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國府,小虞氏的住所,西廂最裡面的一間屋子裡,燃起了火盆,透過微開的門窗,可見有葛雲等人,四下把守。
虞素妞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後背繃成一條直線,神情緊張而又警惕:“你找我來作什麼?看笑話麼?”
自從被賊人姦污,她就變得非常敏感,總覺得這件醜事,會傳揚開去,所以往往別人的無心之談,無意間的舉動,都會刺激到她,讓她變成一隻扎手的刺蝟。
“兔死狐悲,我有什麼好看笑話的。”南葉淡淡地道。
她的表情,是那麼地不以爲然,甚至都沒有自稱奴婢,但恰恰是這樣的反應,讓虞素妞感到非常安心,竟沒有去指責她的失禮。
南葉繼續說着:“雖然被姦污的人不是我,但當日我亦是劫匪的目標之一,那些罪該萬死的劫匪,以及隱身幕後的買家,一日沒有抓住,我就一日寢食難安。自從被劫以來,我一直在琢磨,如何才能引蛇出洞,抓住那個幕後主使之人,前日,我終於有了頭緒,所以趕緊請表姑娘幫忙,叫了你來,當面說給你聽聽,如果你覺得行,咱倆就合作一回,如果你覺得不行,那就算了,我自己再另想辦法。”
她居然有法子引出幕後真兇?要知道,他們虞家暗地裡費了多少腦筋,都沒想出個好辦法來……她還真不是一般的聰明……虞素妞非常不情願地承認着這些,道:“你先說。”
南葉道:“你們去找間屋子,以老太君的名義,悄悄地關個人進去,然後對外散佈消息,稱劫匪已被抓到一個,只是嘴硬,死活不肯說出買家是誰,不過老太君已命人嚴刑逼供,相信用不了多久,真相就會水落石出了。
我想,幕後主使得知此事,一定會急着殺人滅口,派殺手前去的,屆時我會安排侍衛埋伏,將殺手一舉拿下,逼問實情,咱們就能知道真相了
。”
這主意,真是不錯,不過,老太君已是遠在家廟,爲什麼還要借她的名義?直接說是虞家不行麼?啊,的確是不行,他們一直對外宣稱,她沒有跟着上山,沒有被劫匪姦污,那虞家如果突然插手這件事,豈不是惹人生疑?
南葉的心思還真細,連這個都考慮到了。
虞素妞很不願再次承認,南葉很聰明,彆彆扭扭地問:“那天你脫險,也是因爲有侍衛?你哪兒來的那麼多侍衛?”
這跟她的計劃有關係麼?南葉有點不耐煩:“這個表小姐就不用管了。”
虞素妞卻不依不饒:“是世子給你的?你是看我已經失身,不值得再拿來當對手,所以才選擇跟我合作麼?”
這個時候,無理取鬧?她是不是受了刺激,腦子不靈光了?南葉冷眼看她:“不,是因爲我心善。你別忘了,你之所以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沒有被逼着落髮爲尼,全是因爲我夠善良,而且夠機靈,那天在回程的時候,就讓老太君先悄悄地把你送回虞家了!
我算是你的恩人,你明白不明白?你不知感激也就算了,居然還來挑刺?有沒有良心?”
虞素妞啞口無言。
南葉不耐煩地催問:“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合作?趕緊說話!”
虞素妞扭了扭手指頭,道:“行,這事兒我能做主,就照你說的辦罷,等屋子佈置好,你一定要派侍衛來,我們家可擋不住殺手。”
“這是一定的,到時你派人通知我。”南葉肯定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走出院子,路上寒風陣陣,雪花夾雜着雪籽,四下紛飛,冷不丁打在臉上,生疼生疼。葛云爲南葉撐着傘,問她道:“你真要和虞素妞合作?剛纔你說的計劃,我都聽見了,咱們完全可以自己幹,沒必要邀她一起的。”
邀她一起,自然是另有目的的,不過現在還不到時候,且等真相水落石出後再說罷
。南葉笑了笑,道:“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再說我跟她又沒有不共戴天之仇,爲什麼不能合作?”
真的只是這樣?葛雲看看南葉脣邊狡黠的笑容,和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的雙眼,總覺得她跟以前相比,有哪裡不一樣了。
回到臨風閣,香秀到火屋門口接她,幫她脫下溼了一半的棉襖,撘到了火邊。南葉走到火堆旁坐下,深冬遞了烤紅薯過來,她兩下掰開,拿調羹慢慢地舀了吃。
深冬知道她去見虞素妞了,仔細打量她的臉色,卻瞧不出什麼端倪。
香秀挨着南葉坐了,拿起另一半紅薯,關切問道:“表小姐沒爲難你罷?”
南葉遞了個調羹給她,笑道:“我算是去幫她的,她怎會爲難我。”
“那就好。”香秀放下心來。
先前讓南葉咬牙切齒的,明明是翠雲,她們滿心以爲,南葉會直接去找她的麻煩,但她卻突然聯繫了虞素妞,而且爲的是和翠雲毫不相干的事,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香秀和深冬背地裡猜了好多次,都不得頭緒,乾脆懶得猜了,靜候結局。
虞家抓住真兇的心情,非常迫切,還不到一個時辰,就有牛媽媽親自來報消息,稱一切佈置停當,只差侍衛坐陣。南葉叫來葛雲,悄聲吩咐了幾句。
葛雲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方纔出門安排人手去了。
消息很快傳開,老太君雖然身在家廟,仍然心繫府中事務,派人抓住了上次膽敢劫車的劫匪,並將其關在了城郊的一處小房子裡,嚴刑逼供,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問出幕後真兇的下落了。
私自關押劫匪,並嚴刑拷打,其實這算是濫用私刑了,但動手的是夔國府,而且是爲了報仇,誰又還在意這些細節。
康氏聽聞此傳言,沒有當回事,因爲她覺得,就憑老太君,不可能有這等本事,顧諒都派了多少人手出去了,至今仍未查出什麼蛛絲馬跡,她不信顧諒都辦不到的事,老太君能辦到。