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只是老臣尚有一疑慮，不知當講不當講？”
魏徵沉默片刻後，又開口了。
楊曉然看了他一眼，笑着道：“魏愛卿素來直言不諱，怎地這會兒反而扭捏起來了？若有何疑問，不妨直言。”
“謝太子妃！”
魏徵行了一禮，看了看太子，略微思忖後，才緩緩道：“臣觀這小青莊內，許多外來鄉民，他們大多是到工坊做工。不瞞太子妃，殿下。臣昨個兒下午在這裡詢問了一番，這些外鄉之人並非農閒時纔來，就算是農忙時也來，而無心耕地。我大唐無論男女，皆有耕地，即使是分於貴族之莊戶也有自有地，若人人外出務工，耕地荒廢，我大唐以農爲本，長此以往，豈不是於國不利？”
楊曉然笑了起來，道：“那愛卿可有問，如今一畝地需要幾人耕種？”
“這……”
魏徵忽然紅了臉，忙拱手道：“臣未作詳查便下結論，是臣孟浪了。”
李承乾笑了起來，道：“愛卿，此事孤可替太子妃作答。”
幾個臣子立刻豎起耳朵，認真地聽了起來。
“其實孤早有此疑問，若人人務工，耕地荒廢，長此以往，無人務農，豈不是有傷國本？”
李承乾清朗的聲音緩緩響起，“只是後來與太子妃多番交談，卻是明白了一個道理。”
“是何道理？”
幾個臣子追問着。
李承乾抿嘴一笑，“無它！生產力爾！”
“生產力？此言何解？”
“耬車，插秧機諸愛卿都知道了，這便是生產力……”
李承乾不慌不忙地道：“有了耬車，一日一人一車，無需畜力，也能開墾田一畝，若是無耬車，便需要全家合力花上幾日功夫。這時間省了，便是生產力的提升了。以往種田，需百人種田供養百人，而如今種田卻是一人可供養幾十人吃用，那多餘的人做什麼去？閒着豈不是要鬧事？若來務工，生計有着，豈不是皆大歡喜？”
在場的都是飽學之士，李承乾這一番解說後，略微一思忖，便明白了其中的關鍵處。明白過來後，忽然想起當年太子妃曾說，她師父說過儒家教人做人，科學於人以幸福。此時再回味起來，竟心中有了一絲明悟與認同。
若不是科學，何以解放人力？人人都困在田地上，就算老天爺給面子，年年風調雨順的又能收幾個銀子？倒是大唐那部商業法一出後，商人自覺有了保障，經商的積極性被提高，朝廷的稅收大大增加，若沿着這思路下去似乎應該把更多的人從田地解放出來，再依着那錢生錢的理論，如此良性循環，不出幾年，豈不是國庫都要被堆滿了？
只是一想到“錢貨”二字，這心裡又有些牴觸。
唐朝經商的氛圍不如宋朝。宋朝的當權者十分有這樣的頭腦，也允許從商者子弟參加科舉，更是把酒這種東西列爲國營。總之宋朝的dp那麼高，與當權者的思想有關。
那就是什麼賺錢，什麼國營。除此之外還鼓勵百姓經商。在東京汴梁，一個現代人去走一走定是要驚訝得。
因爲大家會發現，那裡的商業服務絲毫不輸現代。
不但有送外得，還有送洗臉水得，甚至還有.**.物美容服務，更有上門化妝美容得，可謂是樣樣俱全，面面俱到。商業發展之繁榮，就是現代人看了都得咂舌。
但在唐朝，雖以開放大氣著稱，但在商業上卻不如北宋。說到底，還是當權者未夠重視，所以終有唐一朝，商賈的地位一直低下，受到全民階層的鄙視。
這些士大夫雖覺好，可一時難以接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畢竟三觀如此，要忽然扭轉過來也不容易。
好在，這裡面總會出幾個另類得。比如苦出生的魏人鏡同志可就不這麼想了。他覺得如果按照這思路，天下百姓能都過得與這小青莊的莊戶一樣，那不就是聖人口中的大同了麼？
若大同能實現，又管他用得是什麼法子？
魏徵帶着這樣的思考回去了。
不過他回去了，可楊曉然與李承乾卻準備再晚兩日出發。他們還計劃着去小青山一趟呢。
第二日一早，楊曉然便起來了。
三個.乳.娘抱着孩子，兩個師兄帶着一羣侍衛，護送着二人上山。
到了山腳下，便將小青山圍了。
到底身份貴重，不比從前，這小青山出了個太子妃，已成了世人朝聖的聖地。平日總有人會過來，而小青觀內也有人在打理着。都是李世民安排得，這舉動也一直讓楊曉然感懷於心。
