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他眼前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能從周圍的黑暗中區別出來只因爲她在走動而已,如果鬆手,走兩步就會跟丟。這樣的同路者不知要比卡特那廝好多少,怎麼能不跟緊,就算背上佔便宜的罵名,自己也是不會鬆手的。

另外,她身上到底帶了什麼,多大的東西啊,一隻手拿不了,艾爾十分期待。他眯了眯眼,對方身上似乎背了一個鼓鼓囊囊的……揹包?

難道這整包都是食物嗎?

“你後面這個是背囊嗎,”艾爾嚥了口口水,隔着黑暗,伸手去摸了摸那似乎裝滿了東西的揹包,觸覺柔軟溫暖,這個揹包的材質有點奇怪,他又捏了捏……

不!艾爾腦海劃過一道閃電,他想到了之前聽到的尖叫聲,那個聲音明顯和自己抓着的人不一樣,她揹着的,是另一個女人!

“嗯……”

果然,那個女人像是剛睡醒一般,發出迷糊的囈語,艾爾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暴露了什麼。

“塞菈佩爾,”那個好聽的聲音叫道,“塞菈佩爾,你醒了?”

“肖,肖?”塞菈佩爾迷迷糊糊的問着。“你在哪?”

但是接下來塞拉佩爾卻立馬意識到了什麼,已經帶上了哭音,“妮薩,肖呢?”

“塞菈佩爾,肖他……”溪流就像被岩石擋住了去路,打着轉,醞釀着。

艾爾忍不住替細流搬開岩石,他用沉重的語調說道,“是那個男人吧,他走了。”

“你是誰?!在胡說什麼!妮薩!肖呢?你告訴我肖呢?!!”塞拉佩爾像是突然從熟睡被抽掉筋的獅子,咆哮着質問道。

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般,艾爾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卻嗅到了手上的餘香。

“塞拉佩爾,我早和你說過,淘金者不要去觸碰那些碰不得的東西。”

“不!”

妮薩的話間接的回答了她,塞菈佩爾心如刀絞,她不明白爲什麼林地會有那種東西!她彷彿一條被丟進油鍋魚兒,周圍的一切都不能接受,她尖叫着,掙扎着。塞菈佩爾渾然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她希望那個人是自己,而不是肖,如果自己聽從妮薩的建議,不要點火,就不會引來野獸,自己纔是該死的那一個。

她小看了自己的力氣,高估了虛弱的妮薩,隨着兩人以前以後的尖叫聲,兩個淘金者向前跌去。

“啊——”

但是發出尖叫的是艾爾,他只覺得一股拉力猛然想將那隻小手抽走,他自然要抓得緊緊的,卻被拉扯着向前摔去。

不過,他很快就閉上了嘴。

他的腦海裡浮現妮薩摔倒的樣子,在這段略有傾斜的下坡路中一路翻滾,碎石劃破面頰,磕傷軀體。在浮現的衆多念頭中,許多瞬間消散,最後剩下一個愈顯清晰。

然後他終止了想要鬆手站穩的本能反應,在黑暗中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那道高挑玲瓏的身影,柔軟入懷。

“啊!”

這次的尖叫不再是他發出的了,溪流越過岩石,汩汩跳動,艾爾咧嘴一笑,連忙將對方的頭部護住。

當然,接下來他又不爭氣的慘叫起來。

“啊啊啊哦!啊啊!”

在充滿碎石的坡道上滾下,絕對不是什麼好受的事,他想到了那些犯了錯,被折磨毆打的農奴。據說,吃完一輪刑具之後,如果人沒死,那就套上麻袋,亂棍打死,打到麻袋像是泡了血一樣纔會停手。

如果說現在[跟被套進麻袋揍]有什麼區別的話,艾爾覺得應該是自己現在懷裡多抱着一個水袋,嗯,溫軟的水袋。

他一邊慘叫,一邊回憶了一下所見所聞,看看是否能用更準確的語言形容這種感覺,不過他失敗了,這確實是像抱着一個大水袋。

只不過讓他有些奇怪的是,不論是之前背對篝火的樣子,還是剛纔自己跟着的背影,都不應該是這種……有點胖的感覺?

當艾爾被磕得頭破血流,並且感到腰部撞到什麼東西時,翻滾停止了,想來應該是撞在林地裡最常見的巨樹的樹幹。

停下來後,懷裡的人慌亂地掙扎着爬起來,卻在艾爾身上留下淡淡的餘香。

“嗚嗚……”一切歸於平靜後,身旁傳來塞菈佩爾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他咂咂舌,摔的時候一聲不吭,摔完才哭,厲害。

“塞拉佩爾,你沒事吧?”

“肖死了……”

對於這個回答,妮薩沒有再理會她,而是在艾爾跟前站了一會,然後才蹲下來摸索着抓到艾爾的衣領,這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死了?”

草!艾爾不由心中罵道,怎麼能用這麼好聽的聲音講這樣的話呢?

他懶得說話,試着用行動告訴對方自己還活得好好的,但是,稍微動了動手腳,它們就像是斷了一樣,疼得厲害。

但是他不說話明顯將對方嚇了一跳,妮薩連忙將手指伸到艾爾的鼻子下,感受到艾爾呼出的氣體吹在手指上,似乎才鬆了口氣。

“傻子一個,礙手礙腳的,自己摔得滿頭包還連累了別人!”

聽到她這麼說,艾爾氣的想要跳起來,如果不是實在痠疼得厲害的話。

“塞菈佩爾,別哭了!”接着他感覺自己被拖着向哭聲那邊靠近。

“不快點走,狼人追上來的話,我們沒有人逃得掉,”妮薩用力撫了撫胸口,試着平復下心情,壓低聲音勸着,“那肖就白死了”

“我該死!該死的是我!讓我死吧!不要管——”

啪!

我草!這是打耳光的聲音!

怎麼辦,等會那巴掌會不會拍在我臉上?我是現在就裝作醒過的樣子,還是等她真的要打再說?

妮薩壓抑不住的煩躁騰胸而起,如果任由塞菈佩爾繼續哭鬧,連自己也保護不了她。

“嗚……,”

啪!

……

這樣的場面讓他根本不好意思開口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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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薩,這個人是誰?”塞菈佩爾揉着臉,遲疑了一下,“我們爲什麼要帶着他?”

最終,在妮薩的努力下,塞菈佩爾似乎是接受了肖死亡的事實,主動和妮薩兩人架着破麻袋一樣的艾爾,繼續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