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瞬間安靜地好似落針可聞，李世民的神情教人有些看不明白。
楊曉然心底震盪，忽然很想抽出鞭子把李泰活活打死。
這該死的胖子！
這一招釜底抽薪，置之死地而後生當真玩得是漂亮！
也不知他是有意的還是無心地，把李世民也算計在了裡面。這般催人淚下的告白，加之李世民想掩蓋醜聞的心思，寶珠豈不是一定就要嫁給他了？！
一看李世民要說話，楊曉然忙道：“我不同意！”
說完也跪了下來，磕頭道：“阿翁，常言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寶珠自小跟我一起長大，名爲主僕實爲姐妹。兒媳一直把她當妹妹看。兒媳只想給她尋個普通人家，娶回家當個正頭娘子，不與人爲妾，不受那正頭娘子的氣。不指望富貴，但求平平淡淡，夫妻和順地過一生。求父親開恩，念在這丫頭多年來勤勤懇懇忠心辦事許她一個好夫君。”
頓了下又道：“兒媳已替她物色好人家，是工部水部員外郎何寅生（虛構）之子。兒媳看了，何公子爲人周正，讀書好，前途不可限……”
“好什麼好？！六七品的芝麻小官家的兒子如何配得起寶珠？！不行，寶珠是我的！父親，求父親把寶珠許配於兒子！”
話還沒說完，李泰就果斷地打斷了楊曉然，無視自家嫂嫂那殺人般的目光，竟是耍賴起來，期期艾艾地道：“若無寶珠，兒子也不想活了！”
寶珠心裡一凜，有些呆愣地望着李泰。
只見當年這個小胖子如今已長成英俊瀟灑的男子，眼裡那哀傷此刻看來格外令人動容。心上好似被什麼紮了一下，似感動似慌亂，這感覺複雜地讓她有種要窒息的感覺。
“混賬！”
李世民大罵道：“爲了區區女子竟是不顧身份，當真是荒唐！”
說完便看向寶珠，道：“你，過來！”
寶珠被嚇了一跳，臉色有些發白地走到殿中央，跪倒在地，“拜見吾皇，吾皇萬歲！”
“朕且問你，你可願嫁這小子？”
“父親！”
李泰驚喜地叫出聲，然後一臉期待地望着寶珠。
楊曉然則是臉色發白，緊咬着脣，死死地擰着自己手裡的金鞭。
寶珠眼裡閃過一絲猶豫，一絲掙扎，隨即又恢復了平靜，搖了搖頭，堅定地道：“回陛下，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不敢行那攀龍附鳳之……”
“朕只問你願意不願意，沒問你其他！”
話還沒說完就被李二給打斷了。
李二的眼睛此刻像鷹一樣銳利，看着寶珠的目光含着一絲無上威嚴。在他這般注視下，寶珠只覺自己好像被人脫光了一般，什麼秘密都沒有了，所有的心事都在這位天子嚴厲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深吸了一口氣，拜倒在地道：“陛下，奴婢已求太子妃恩典，自願梳起，終身不嫁！求陛下成全！”
“什麼？！”
李泰叫了起來，“不行！不行！你怎麼能梳起？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珠兒，你忘了我們兒時的情誼了嗎？你對本王無情，爲何看見本王哭泣要拿蘋婆果安慰本王？珠兒你看着我！是不是大嫂逼你得？你看着……”
“你給我閉嘴！”
李世民蹙眉，呵斥道：“一邊去，朕自有主張！”
頓了頓又看着寶珠道：“把頭擡起來，看着朕，朕還有話問你。”
“是！”
寶珠擡起頭，臉上的不卑不亢令李二欣賞。
不愧是跟隨那妮子多年的貼心人，這份氣度已超過大多名門淑女，難怪兒子這般動心了。
想起兒子的風.流性子居然能爲一個女子做到這裡，李二又覺好笑。
看他那着急上火的模樣，當真是有趣。
壓下心裡的笑意，李二輕咳了一聲，道：“你可知，莫說如今你家主人身份尊貴，就是以前在程府，主家若願放你出府，那也是天大的恩德。更別提還給你牽線給嫁妝，風風光光的嫁人了。”
頓了頓又道：“這大恩典，你不要，還想梳起，到底是怎麼想得？”
寶珠福身道：“奴婢不願離開我家主人，所以願意一輩子跟隨，不再嫁人。”
李世民笑了起來，“好一個忠僕！恩，既然你不願意嫁，朕也不能勉強……”
“父親！”
李泰失態地大喊道：“父親，兒子要寶珠！”
“孽障，還不閉嘴？！”
李世民一瞪眼，“還嫌不夠丟人？！”
楊曉然有些呆住了，李二居然這般公正？
一時間，倒爲自己的小人心思愧疚了起來。
剛想說些感激的話，卻聽到李二繼續說道：“哼！好大的狗膽！跑到東宮大吵大鬧不說，還敢搶人，毀人名節！來人，取棒來，給朕打！”
這個……好像狠了些吧？
