漏嘴了,所以不打算和自己多說。草,這種情況下有什麼不能說的,沒準一會就被狼人發現了,然後兩人都死了,不說白不說。

咕嚕……

提到肉,艾爾的肚子又叫了,作爲農奴,他可是從小到大都沒吃過肉,有的只是摻了沙子嚼着咯牙的黑麪包,稀得像水一樣的麥粥。這要是現在面前出現一塊肉,生的艾爾也能吃個飽,雖然這樣就像那些食肉獸一樣了,不過就算變成野獸,也好過餓死吧。

野獸吃[生肉]?

生肉?!

艾爾看了眼前邊的人,眼神漸漸冷了下來,聯想着野獸吃生肉的畫面,讓他感到有些發寒。

緊跟着卡特,他撥開又一片長成帷幔的青藤,像是撥開了一層顏色深厚,卻薄如紙張的迷霧,他小心的穿了過去,迎來又一片綠色。

腦中的猜想,讓他一時不敢再多說什麼廢話,於是兩人又沉默着走了一段。

當然,後來他實在憋不住又和對方攀談起來。

“不是說洛龍谷到處都是性感的淘金者嗎? 怎麼這麼久都沒遇見過一個?”

仔細回想起來,從幾天之前遇到狼人開始,艾爾就再也沒看見過一個活物,除了卡特。

“哼,你不記得你脖子上的傷是被什麼東西弄的了?”

“狼人?”艾爾有些驚訝,“這特麼哪裡一樣,我這樣的當然對付不了它們了,但是你們在林地混跡這麼長時間,難道沒有搞定它們的辦法嗎?”

然後,熟悉的嗤笑聲再次響起,艾爾連忙做好洗耳恭聽的準備,但是這次卡特卻沒有像之前那樣作什麼解釋,而是側着腦袋,一副傾聽的模樣,耳朵還不停的動來動去。

聽了一會,卡特神色擔憂,自言自語着,“**靜了,如果它們將那些更可怕的生物放出來自由獵食……”

“你說啥?”

“閉上嘴,跟緊我!”

他一臉嚴肅地加快了速度,艾爾只能吃力的跟着,時刻注意着腳下的雜草與蔓藤,雖然很不想跟着對方,但是現在他只能緊緊跟着。

……

這一走,就走到了夜色佈滿沉寂的山谷,雖然一路過來都無驚無險,但是艾爾心裡卻沒有絲毫放鬆,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爲的。

林地靜得可怕,哪怕平時理應隨處可聞的鳥叫聲都沒有,除了植物還是植物。

而黑夜和寂靜,正是殺人和放火的最好時機。

艾爾現在不喜歡黑夜和寂靜,那對賤人就是在這兩個幫兇的幫助之下,行偷竊之事的。

本以爲自己會風聲鶴唳,但是神經不可能總是緊緊的繃着,在慢慢習慣這種氛圍之後,艾爾不再刻意打起精神,當然就算強打精神,也不過僅僅維持那麼幾秒,所以他開始任由自己一臉呆滯,四肢麻木的跟着卡特。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只要放鬆放鬆兩分鐘就行]這種事情也是這樣的。

稍微放鬆下來後,身體就感到又累又困,他覺得胃如果有生命的話說不定已經死了,因爲它已經不叫了,他甚至感覺不到胃的存在,記得以前這樣的情況,自己總是如此安慰自己——睡吧,睡着了就不餓了。

然而現實卻是——“別停下來,我們還得繼續。”

卡特陰冷的小聲提醒道。

當然,如果不是這不停鑽進耳朵的,令人厭煩的警告和催促,說不定他早就放棄了,艾爾現在有些後悔爲什麼要半夜起來尿尿,憋着不行嗎?

不過他很快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嘆了口氣,憋着的話,不是憋醒了去上廁所,就是沒憋醒在夢裡找廁所。

如果一切沒變,那麼自己現在應該是睡在稻草堆裡了吧,而且在這之前必然可以吃個半飽。

晚餐是什麼來着,對了,是摻了沙子的黑麪包,還有一小碗稀稀的麥粥,想到這裡艾爾不由舔了舔嘴脣,才發覺因爲缺水嘴脣已經有些許乾裂。

這一路過來倒是沒有碰到溪流之類的。

如果死之前能像那些貴族一樣喝一次酒,吃一次肉,抱着女人睡一覺,就美好了。被幻想刺激後,死去的胃囊似乎又活了過來,發出及其細微的聲響,同時這個想法讓艾爾的思維快速的擴散開來,他猜測着那些食物是什麼味道,然後再不斷地幻想與否定。

眼皮越來越沉,雙腳甚至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棉花慢慢變成了紅色的地毯,他彷彿看到了自己身處宴會當中,端着盛滿紅色液體的琉璃杯,身邊盡是身穿華服的爵士……

不,艾爾搖了搖頭,將爵士們都趕走了,只留下了性感動人的貴婦,他們推杯換盞,談笑風生,又一起踩着亂七八糟的舞步,扭動搖擺,似乎是爲了接下來的探索奧秘做準備運動。

而擺着無數艾爾從來沒有見過的食物的長餐桌,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伴隨着典雅的音樂,蠟燭的焰尖輕輕搖曳,將臉龐埋進波濤的艾爾,甚至能聞到草木燃燒的味道,味道潤色了夢境,爲它注入了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