小青山的變化不算太大，除了那觀宇精美了一些外，其他還跟以前差不多。當然，如果忽視那羣朝拜之人留下的垃圾得話……
好在道觀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得，楊曉然也沒那個意思讓人來添香火，所以平日在這裡的人也只負責把這裡打掃乾淨，然後自己在裡頭住着，免得沒了人氣，那可就不好了。
太子與太子妃的到來令看守小青觀的人有些意外，不過很快地就歡歡喜喜地把二人迎進了道觀。
故地重遊，楊曉然心裡多了許多感慨。
小青觀現在亮堂了許多，雖大部分建築被保留了，但也經過了修繕。案臺上的三清祖師爺也被粉飾過了，顯得格外飄渺清逸外加威嚴。
師父的牌位早被她帶走了，這些年一直供奉在程家。自己出嫁後，便由娘****上香供奉。但師父的墳而在這裡。
入了道觀放下東西后，便帶着丈夫與三個孩子還有師兄一起到了師父的墳上。
當年自己種下的小樹苗已長得很高了，拿着掃帚與兩位師兄把周圍打掃乾淨，又上了香，磕了頭，擺上貢品後，讓三個孩子也讓.乳.娘抱着行了一禮，唸叨了幾句，這才離開。
兩位師兄眼睛紅紅的，顯是想起師父老人家的好了。若沒師父收留，養育，哪有他們的今日？
楊曉然撇過頭，這樣的場景總是令人傷感，更別提，其實她內心是十分尊敬這位老人家的。
同樣地，沒有這位老人十年的養育教導之恩，也沒有今日的程家女郎。
回到道觀後，幾人情緒都不算太高，楊曉然也帶着孩子與李承乾回到了當年自己居住的那屋。
李承乾看着這簡陋的住處，有些不敢想象在未修繕前這兒的模樣。更不敢想，當年自己的妻子就是在這樣的地方住了十年。
心裡泛起一絲疼惜，把妻子擁在懷裡，沒有言語。
這一刻，他只想好好抱着她，以表達自己內心的憐惜。
過了好一會兒，楊曉然才從那股情緒中緩過來，看着李承乾關愛的眼神，抿嘴低聲道：“謝謝……”
李承乾搖頭，擁着她的雙臂更用力了，“不要跟我說謝謝。你我之間不存在謝與不謝，我們是夫妻，你忘了嗎？”
楊曉然笑了起來，小手在他胸口輕輕捶了下，道：“難得出來，不說這些了。我們出去走走吧，還記得當年那個清泉麼？”
說着又放低聲音，看着**上已經睡着的三個小傢伙，低聲道：“把.乳.娘叫進來看着孩子，咱們去清泉那兒看看。”
李承乾點頭，很快地，幾個.乳.娘被叫了進來。囑咐一番後，夫妻二人手牽着手，向後山而去。
走到清泉邊時，看那清泉蜿蜒流出形成的小池塘還在，李承乾忍不住笑了起來，“香兒，可記當年你在這池塘裡朝我潑水時的情景？”
楊曉然點頭，笑着道：“自然記得。”
頓了頓，臉色有些發紅地道：“當年太子哥哥還在這裡給我擦了腳……”
說着便扭起了手中繡帕，低聲嘀咕道：“也不知你怎想得。堂堂太子爺居然給一個臭丫頭擦腳。”
李承乾眉眼一挑，道：“現在知道害羞了？女兒家的腳也敢隨便露出來，也得虧是遇上我，不然遇上那個嘴.巴大得，到處給你宣說，我看你怎麼辦。”
話說到這裡，眼裡又涌出一絲曖.昧，低低道：“那白白嫩.嫩的小腳丫，十個腳趾都晶瑩玉潤地，看着人心裡癢癢，你這妮子，那般小就知誘.惑我了……”
“胡說八道！”
楊曉然臉成了猴子屁.股，捶着李承乾道：“你再胡咧咧，看我不撕了你嘴？！我，我那時哪裡想那多，還不懂那事呢！哼哼，倒是你，居然還記得這麼清楚，一看就是心思不.良。”
李承乾笑着抓住她的手，清俊的臉上帶上了痞氣，壞笑着道：“我那時也小，我也不懂。就覺香兒的腳丫子好看……”
頓了下又道：“再者，我不是怕你受涼麼？香兒不也給我擦了嗎？”
說完又一添脣，似回味般，“那小手涼涼地，抓着孤的感覺可真舒服……”
你怎麼不上天呢？！
某姑娘無語了！
在無人時，怎麼覺得這傢伙每說得一句話都顯得這般豬哥，這般欠揍呢？
望着他眼裡的戲謔，還有挑弄，楊曉然忽然有種一巴掌拍死他的衝動。
嘟囔着小嘴，不滿道：“你這人真是得，好好的氣氛都讓你破壞了！整日想那些事，哼，走了，不看了，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