楊曉然嘴角一抽，總覺得哪裡有些怪異。
李二對李泰喜歡得不得了，比他小的都就藩了。可李泰卻遲遲不讓就藩，這樣喜愛，會捨得打？
就在楊曉然晃神之時，卻聽到李承乾微微嘆息了一聲，小聲嘀咕道：“香兒，寶珠怕是在劫難逃，定要嫁給四弟了。”
“啥？啥？”
楊曉然一臉懵圈。
發生什麼事了？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邊還真有人拿着板子進來了。一看那板子，楊曉然都打了個哆嗦，這是要把李泰打死的節奏？
不對啊！
好像哪裡不對！
丈夫那話什麼意思？！
李泰倔強地昂着脖子，“父親，兒子沒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兒子沒錯！沒錯！”
“逆子！逆子！”
李二指着李泰的手都在發抖，大吼道：“你們還杵在那做什麼？！給朕打死這不孝的逆子！”
“是，陛下！”
行刑的人走到李泰跟前，行了一禮，道：“對不住了，大王！”
聲音剛落，李泰便被幾個大漢壓倒在地，手掌寬的板子左右開工，扇打皮肉之聲響起，混着李泰的慘叫，可他叫了幾聲便又嘶吼道：“兒子沒錯！”
李世民大罵道：“死不悔改！給我用力打！四十大板，一下不能少！竟然毀人姑娘名節，現在梳起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你這不是讓你大嫂失信於人麼？忠心耿耿的僕人，給她一個好夫婿本是最好的恩賜！現在都被你這混賬毀了！掃了大哥大嫂的面子，毀了一清白姑娘的一生，你還敢說你沒錯？！！”
寶珠眼淚掉下來了，這板子豈是一般人能承受得？
魏王從小養尊處優地，吃得最大苦頭也不過是剛到小青莊那會兒。那也只是吃差點，挨幾句罵，跑上個幾圈。可卻不曾真正受過皮肉之苦啊！
眼睜睜地看着幾下下去後，李泰的褲子上便有血印子出來，顯陛下真得動怒了，沒有袒護，這是真打啊！
這一聲聲地，聽在耳裡竟是讓她格外難過。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奴婢是自願梳起得，與魏王不關！求陛下寬恕魏王！”
李承乾也上前跪倒求情道：“父親，泰弟年少不知事，還請父親饒恕了他這一回吧。”
李承乾心裡暗道：“難道這也是帝王心術？不但要把寶珠嫁給泰弟，還要她心甘情願？”
楊曉然也傻眼了。
李二居然來真格得了。
這李泰被打得聲音都越來越小了，這可不是鬧着玩了，這是來真得！
想到這裡，楊曉然也嚇得忙跪地求饒，“求父親寬恕四弟，他知錯了。”
這打板子被打死得都有，莫說四十杖，若是往死裡打，十幾下下去便能把人打殘廢，二十多下就能把人打死了。
李世民，未免也太狠了吧？！
楊曉然心裡還是泛着嘀咕，雖然李世民看着很公道的樣子，出了這樣的醜聞一副要打死自己兒子的模樣，可就是下手太狠了，反而讓她覺得有些不真實感，總覺得丈夫那句話好像和這事分不開關係。又覺自己好像抓到點了什麼，可一閃而過，又想不起來了。
李世民誰也沒理，只是看向寶珠，道：“這孽畜對你做了這般事，毀了你一生，你還要維護他？你不用怕！他雖是朕的兒子，可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做下這等丟人之事，區區四十杖，輕了！”
“嗡”得一聲響，楊曉然瞪大眼睛，腦裡炸開了。
之前模糊的地方隨着李世民這一句話，頓時全部清晰了起來。
李世民這是在逼寶珠！
他不但要把寶珠許給李泰，還要寶珠心甘情願，杜絕所有後患！
楊曉然的身子在發抖，是憤怒！
寶珠是自己身邊的人。俗話說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恐怕在這位主的心裡，對自己兒子用了苦肉計已是對自己這個兒媳最大的照顧，給了最多的面子了吧？
好一手苦肉計！李二，算你狠！
楊曉然的胸口劇烈起伏着，想開口阻止，可卻不知用什麼理由。
難道她能直接告訴寶珠，不要答應麼？
這會兒急得頭上冒汗。
這寶珠聰明歸聰明，可有時卻太感情用事，還有些小迷糊，情商不是那麼高，她估計到這會兒還沒看出來，這是苦肉計吧？
見寶珠抿嘴不說話，李世民冷哼了一聲，道：“停下來做什麼，繼續打！”
“可，可是陛下，大王已暈厥，再打下去，怕，怕，怕是……”
“怕什麼？給我打！打死拉倒！做出這等丟人現眼之事，朕就當沒生過這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